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九生劫難

炎真在青燁的識海中提取了白蘿的影子。

他淡淡的說:“十日之後,你在君子穀等她。”

炎真漠的離去,他做事情向來都是這樣高深莫測。

青燁別無辦法,也隻能相信他這一次。他從天上下來,直奔君子穀,倒沒有想到,自己的降臨會讓擎蒼這麼生氣。

如今又聽擎蒼說,白欠欠是他兒子。一時間,悲喜交加,其中滋味,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擎蒼認真的跟青燁說明了來龍去脈,白欠欠一愣一愣的看著這個從天而降的爹,好在沒讓他失望,長得可以。

白欠欠被擎蒼教的臉皮極厚,可在這一刻,投進他爹懷裏的一瞬間,哇哇大哭起來。

炎真收到了白欠欠的眼淚,滿意的笑了笑,這是一個孩子對親人的眼淚,期盼了整整二十年,份量很重。

如果不出意外,白蘿歸來,青燁之淚,將會促成三生樹結果。

而那一天,終於到來。

炎真說過,他會把自己欠下青燁的通通還回去。白蘿已然成形,但需要一百年才會清醒。炎真等不到一百年,隻好把昏睡的白蘿送回君子穀,催下青燁的眼淚,讓三生樹結果。

這招果然是妙用,炎真見到白蘿倒是抹了不少眼淚,很少見他那般傷心的哭過,就連擎蒼都覺得鼻子酸酸的。

炎真告訴他,隻需要等上一百年,白蘿就會醒來,且以後會是仙體體質,不受天界法印的限製。

青燁內心是感謝炎真的,隻是當時太過悲傷,也就沒有跟他說聲謝謝。

當然,炎真也不在乎他的一句謝謝,拿到眼淚,淡漠的離去。

他想,他不再欠白意什麼,也不再欠青燁什麼,唯獨欠的,隻有綺羅。

但炎真會用今後的全部去嚐還綺羅。

三生樹結果。

綺羅的魂魄需要投胎,經曆九生劫難,方可與他再見。

那九生輪轉對炎真來說,無疑是一種折磨,所以,他很自私的改了綺羅的命格。每一世,不過豆蔻便會去世。

每一世,身世淒慘,不得善終。

綺羅曾在人間抱怨,到底是誰捉弄了她的命運?與其悲慘的活著,不如從未來過這世上。可她不能改變這一切,亦如她走過忘川河畔,在那裏埋了七世的憤恨,生生世世的怨氣,將化為最有力的武器,對準捉弄她命運的人。

綺羅的淒慘,在陰司也甚是出名,不少鬼差見了她,都跟熟人又見麵的眼神,看她淒慘歸來,都連連歎息。

“看,她又回來了。”

“這次應該是餓死的吧,看她瘦的跟片葉子似的。”

“也不知她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每世不得善終而來。”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改她的命格的可是天界了不起的上神。”

“喔.....”

鬼差唏噓聲一片。

站在河岸的一襲玄衣身影,目光空洞的看著。

炎真恨不能摻與她的九生劫難,每次看到綺羅走過黃泉彼岸之路,身影漸瘦,兩眼怨恨,她過的非常不好。炎真很難過,很不忍。

第七世,綺羅回來的時候,胳膊斷了一隻,她每次路過忘川河時,都會將自己的心頭血滴在一顆曼陀羅花上,原來白色的曼陀羅變成了紅色的漫珠沙華。

“總有一天,我會擺脫這種命運。”她咬牙說,一隻手捂著胸口,眼中充滿了恨。

也許這七世的輪回苦難,已將她的堅韌消磨殆盡。

無論她多麼堅強的活著,多麼努力的活著,到最後,結果都是一樣。

無休無止的輪回,沒完沒了的災難,綺羅並不甘心,她生了反叛之心。

她不知道,隻要再熬過三世,她就可以得道成仙。

第八世。炎真再也忍不住去尋她。

他總不能一次次的看著綺羅少胳膊少腿,狼狽不堪的回到陰司,他要介入她的劫難,他是神,總有逆天的本事,總有辦法讓綺羅輕輕鬆鬆的渡劫。

唐國,永城。

陸府生下一女,氣息不穩,恐會夭折。

陸家財大勢大,家中妻妾十有七八。每房妾室皆有兩三個孩子。這位剛添的小姐,據說是排行二十以後的庶女,人太多,大家也數不清,何況是庶出,加之體弱,更無人想起。就連一個名字都未取。

十三年後,這名庶女長大了,其她姐姐早已出嫁,隻有她年幼多病,患有哮喘,無人上門提親。

記得四歲那年,府上就來了一位教書先生,生得非常英俊,他滿腹才華,歌詞詩賦,劍術音律,無一不精。他是陸老爺請來負責教府上的少爺和小姐讀書識字的先生。

這麼多年,幾位少爺都已成家立業,小姐也都出嫁。隻有她還跟著府上的生先學習詩書。

“小六,以後這種書不準再看了。”先生搶走了陸小姐藏在身後的小戲本。他的聲音明明是嗔怒,卻說的那樣寵溺。

陸家不知幾小姐,今年十三歲,四歲那年,這位英俊的先生來到府上,點了她,要她也跟著姐姐一起讀書。

那年,他坐在講桌前問她:“你是陸家的幾小姐?叫什麼名字?”

她咳嗽了兩聲,兩隻明徹的雙眼盯著他,看得有些入神。

她說:“兄弟姊妹太多,數不清,也不知道自己排第幾。至於名字......我自出生便跟著親娘待在別院,娘親沒有讀過書,也沒有給取名。”

“那我叫你小六。”他盈盈一笑,無處不是風情。

幾個大點的姐姐,更是春心蕩漾,此後還鬧了很多笑話,幾個姐姐都想嫁給他。

話又說回來,先生為什麼要叫她小六?

“可我並不排行第六.....”她抓著頭說,說的那樣認真。按照府上的排序,她肯定不是第六。

“小六不是指你的排行第幾,而是指你姓陸。我喜歡叫別人的小姓,但又嫌小陸有些生硬,加上筆畫太多,怕你學不會,所以我就換了另一個意思,叫你小六。”

那時侯,小六聽得不是很明白,她隻知道,小六不是指排行第幾,而是指她姓陸,至於為什麼不叫小陸而是小六,直到小六認識了許多字,她才明白其中意思。

小六的這位先生,姓君,名真,字無憂。

大家都叫他君夫子。

可他對小六說:“你可以叫我無憂。”

小六從來不敢這麼直呼他的名字,她隨大家一樣,都喚他夫子,或叫上君真夫子。

小六向來淡靜,話也很少,但她很喜歡看小戲本,像她這種年紀,看些小戲本倒也正常,隻是,名門小姐,受許多封建禮法約束,她不能像戲本裏的女主那樣,敢愛敢恨,不顧一切。

“夫子,你可知道,毛詩裏講的‘漢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可有什麼悖逆之意?可是指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了思念之情,喜歡而又不能去追求?”

小六從來都是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當問起這種詩意,君無憂怔了一下。

“小六,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君無憂也難得這樣認真,他意識到,小六長大了。

“嗯!我喜歡上了周家的少爺,那日廟會,我與他見過一麵的。我們雖隔著一堵高牆,可我卻不能說,更不能奢望自己能夠嫁給他。”小六的心思,已經不在君無憂的理解範圍。

“夫子,我的姐姐都嫁了,卻隻有我,因為自幼疾病纏身,連父親都把我忘了,無人作主,無人主媒,像荒草一樣無人在意我的將來。這麼多年,也隻有夫子陪在我的身邊,我希望夫子能夠幫我,幫找到歸宿。”她的眼神令人迷惑,好像看不懂,越來越混亂。

君無憂愣住,這大概是他聽過最不高興的話。

“為何要嫁人?有我陪著你,難道不好嗎?”君無憂的聲音開始沙啞。

“總有一天,夫子也是會離開的。”她隻是那樣淡淡的說了一句。

“如果有那一天,我可以帶你走。”他不顧師生之儀,抓住了小六的手。眼神莫名奇妙,他從未如此激動。

小六先是一怔,而後苦笑著搖搖頭,掙脫了他的手:“我不會跟著夫子走。”

這一次,換作君無憂怔愣。

小六從來都不會拒絕他的,從來不會的。

他隻是想在這一世,陪在她的身邊,讓她少受些罪。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他的小六,想嫁給別人。

小六比他想象中要執著,執著的要把君無憂趕出府。

君無憂在人間不能過份的幹涉,卻隻能離開了陸府,殘忍的了斷了小六的生命。

陰司再見。

綺羅又回來了,這短短的十三年對她來說,比起前麵幾世都要幸福。除了病弱,但卻從不孤獨。

她撿了幾塊石頭,在上麵刻下她第八世的故事。

她說:“我從未遇見那樣溫柔的人,也從未如此癡迷於一個人,他叫無憂,仿佛,真的無憂無恨。我和他,總有說不上來感覺,就好像,我們都相互喜歡著彼此,想要守著彼此,可我命不好,無人作主,也無人作媒。我不能給他帶來美好的未來,也不能為他生兒育女。我從來都沒有告訴他,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他。”

“我告訴他,我喜歡周家的公子,不過是讓他對我斷了那份念想,叫他死心離開!”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他可知,小六暗指是他呢?

小六跟他學了那麼多年的詩書,自然也知道很多大道理,她是陸家的女兒,總不能跟著自己家的夫子私奔,也不能連累他的前程。

明明是心意相通,卻不得不以這種方式結束。

炎真,後悔不已,他越來越不懂,愛情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