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焰說不出任何話來，隻能靜靜的呆坐在琰玉的身側。來這裏的這幾天都沒靠近過他的身邊，原來琰玉一直注視的赤水中，竟然躺著她…這才是他眸光的焦點嗎…
赤水汙濁不堪，渾濁帶著血絲的赤水緩緩從她的麵上浮過，而她有一種青色的光暈，在水中顏色極其詭異。蠟化的她，像極了一個羊脂娃娃…
仔細凝望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與現在蓬萊的鴻雪無異…霓焰心下驚慌，突然擔心起現在的鴻雪。不知道為何，他的這種感覺並不好…
突然，琰玉開口了…
“她那時就在勿生林外…”琰玉無表情的說著。
霓焰疑惑的看向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是琰玉並沒有看他…
“當我看到她時，我發現她已經飛不起來了…”琰玉像是回想起什麼。
“青鳥，孕十載，一朝育。卻要養千年…”琰玉艱難的繼續說。
“她似是生產之後，就急急的來找你，當時身子還沒有恢複好…”琰玉說。
“那天其實我是去找你的…遠遠的看到你將勿生林下了結界，我心中還在暗想，這結界對我來說真是小事一樁，不過當我接近後，卻一眼看到了她…”
“她全身浸在水中，非常虛弱…我真的沒想到竟然再見會是這樣的光景，我越靠近，我就聽得越清晰，她是在與你說話，還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
“那一刻我對你的恨，似乎是萬年裏最強烈的。就算她死去離開我，我都沒有這樣恨你，因為我已經知道，我走不進她的心了……”
琰玉哽咽了好久，繼續開口…
“當我把她從水中拎起，我發現她的翅膀都已經爛掉了，我不知道她在水中浸泡了多久，隻是那時間…我不敢去想…”
“帶她來到冥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她的翅膀斬斷，因為再那樣爛下去，她很有可能性命不保…..可我還是太過愚蠢，我根本就低估了冥界陰濁之氣對她的影響…斬斷翅膀之後，她對我撕心裂肺的哭喊…”琰玉繼續回憶著…
“她說我還不如殺了她，沒了翅膀她再也不能回到你的身邊，也許….她根本就忽略了她的翅膀，隻是一味地想讓你見她而已……”
“之後的幾年因為汙濁氣息對她的侵蝕，她的內髒迅速的衰敗，終有一天她投入了赤水河中，也許…是她想帶著一副美麗的樣子死去…”
說道這裏，琰玉就像在描述與他不相幹的一件事，似是在回憶著什麼，聲音中又帶著些許沙啞，自顧自的說了很多。可這足以震撼霓焰的心靈，他犯了最大的錯誤，但是他現在根本無法彌補…
那些年他不是沒疑惑過她怎樣一直待在勿生林的外麵，隻是…他不願麵對她的背叛，也不願麵對他們根本無緣的事實，隻是自顧自的將自己封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反複的折磨她的心…
可他沒想到…他不止傷害了她的心，還將她的身體一並毀掉了…
霓焰跌坐在地上，此時他不想去看那赤水河中的屍體，心中卻浮現出此世的鴻雪，在初次降世時，看著他哭的撕心裂肺的模樣…他的心揪的生疼，很想趕快奔到她的身邊…
“她死去了…可能說到底我都沒有在她心中留下一絲足跡…”琰玉自嘲的說。之後看向霓焰。
“你不知道這些？”琰玉疑惑的問。
“都是我的自私，都是我…我竟不知她當時是這番處境…我…”霓焰眼中有著晶瑩，但是盡量不讓它流下。
琰玉震驚的看著霓焰了良久，隨之又看了看鴻雪，終是歎了一口氣，竟露出一絲久違的笑…
“雪兒，你聽到了嗎？他當時隻是不知道你的處境罷了…不要再那麼介懷了。”琰玉溫柔的說著。
霓焰疑惑的看著他。
“我們都放過自己吧，讓自己都好過些……”琰玉緩緩的說。
琰玉緩緩的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但此時，霓焰的心中並不平靜，琰玉的話像是在他心中激蕩起種種波瀾，他的感情早在此世鴻雪誕生之後，便直接轉移至她的身上。
霓焰認為青鳥的輪回這就是一件詭異異常的事，而他萬萬沒想到琰玉竟然留著萬年前鴻雪的屍體，而說出的種種讓他愧疚的事，現在他不知向誰去宣泄，過去的她，還是現在的她？
她的臉孔他再熟悉不過，隻是此世的她，降生之後，他便從不相見，隻是一直詢問她的狀況罷了，而如今又看到的這具屍體…他現在隻需要確認一件事…如果…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
“琰玉，我想問你，為什麼你說隻要一眼，你便能認得出她？”霓焰低聲問。
“這有何難？我是閻羅。這一眼包括的太多，世間人，都逃不過我的這一眼，隻是…畢竟又是深愛過的女人，一眼便知…”琰玉說著。
“那如果是我…我該如何去辨認…”霓焰問。
“……你可是畢方鳥啊……這你怎麼會認不得？”琰玉詫異的問。
“……”霓焰盯著他，不說話。
“你要是個凡人…我不要求你…但你是畢方，若你還愛她的話，你應該一眼就知道是不是她……”琰玉繼續道。
“我愛……可我想要更確定的……”霓焰斬釘截鐵的說。
“……她怕水……從勿生林回來之後，就對水有一種不可忽視的恐懼…但是沒想到她仍會用最恐懼的方法結束生命…我想，若是她轉世，也會怕水…”琰玉說道。
“這可能嗎？”霓焰無奈的說…
“這是刻在靈魂上的…你不能不信一個閻羅跟你說的，辨認靈魂的方法。”琰玉說道。
霓焰想著，他知道百年之際，鴻雪落水的事情。因為這件事，晟月自責的竟然跟自己一起擠在勿生林生活了百年之久…之後他也問過茗陽一些鴻雪的情況，她確實那時起開始怕水，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我覺得太片麵了…若是她此生又遭遇到什麼不測，而使她怕水，這不能說就還是‘她’吧？”霓焰問道。
“相信我，凡是刻在靈魂上的東西不會改變，若是她真的這世遭遇了什麼不測，才使她怕水，那麼也隻能說那次不測，是她命中注定要遭遇的…而這注定，就應該是她上一世…愛錯了人然後傷害自己所種下的果…”琰玉說著，暼了一眼身側的霓焰。
霓焰不說話，陷入了深思…
忽然他起身要走，一把被琰玉抓住。
“霓焰！我勸你，不要去招惹她。當然如果是我，遇到了她我也不能向你保證，我不會去重新認識她…但是我隻希望，在咱們還清醒的時候，別讓悲劇再次上演，放她一條路，放咱們自己一條路…”琰玉誠懇的說著。
“你放開了嗎？”霓焰盯著他說。轉而看向赤水河中的屍體。
“我放不下，但是我用這個方法，希望她能留在我身邊，就算是你所說的傀儡……我隻抱著傀儡，過著我的生活，我誰都不去打擾，那又如何？”琰玉也不甘示弱的說道。
“琰玉，你有你的選擇，而我，我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做。”霓焰說著。
轉身甩袖離去，而琰玉隻是淡淡的看了他走掉的方向一眼，繼而接著望向水中…
“我知道，就算複活了你，你的世界中也隻有他…不過我想要個活生生的你，就算你的心中裝不下我，也無所謂…而真正的她，咱們都不去找了，就讓她好好的生活吧…”琰玉自言自語道，最後一句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而霓焰還是按照原路返回，他現在已經耽誤了太多的時間，本來是來問他關於禁術的事情，但是現在沒想到又問出來這麼多，他此刻隻一心想見到現在的她……或者確認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