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銅羅雀

芒山還是當年的芒山,隻是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顯得悲涼而蒼白。連綿的山巒鎖不住冽冽寒風,輕紗飛揚,刺骨的寒冷襲上心頭。

明明是七月,為什麼會這麼冷?

或許是因為芒山的荒涼所至,涼從心起。

綺羅站在被燒毀的屋前,看著焦炭累累的院子,莫名的流下了眼淚。

狸君看著她,心口莫名的陣陣犯疼。綺羅的眼淚仿佛是至命的毒藥,狸君不忍,掌心慢慢騰起白色的光暈,不過歎息之間,眼前的一切在白光包圍之中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綺羅震驚的望著,燒毀的梁木又重整,每一寸都像是有記憶,在璀璨的光暈下自動搭建,門前的杏樹又抽出了綠葉。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

狸君的手慢慢收回,臉上的高貴更是淩人,他微微一笑,如含春三月,迷人不已。

綺羅提起拖遝的紅色長裙,一步一步,闌珊的走進她曾住過的地方。舊物如初,隻不過用法力恢複的東西是有裂痕的,冰涼的手掌拂過桌子,上麵的裂跡那麼明顯,割的她手心刺痛。

眼前種種,用冰冷的身體再重溫一次,淒然四處,再無其他。

綺羅停了片刻,落漠的走出來,她無悲無喜,姍姍的來到狸君麵前,眼眸一沉,冷冷道:“走吧。”

狸君點了點頭,他們一起離開了芒山,眼下也沒有什麼地方可去,狸君就問她:“你願意陪我去找九尾石嗎?”

綺羅的腳步沒有停下,清瘦的身影已然超前而去,一句不冷不熱,不重不輕的話飄渺而來,悠悠的傳入耳際:“隻有七天的時間。”

是啊,七天之後,一月之期就滿了。綺羅始終沒有改變自己複仇的想法,她對滅珠一直念念不忘。

狸君苦澀的笑了笑,他追著綺羅的身影而去,經過一片蘿卜園裏,這裏已經長成了嫩綠小苗。恐怕是擎蒼在這裏買下地之後種的,唉!真是一個有心的男人。

豔陽高照,金色的光芒籠罩在這片綠意深深的大地,一襲紅衣,緊跟著一襲白衣,像兩朵並蒂花盛開。

九尾石究竟在哪裏?那隻白狐又在哪裏?

梨國

君無憂一路打聽綺羅的下落,一路聽著故事進了玫瑰城。

時間不管過去多久,白意對他的情意始終沒有改變,當她知道君無憂進了玫瑰城,迫不及待的簡裝從宮裏出來。

君府

白意曾為君無憂置的宅子還在,這裏一直都有人打掃著,她知道,君無憂要是回來的話,肯定會住下的。

白意走進君府,坐在大廳中,喝著早已備好的紫星花茶。

派去侍從早已去玫瑰城中最高雅的酒樓請君無憂。

玫瑰城還如往昔那麼熱鬧,民風奔放,君無憂依然是個深受玫瑰城裏的男女老少的高度歡迎的第一丹師,無論他走到哪裏不乏美色相陪,也有人是真心來講故事。真是忙得分不開身,他聽到最有趣的應該是銅羅雀的事情。

比如,那個冷璧的女子.....

銅羅雀,玫瑰城第一高雅的消遣之地。這裏來了一個美麗的女子,聽說是陳國人,她有一個特別冷硬而且剛烈的名字——冷璧。

聽城裏人說,這冷璧來了一個月,最擅長的是跳飛天劍舞,其舞姿柔美中帶著蒼勁,眼神帶著勃發的英氣,頗有幾分俠女的風情。

所以,最高雅之樓因為冷璧才獲名的。

但凡經國玫瑰城的外地人,都會一擲千金來銅羅雀一睹冷璧的風采。

君無憂對風花雪月之事一向寡淡,從來不會去看什麼漂亮的姑娘,除非裏麵是他的師父玉綺羅。

亦或者是,他聽說那女子叫作冷璧,陳國來的女子!

冷璧這個名字很熟悉,半年之前,他親自為冷璧煉出陰陽丹,是以魔門秘術煉製的,也是他為綺羅心甘情願染指魔骨的一個邁步。

君無憂走進銅羅雀,這裏與一般紅樓不同,重點在於高雅,裏麵的裝飾布置皆是上上之品,可與王候之家媲美。

走進大堂,四座人滿,中央紮著一個大圓台,台上置了一隻大皮鼓,一個身著淺藍紗裙的女子踩在鼓麵上,手裏握著普通的長劍,劍穗是藍色的絲條飄在空中淩舞。

君無憂定睛一看,隻見熟悉的臉驚豔了他的雙眼,忽然之間,那種熟悉淹沒在紛紛落下的玫瑰花瓣下。

她身如蛟龍,柔美中帶著剛毅,舞劍跳躍,冷豔的眼眸暗淡無色,她的腳步在皮鼓上轉動,發出氣勢磅礴的樂響。

原來,站在鼓上舞劍是這麼俊美的一件事情,簡直渾然天成,美不可喻。配著鼓聲,站在飛花飄飄之中舞著最寂寞的劍,好甚淒涼。

所有人都鼓著手掌叫好,興奮的站起來呐喊。

隻有君無憂站在角落裏,不發一言,靜靜觀賞。果然沒錯,這個冷璧是同一個人,隻是不知他經曆了什麼,竟會在這裏跳舞取悅別人。

她的眼中,藏著寂寥的漫漫哀傷。沒有人能解,沒有人會問。黯黯的瞳孔閃過晶瑩的淚光,她自皮鼓上躍落,拖著一層薄紗長衣,慢慢的上了樓。

舞停了,人走了,是該老板娘出來標價的時候了。按照銅羅雀的規矩,想要單獨麵見冷璧的人開始叫價,價高者,可與冷璧喝茶,時限為一刻。

出價的人從一個月前就未有斷過,每日如此,總有些錢多的大爺能見到冷璧。

君無憂看著這些人爭相恐後的喊著銀子,最後他將一百顆金珠甩到了老板娘的麵前。那才叫一個金燦燦,明晃晃,幾乎亮瞎眾的眼睛。

老板娘彎腰撿起一顆,這金珠可不是小家子氣的黃豆大,而是鴿子蛋大的金珠。

當下,眾人傻眼了。君無憂沒有等老板娘點頭,自己已經登上了樓梯走到閣樓上。

君無憂掀開一層一層粉色的紗縵,屋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醉人心神的香氣,繞過屏風,來到了冷璧的房間。

這裏麵布置還真是雅致,不愧是第一高雅的地方。連水果點心都上的特別講究,就連盛茶的茶具都置在一方小池上方,池裏種了些碗蓮。

這種設計真是罕見,能在閣樓上修一個水池,裏麵不僅種花,還養魚。而池中間,設著一對一的茶案。

冷璧跪在繡了蓮葉的墊子上,手裏捧著清茶正喝著,優雅的吹散杯裏的浮沫,淺淺嚐了一口。

君無憂走到池中央,這個台子很小,隻能坐下兩人,旁邊盡是蓮花蓮葉,還有遊來遊去的魚兒。

聽著水滴聲,感覺身臨湖邊,賞蓮吃茶,真是雅到極致。

君無憂掀開袍擺,跪在墊子上。捧起麵前的那杯茶,聞著,好像不是蓮花的清香,而是紫星花。

梨國乃花都之地,地名尚以花為名,就連茶也是。紫星花是梨國特有的一種花,非常名貴,通常國君將作禮物贈予其他國家。

君無憂很平靜的喝了一口,味道不錯。他不慌不忙,抬眼之時,正好撞上了冷璧看自己的眼神。

冷璧很冷靜,見到熟悉人,竟也不說說自己這糟糕的境遇。

君無憂淡然的調侃道:“想見第一美女,可真不容易,把我積攢了足足一個月的錢全部花了。”

冷璧的眼裏沒有什麼希望之色,蒼涼的,淒然的,這半年來,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曾經的轟轟烈烈早已消失,剩下的隻有一片哀寂。

紅豔的唇微微一動:“你堂堂第一丹師也不缺那幾個錢。”

君無憂正了正臉色,他正兒八經的問:“你不是去陳國與劉暄在一起嗎?怎麼會跑到這種風月之地跳舞?”

冷璧淡然的看著他,最後蒼涼的笑了笑,手法透著優雅,正倒著茶,翹起的手指落案之時,竟一點聲響都沒有。沒想到,她變成女人之後學得如此優雅。

她抬起頭,漆黑的眸子布滿淒涼,帶著苦澀的笑顏說:“你難道沒有聽說,陳國太子娶了護國大將之女蘭若為妃?”

君無憂點頭,這個他早有聽說。莫非是因為劉暄沒有守著他們的承諾,所以冷璧放棄了?

“劉暄喜歡她?”君無憂問,人世間的情愛就是這麼複雜的事情。

冷璧嗤笑:“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終究還是娶了蘭若那賤人。”

“你到底經曆了什麼?為什麼會到銅羅雀來?”君無憂皺起眉頭,以他聽故事的經驗來判斷,這裏麵定有什麼婉轉千回,蕩氣回腸的悲傷故事。

冷璧望著旁邊的沙漏,悲涼的眼神一轉,淡淡道:“一刻鍾快到了,明天,我會去寺裏上香,你要是想知道我的故事,就在寺裏的紫星花園等我。”

君無憂吸了口氣,眼下也隻有這樣。走的時候,他還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會留著讓我明天再來花十顆金珠聽你的故事,若真是那樣的話,你這故事可虧死我了。”

冷璧優雅而淡然的笑著,望著氣質不凡的玄衣男子離去。

白意派來的人正在門外等候,見君無憂走出,立馬攔住他的路:“君公子,可算找著你了。”說著,小廝又傻嗬嗬的錘打手心,道“我家主人果然料事如神,就知道公子會在這第一雅樓裏。”

君無憂一怔,眼前這小廝頗有幾分眼熟,在哪裏見過,又想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