既然天尊喜歡，那便聊吧。
她雖沒跟著夫子好好習這一門課業，但關於鳳凰的詩詞她還是知道幾首的，比如《鳳棲梧》，再如最經典的《鳳求凰》。
但她剛要開口便意識到這兩首都是示愛的情詩。
《鳳棲桐》中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鳳求凰》則更大膽直白，她想到此處心頭莫名染上些許情緒，然後也不知道哪裏來得勇氣，便將其中最大膽直白的一句給吟了出來，“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她的聲音婉轉清脆，甚是好聽。
無名瞧著她，微微側目，“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他停了停，“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似是對這兩句詩十分感興趣，竟又低低重複了一遍。
且每句末尾語氣都微微上揚，帶著抹疑問般。
鳳樂菱方才莫名冒出來的勇氣霎時消失無蹤了，慫包了起來，她幹笑著輕“啊”一聲，“天尊切莫誤會，我沒旁的意思，隻是這《鳳求凰》在我丹穴最為盛行。”
她稍稍抬了下眼瞼，想偷偷觀察一下天尊的反應，卻不想竟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天尊正瞧著她的眸子裏，胸口瞬間如小鹿亂撞，慌亂不已，“我，我便忍不住吟出來與天尊鑒賞。”
末了，她又補一句，“因太過盛行。”
無名不知何時撐上了一隻手臂，正側身望著她，“依你所見，這首《鳳求凰》為何如此盛行？”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他初初見她時的確如此。
隻是【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他卻是不大能理解。他有時候的確想看到她，可究竟如何思念一個人才能到發狂的地步？
他的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鳳樂菱卻生怕他察覺什麼，心虛地不敢再往下接，隻避重就輕，“啊，這個，可能作者才華絕絕，感動了旁人。”
無名第一次聽才華絕絕還能感動人的，這說法倒是新奇。
他動了動唇瓣剛想說些什麼，鳳樂菱卻將話題一轉，“詩詞歌賦我實在不大通曉，不如我們還是聊聊人生理想吧。”
她的思維總是很跳躍。
無名默了默，很快隨著她切換過來，“你的人生理想是？”他問她。
鳳樂菱的眼睛轉了轉，生出一抹光亮，“我希望我能做一位像娘親一樣偉大的鳳族女君。”
那樣她便可以庇佑她的臣民，更重要的是隻有那樣她才有勇氣站在天尊麵前，向他袒露心跡。
無名看著她異常認真的模樣，她曾在玉清山的時候向他稍稍提及過，不過那時他以為她隻是小情緒上來了，如今看來她是真的有此宏願。
“沒想到你年紀輕輕，誌氣卻是不小。”他清淡的語氣中多了一抹讚賞。
他活了十四餘萬年，閱人無數，光是她這份風骨和誌氣便勝過無數兒郎。
“可光有誌氣有什麼用。”鳳樂菱情緒萎蔫下去，聲音越來越小，“有誌氣也改變不了我是個廢柴的事實啊。”
凡間那句俗語怎麼說來著，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用在此處再貼切不過！
無名如那日一般將她額前的發絲輕輕拂開，緩緩對她說，“我相信你日後一定能實現這個理想。”
鳳樂菱懵了。
一是天尊對她太溫柔了，看她難過竟溫言軟語地寬慰她。
且這畫麵怎麼似曾相識呢？
她總覺得就像曾經發生過一樣。
可究竟何時發生過她卻一時無法憶起。
二是天尊竟說相信她！
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自己好麼！
他居然說相信她一定能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
天尊一定是太不了解她了，畢竟他整日在玉清山上大約沒怎麼聽過她在四海八荒、三道六界的鼎鼎廢柴之名，不然怎麼會對她產生這樣的誤會？
要麼就是天尊在寬慰她，且為了達到寬慰的效果竟一下太偏離實際。
雖然如此，她仍很感動，天尊居然為了寬慰她不惜昧著自己的仙格，她感動得都要哭了。
眼淚真真切切已經盈在了眼眶，再差一點就要滾出來。
無名以為她是太傷心，聲音便又溫軟了幾分，“相信我，我說可以便一定能實現。”
她可能還不曉得自從無妄之地出來她便不再是廢柴體質了。
鳳樂菱懸在眼眶的晶瑩淚珠在邊緣滾了兩圈又滾了回去。
眼前的人是誰？
是九重天上最厲害的尊神，是拯救萬物蒼生的蓋世英雄，是她遠了不行，近了亦不行的心上人。
他說信他。
縱然她不相信自己，她也是信他的。
鳳樂菱望著他癡癡點頭。
她覺得有了天尊這一連兩個“信”字，她一定可以成為一位優秀的鳳族女君。
這時她還不曉得她將為此付出怎樣的艱辛。
“那天尊的理想呢？”鳳樂菱問無名。
“我的理想……”無名沉吟了片刻，“許是天下安好，世界和平罷。”
他身上流著父神最純正的血脈，自他在六萬年前阻止了一場天地劫難後，三道六界，四海八荒的萬萬民眾便都傳言他是為了拯救蒼生而存在的，且將他當做天地間最神聖的神坻一樣敬仰愛戴著。
這樣傳了幾萬年，他似乎便真的是為天下蒼生而生的。
可他卻十分清楚，天下蒼生不過是肩上的責任，是他作為父神血脈應做之事。
至於人生理想，他大概是沒有的。
至少現在還不曾生出來。
鳳樂菱並不曉得這些，隻在心底默默驚歎，天尊不愧是天尊，她的人生理想跟他的一比簡直不值一提。
但思緒一轉，她又覺得丹穴也是天下蒼生的一部分，倘若她能佑丹穴安好和平，那豈不是也為天尊的理想盡了一份綿薄之力？
想到這點她不由地暗暗欣喜起來，一欣喜她便想起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是在夢裏！天尊也曾如方才般寬慰她！
夜在此刻變得更加美好起來。
翌日鳳樂菱醒來的時候，身側已空，她伸手摸了摸那處，涼的，仿佛昨夜種種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場黃粱美夢，心底不由地生出一抹失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