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微微繾綣著的眉頭舒展開，他瞧著她身上捆得緊緊的被子，想著她這樣定不舒服，便幫她鬆開，又十分貼心地幫她把身上的被子一圈圈拉下來。
此時鳳樂菱的神智仍處於半遊離狀態，她根本不曉得天尊在做什麼。
她心裏隻有一個想法，他來了，真好。
待她身上的肌膚感受到絲絲涼意時，她才猛然回神，低頭瞧瞧自己一絲不掛的身子，再抬頭瞧瞧天尊，然後……
她再次反應無能了。
相較於她，天尊倒是淡定得很，他似瞧見了些什麼，又似什麼也沒瞧見，十分平靜地將他一圈圈拉下來的被子又一圈圈裹在她身上，一邊裹一邊淡然道，“我倒是沒想到他們竟將我的意思誤解成了這個樣子。”
一句話就將方才的尷尬給帶了過去。
鳳樂菱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小臉“騰”地一下子燒了起來。
她咬著嘴唇，“天尊，方才……”
她還沒說完，天尊便異常磊落道，“看到了。”
鳳樂菱稍稍清晰些的思緒再次淩亂了。
她的小臉快要滴出血來，眼睛盯在被子上似要將上麵的花紋盯出一個洞來，心裏卻是著實慌亂，一慌亂她便想說些什麼來壓製自己內心的洶湧激蕩。
她唇瓣一張一合，“在凡間，倘若一位男子牽了一下女子的手，那位男子便要……”
無名很安然地瞧著她，“如何？”
“便要去女子的家中提親，求娶這位女子。”
無名恍然，他一邊幫她將身上的被子拉了拉，一邊輕柔道“我曉得了。”
曉得？曉得什麼？
鳳樂菱終於看他，眼睛裏盛著的卻是滿滿的迷茫，她方才腦子裏亂成一團，根本不曉得自己方才說了什麼，他曉得了什麼了？
無名抬頭撫了撫她的頭發，“你放心，待從這裏出去，我便去你家提親。”
鳳樂菱仍一臉茫然，提親？提什麼親？怎麼會突然跳到提親上？
她在這兩個字眼上琢磨好久，然後終於明白了些什麼，一雙大眼睛炯炯地望著無名，“你方才說什麼？”
無名很配合地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鳳樂菱難以置信地瞧著他，許是太難以置信，許是太激動，又許是太興奮，她閃爍著的眼睛裏竟流出兩行淚珠來，掛在她白皙的小臉上。
無名不大明白她為何落淚，但她的淚滴打在他手背上時，他的心分明也被那淚珠給驚擾到了。
他試圖去搞清楚她此時的心緒。
而鳳樂菱難以置信過後，激動過後，興奮過後，慢慢想起自己方才究竟跟天尊說了什麼，她說倘若凡間的男子若是牽了一位女子的手，那位男子便要去女子家中提親。
就是這句話。
她說了之後天尊才說出了那樣讓她震驚又歡喜的話。
她曉得他是誤會了。
縱然這是個異常美麗的誤會。
縱然這是個叫人歡喜的誤會。
縱然她十分想昧著良心想將這個美麗又叫人歡喜的誤會繼續下去。
可她腦海裏卻非常不合時宜地閃現出些什麼，那日在軒桐宮的頂上，她問他可曾喜歡什麼人，他答沒有。
她這個良心便有些昧不下去了。
原本飛上雲端的心情也一下子簌簌地墜落下來，頗是悲涼。
她糾結了片刻，猶豫了片刻，掙紮了片刻，終於艱難開口，“不，不是天尊想的那樣。”
無名雖曾下定決心去了解女人這類物種，但因他接觸的女子實在不多，她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他並不大能理解她要表達的意思，“嗯？”他隻輕輕地發了一個音節出來。
鳳樂菱閉了閉眼睛，低低歎口氣，睜開，一鼓作氣，“天尊方才誤會了。”
她說完，心裏也隨著這句話的吐出變得空蕩蕩了。
整個人一下子都沒了精神，眉宇間染上一些頹然。
無名深邃幽沉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他原以為她方才是在暗示他，雖然她打的比方有些隱晦，但他向來能舉一反三，倘若牽一下手就要求娶，那他方才看嗯，順著牽手的邏輯，更是要去提親求娶的。
如今她卻說，他想錯了，他誤會了。
聯想到她出現在無妄之地的因由，他似忽然明白了她方才的眼淚和眉宇間的頹然，因不是心中希望的人，所以覺得難過。
十四餘萬年來第一次，他的心口處堵了賭。
這一賭，賭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還未抓住些什麼，便消散開去。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覺得冷敖是她能托付終身的良人。
“他在你心裏就那般無可取代麼？”他問她，語氣裏聽不出太多的情緒。
此時鳳樂菱已淹沒在巨大的頹然和隱隱的後悔中，聽見他的話也沒明白是何意思，她輕“啊”一聲，疑惑地看向他。
“你先前不是說喜歡一個人麼。”無名提醒她。
鳳樂菱將這句話同上句話連在了一起，恍然過來，他是問她心裏喜歡的那個人是否無法取代。
這還用問麼？
這是自然的！
“當然。”她異常肯定道。
無名無法理解地瞧著她，“他就那樣好？”
鳳樂菱的神色羞怯起來，隨即不敢再看他，低頭輕“嗯”了一句，小聲道，“其實即便他不是那樣好，也沒關係的。”
即便他不是九重天之上的救世天尊，即便他沒有那樣強大完美，她也是喜歡他的。
很多時候她甚至希望他平凡一些，普通一些，也許那樣她就可以大膽地站在他麵前，將她藏在最心底的秘密告訴他，即便他當下拒絕了，她仍可以厚著臉皮去追他。
可倘若他是天尊，她便沒有辦法那樣。
無名一向清明的頭腦有片刻的卡頓，她的話他不僅無法理解，還稍稍覺得有些荒唐，既然不好，為何還要喜歡，他覺得她定是被執念引入了歧途。
便自覺地又將開導她的重任攬了過來，“你是鳳族的小帝姬，定然曉得仙的一生何其漫長，可能是十幾萬年，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在今後的漫漫仙途中，你會遇見更多的風景，也會遇見更多的人。”
他停了停，“你雖生得美麗，常被眾星捧月著，但你真正接觸過，深入了解過的有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