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樂菱根本不曉得他說了什麼，隻連連點頭輕“嗯”。
無名默了默，又悠悠地問她，“你不肯出這無妄之地，是擔心我？”
鳳樂菱習慣性地“嗯”了句。
無名唇角勾過一抹笑意，“你費力載我，是心疼我？”
鳳樂菱再“嗯”。
“嗯”完察覺有些不對，仔細回憶了下她方才和天尊的對話，驚覺她竟一不小心將藏在心底的秘密都一下承認了，頓時懊惱起來。
她試圖扭轉一下局麵，靈機一動便給天尊打了個比方，“倘若留在無妄之地又身負重傷的是宋荼，我一樣會毫不猶豫地留下來，憂心他，心疼他，照顧他。”
她怕自己說得太隱晦又舉了個例子：“隔壁鄰居家的山雞精也一樣。”
想了想再道：“換做其他人我都會這般做。”
嗯，她對天尊絕對沒有異於他人的感情。
無名卻是沉默不語了。
鳳樂菱隻當他是放下心來，暗暗鬆了一口氣，一路載著他回到了生死閣。
至於為什麼是生死閣？
一來，生死閣雖然不是什麼好地方，但卻無妖魔敢在生死閣隨意生事。二來，無妄之地各類物資缺乏，生死閣東西俱全，利於天尊養傷。
他現在這樣，實在不適合在外麵顛沛流離。
鳳樂菱扶著無名靠在床上，“天尊傷在哪裏？”她問他。
如果是外傷，必須得敷藥，如果是內傷那就得喝藥。
無名捂上胸口，“我這是內傷。”他皺了皺眉，“可能已經傷及心肺了。”
鳳樂菱一聽嚇了一跳，“竟傷得這麼厲害？”
無名點點頭，輕“嗯”一聲。
“不行，我得去找大夫。”鳳樂菱說完就跑了出去，無名根本來不及阻止。
自從她叫他不必將他不小心瞧了她的事放在心上後，他便發現她似是在故意疏遠他，連去結界處的路上她都和他保持兩米開外的距離，一直同宋荼走在他身後，更別說有何交流了。
方才路上的一番回答更是將同他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
若說以前她在他麵前規規矩矩，隻偶爾釋放出些真我，那件事之後便也連“偶爾”也沒了。
他一時不大習慣。
不過他在媚娘這件事上發現，她這個人很容易心軟。
於是，在出無妄之地前他突發奇想便想試試她能心軟到何種地步。
鳳樂菱這一走，直到天黑才回來。
她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來，身後跟著一位胡子已花白，但走路相當穩健的山羊精。
這便是鳳樂菱找了大半個無妄之地才找到的大夫。
也是無妄之地唯一的大夫。
倒不是沒有人懂得醫術，隻是在這無妄之地妖魔們都巴不得自己能有更多的獵物又怎麼願意去救別人。
鳳樂菱將山羊大夫領到無名床頭，“你快給他瞧瞧吧。”
無名卻無意間瞥見鳳樂菱摔傷的膝蓋，手肘處似也受了傷，他握住她的手臂，“怎麼回事？”
鳳樂菱下意識將自己的胳膊收了回來，“沒，沒什麼。”
她不會告訴他，她一開始尋不到大夫時有多著急，再想到他傷得那樣重，差點都以為自己再找不到大夫他就會死掉。
因為太心急，她也根本沒想到化成本體去找大夫一路摔了好幾跤。
後來她好不容易找到山羊大夫，可他卻因天色晚了不願意出診，她沒辦法隻得獻了一碗自己的血，又幫他將用來入藥的獸骨磨成粉末，他這才跟著過來了。
因血脈原因，她手腕上的傷已慢慢愈合，可她嫩白的手上卻仍長著幾個豆大的水泡。
將獸骨一點點研磨成粉，她這輩子也從未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將手臂縮回去的時候，無名正巧看見她手上水泡，他順勢捉住她的手，微微凝眉，“這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她去請個大夫請了一身傷回來？
鳳樂菱生怕他發現什麼，慌忙將手抽了回來，又慌忙道，“路太難走，我便摔了。”
她並沒有提及手上的水泡。
言罷，她又補充，“天尊三番兩次救我性命，我回報一些是理所應當的。”
嗯，她做這些都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就是這樣！
無名瞧著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隻對旁邊的山羊精道，“先給她瞧吧吧。”
山羊精卻說，“這位姑娘都是皮肉傷，聽姑娘說閣下是內傷，還是先瞧內傷吧。”
“先給她瞧。”無名將方才的話又重複一遍。
“這……”山羊大夫為難地看向鳳樂菱。
其實她將獸骨磨完的時候，他就想先給她治傷了，隻是她不讓，一定要先拉著他來這裏。
當時他就在想等著他瞧病的那位究竟得了多重的病，竟叫這位姑娘如此著急。
可他瞧著床上的人氣色還不錯，怎麼看也不像是受了重傷的人。
鳳樂菱很堅決，“先給他瞧。”
無名還想說什麼，她竟瞪了他一眼，“你現在是病人，病人就得聽大夫的，大夫說先瞧內傷就得先瞧內傷。”
她說著便將他的手腕拉到了大夫跟前，叫他診脈。
無名恍惚間覺得那個“偶爾”釋放真我的鳳樂菱又回來了，等他回過神來，大夫已經幫他診好了脈。
“他怎麼樣？”鳳樂菱有絲緊張地瞧著大夫。
大夫搖搖頭。
鳳樂菱的心瞬間揪了起來，“很嚴重麼？”
大夫這才曉得她誤解了他方才的動作，道，“並無大礙。”
鳳樂菱懵了懵，什麼叫並無大礙，明明他先前都疼得捂著胸口了，天尊之所以能成為天尊，是何等堅韌之人，若不是疼得不行，定不會表現出來。
何況他也說了他雖貴為天尊，可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先前還因為這自尊心差點一個人留在這無妄之地。
若不是傷得很嚴重，他必不想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現出來。
她瞧向床上的無名，發現他的臉色竟比方才白了很多。
於是她斷定是大夫瞧錯了，讓他再瞧瞧。
這世上，不管是凡間，天界，還是這無妄之地，但凡醫者都非常忌諱別人質疑自己的醫術。
山羊大夫臉上已明顯不悅，但他念在鳳樂菱為他獻血，又磨獸骨的份兒上便又給無名診了次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