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樂菱覺得隻要天尊瞧出她的確是在夢遊，定然會在她撞上柱子之前拉住她。
可她一步步離柱子越來越近，身後的天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鳳樂菱望著近在眼前的柱子，暗暗調整了一下呼吸，本著自己選的路哭著也要走完的人生理念，硬著頭皮撞了上去。
然後……
她就撞在了天尊的身上。
且因著奇妙的身高差，她的額心不偏不倚地碰在了天尊的唇瓣上。
微涼柔軟。
鳳樂菱的大腦和心跳都霎時停住。
她怔怔地愣在原地，無法反應過來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無名也有片刻的微愣。
他沒想到她還有夢遊的習慣，更沒想到她在夢遊時還能分辨出他不是她的娘親，順著這個邏輯，他便覺得她走到柱子跟前，摸一摸便會曉得那不是她娘親。
可她卻直接撞了上去。
來不及多想，他便瞬移到了她跟前，唇瓣湊巧地點在她的額心。
在他過去漫長的十四萬餘歲裏，他難免撞見些風花雪月之事，就好比那日同她在丹穴的梧桐樹上一起瞧見的，可……唇瓣上的觸覺，仍有些新奇。
新奇過後竟覺得有一絲美妙。
他不是沒有吻過她。
在玉清山上，她落入水中，他曾為她度氣。
許是因為救人，那時他並沒有這種感覺。
他也不是沒有被她吻過。
在軒桐宮頂，他不經意的一個回頭，臉頰便撞在她的唇瓣上。
那個時候也覺得新奇，有趣，卻不曾生出美妙。
屋外，皎潔的月光打在窗子上，而窗子上燭影綽綽映出兩人親吻的樣子，纏綿悱惻，引人遐想。
鳳樂菱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內心不可控製地翻湧出一陣歡喜，哪怕方才隻是一個意外，她也覺得格外美好。
但很快鋪天蓋地的憂慮便將她淹沒，她明明是想挽回先前的局麵，可如今這個局麵又該怎麼挽回？
她既不能將自己的心事暴露出來，也不能讓天尊陷入尷尬。
怎麼辦呢？
鳳樂菱忽然記起自己還在夢遊，靈光一現，將眼睛緩緩閉上，身子軟弱無力地倒下去。
當然，她沒倒在地上。
天尊及時攔腰抱住她，因動作太突然，她整個人都貼在天尊身上，鼻翼間飄入淡淡的結香花味道，叫人發醉。
片刻後，她竟真的睡去。
均勻的呼吸打在無名的胸口，他將她抱到床上，指尖在她的額心輕撫了下，一向清明的神思忽然間就混沌了。
她淡漠他，疏離他，卻不忍他獨自落入這無妄之地。
她說換做旁人也會這般，卻為他尋醫磨骨，又在生死閣閣主利劍落下之時以身軀相護。
她說是報恩。
真的隻是報恩麼？
他望著她，似要在她臉上找出些答案，半晌後無果。
他似乎總是琢磨不透她。
從這一點來看，她於他是特別的。
無名躺在她身側，默默糾正了方才心裏的想法，即便沒有那點，她於他也是特別的。
她是這個世界上，他最希望能幸福的人。
鳳樂菱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在軒桐宮，而睜開眼睛見到的第一個人也不是天尊而是她娘親鳳輕語。
且她娘親正一臉迷之微笑地瞧著她。
鳳樂菱迷糊了，她和天尊不是在無妄之地麼？
她記得生死閣閣主要暗算天尊，幸好她及時趕去替天尊受了一劍，她以為自己要死了，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正在天尊的懷裏，後來……天尊吻了她。
不，那還當不上一個“吻”，更恰當更準確的說法是她的額心湊巧撞在了天尊的唇瓣上。
這個巧，湊得甚得她心。
可她為何又會在軒桐宮？天尊呢？
鳳樂菱略過她娘親的迷之目光左右張望了下。
“別瞧了，人已經走了。”鳳輕語語氣裏帶著絲調侃，又帶著絲酸氣。
她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這裏瞧不見是麼？
鳳樂菱麵容不由染上一抹失望，怏怏地喚了聲“娘親”。
鳳輕語拿眼剜她一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娘親？”
她還未等鳳樂菱說話，又道，“罷了，罷了，這不重要，你快與我說說你和天尊在無妄之地有沒有發生些……”
她悠地停下來，偏著腦袋似是在斟酌用詞，斟酌了半晌，“特別的事情？”
她將“特別”二字咬得格外重，且望著鳳樂菱的眼神格外期待。
這股期待迫得鳳樂菱不得不凝眉好好回憶一番，可於她而言和天尊在一起本身就是特別的，順著這個邏輯，她和天尊在一起的所有片段也自然是特別的。
再往深處推一推，都是特別的話便等於沒有特別。
於是她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鳳輕語眼神中的期待瞬間萎蔫得隻剩了一半兒，轉而替換上的是些許不可置信，且這些許不可置信中還夾雜著些怒其不爭，“你再好好想想。”
她忍不住徐徐善誘，“你和天尊二人在那般凶險難測的地方，就沒有發生些……英雄救美的橋段？”
英雄救美？
鳳樂菱認真地思索著她娘親的這個疑問，救是救了，可通常男子在危急時刻救了女子才被稱為英雄救美，她救了天尊……應該不算。
於是，她又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鳳輕語的眼神中這回隻剩怒其不爭了，她頗失望地歎了口氣，指著鳳樂菱，“你在情愛這方麵怎麼就沒有遺傳到我十分之一的天賦呢！”
想當初，她也是心悅蕭戰心悅得不行，可蕭戰那會兒不喜歡她，不僅不喜歡還有些厭煩，她那時就已經曉得厭煩也好喜歡也罷，她都得先在蕭戰的心裏留下些印記。
所以她便隔三差五地去找他的麻煩。
找了幾百年，她估摸著她在他心裏留得印記已經不可磨滅了，她便消失了幾百年，說是消失其實是隱了仙力在凡間逍遙了幾百年。
聽說那幾百年蕭戰曾處處尋她。
她估摸著他已經有些喜歡她了，這才重返丹穴，且再見他時硬生生地裝作沒事人一樣隻同他淡漠地打了聲招呼便與他擦肩而過。
經過他時，她明顯感覺他身形僵了僵，便放緩腳步等著他來攔。
她在心裏默默數著自己的步子，第九步的時候，蕭戰果然攔住她，且憤憤地將她按在了一旁的青鬆，這個動作是她不曾想到的。
他看著她眼睛裏帶著明顯的怒氣，咬牙切齒，“鳳輕語，你，你惹了我還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