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事

綺羅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種說法,封魂已經少有人在用,這種禁術用了是會受到反嗜的,對於修行之人來說,通常不會冒這種風險做這種事情。

“我的姐姐被抽魂,李靖將他最心愛的女子杜汝嫣封印在姐姐的身體裏,自此以後,姐姐就變成了第一琴師杜汝嫣。”

“這麼說來,杜汝嫣與李靖大婚,之後失蹤...這事跟你有關。”綺羅在唐國的時候就聽說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

意濃點點頭說:“確實如此,但我把她放了。”

她走到綺羅的身後,又自顧著說:“姐姐已經死了,但杜汝嫣的身體還是姐姐的,我希望她繼續活著。但是李靖,我絕不容許他玷汙姐姐。我要用我剩下的生命換他終身悔虐,我要變成杜汝嫣叫他愛而不得。”

綺羅終於想起,杜汝嫣其實就是綠袖,所為借屍還魂。

“你現在不是依附著公奇府嗎?這麼大的一個殺人滅口的組織還不夠你利用?你要李靖死,我又能做什麼?況且,你現在的樣子不管是杜汝嫣也好,還是綠袖也罷,這不都是一個人麼?”事情走到這一步,複雜的確讓人理不清。

“一刀殺了他太便宜了,我要慢慢的折磨他,誅他心,滅他形。”

綺羅饒有興趣的看了她幾眼:“何為誅心,何為滅形?”

“他發了瘋的尋找杜嫣然,如果我此時出現,然後死去,他會怎樣?”

綺羅明白了,意濃是想以毒攻毒,這招果然夠狠。

“你需要我做什麼?”綺羅問道。

“你能煉出一種,一生一世,隻記住一個人的藥嗎?我要他永遠記住我的死!”

這真是有趣,居然還有這種要求,現在的病人,越來越奇怪了。綺羅很願意一試,她既能煉出易容丹,記住人的丹也不在話下。

“給我十天的時間。”綺羅一口應承下來,不過需要一點時間。

綺羅又重新開始煉丹,竟是煉一種記住別人的丹,這跟君無憂煉製的忘情丹正好相反。

玫瑰城,一群說書人在講:“聽說了吧,城裏來了一個丹師,特別喜歡聽故事,故事講的好的,他就會贈人丹藥,不管是疑難雜症,還是情思憂鬱,統統能治。”

“聽說了,好像是玉綺羅的徒弟,叫君無憂。”

“是玉綺羅的徒弟?怎麼可能,玉綺羅可是個大魔頭,怎麼會教出這麼個徒弟來?”

“人性本善,也許這君無憂乃菩薩轉世,為普度眾生而來的。”

城門口有個茶棚,一襲玄色長袍,浩浩蕩蕩的飄落在地,君無憂尋了處幹淨的地方坐下。小二熱情的迎上來:“客官,要喝點什麼?”

“來碗涼茶吧。”聲音渾厚有磁性。

乍一看,原來是英俊不凡的君無憂,小二一眼就認出來,他高興的指著他,驚喜的大喊:“君無憂?喔,真的是你的。你要聽故事嗎?我這有個好聽的故事。”

小二已然忘了倒茶,先坐了下來,熱情洋溢,搶著爭著要給君無憂講故事。這時旁邊的人也都圍了過來,他們都想講故事給君無憂聽。

事實上,他們是想求丹,君無憂的丹天下稱絕,強生,健體,忘情,快樂的都有。

君無憂麵色清冷,他淡淡說了句:“先上茶吧。”

小二幹幹的笑著,回頭去將茶提來。

茶上好之後,君無憂便讓他們排隊,一個一個來講故事。

這些人講的故事真是一道又一道的驚雷轟然劈落,太過驚人,也太過雷人。

一位大媽說:“我有兩個女二,大女兒嫁給了阿牛,是個賣豬的,二女兒嫁給了秀才,後來大女兒生了個兒子,二女兒也懷了孩子。”

看這大媽氣勢洶洶的,就為了講這麼一個故事.....君無憂哭笑不得,擺手叫她離去。

講故事的人,真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講來講去都是廢話,有的講自己樁家的收成,有的講自己家的生畜,還有的講西遊記,紅樓夢.......

這些人都是天才,講的故事都能讓人噴血身亡,君無憂喝了三碗涼茶,淡定的看了看長長遠遠的隊形,這要是一個不漏的聽下去估計耳膜會破,精神也會崩潰,他抬手劃下一道屏障將百姓隔離,揮揮衣袖揚長離去。

像君無憂這樣的丹師,找他煉藥的人不計其數,是皇家世族想要拉攏的對象之一,隻可惜,君無憂不為皇家煉丹,也不為權貴煉丹,他隻為有機緣的人煉丹。

而且他一生隻煉三種丹,一種叫強生,一種叫健體,還有一種叫忘情。平時他煉的強生健體丹都會送給有機緣的人,而忘情丹則是為世間的癡男怨女而製,隻要是被情傷過的,想要忘記一個人的,並且故事可以打動他的,他都會賜丹忘情。

他在牡丹城的時候,差點掀起一場風波,梨國女帝曾親自請他,但被拒絕了,兩千禁衛將牡丹城圍住,為的隻是一個煉丹的丹師。

也有傳說,梨國女帝傾心於君無憂,為了他,連帝位都可以放棄。這些,終歸隻是捕風捉影的事情。

牡丹城與玫瑰城相伶,他在這裏遇到了杜汝嫣。第一師琴貌美無雙,半年前消失在第一世家李靖的婚晚,梨國人對此事也常常提起。

隻不過,杜汝嫣之後便沒有了任何消息。有人說她死了,也有人說杜嫣然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對於這個女子,人們都有不同的猜想,因此,她的身世背景也越來越神秘。

牡丹樓的隔間,一張屏風置在正門前,繞過屏風,便又是一個小雅間。

杜嫣然席地而坐,膝上置有一琴。一個月前,她便知道君無憂會來牡丹城,於是就在這裏等了他足足一個月。

派去送信的人說,已經交到了君無憂的手上,來與不來,那得看天意。杜嫣然渾渾然然的坐在雅間,雙眼失去了光華,黯然的,傷神的。

如此大費周章原是想請君無憂來聽她講一個故事,興許,她會得到一顆忘情丹,如此便可忘了不該記住的人。她那樣迫切的想要忘記一個人,隻盼自己的故事能有幸能打動他賜藥。

果然,君無憂還是來了。他走到雅間,第一眼看去的時候,平常的很。

第二眼看去的時候,正好撞上了杜嫣然的視線,她雖淺淺優雅的微笑,便眼眸中卻是無限哀愁,有著道不盡愛恨情仇。

“君師傅還是來了,我本以為,我的故事打動不了你呢。”談不上有多驚喜,隻是很慶幸,她的等待終有一半的希望。

君無憂正經的坐下,他很平靜,倒了杯茶,風雅的執杯淺飲。

“你本來可以做梨國第一世家的李夫人,為什麼要為了一個叫綠袖的女子放棄自己的幸福。她既已死,你又何苦給自己添堵?”

茶水的聲音很明朗,就像置身於山水之間,耳聞於山澗的流水聲。

杜嫣然的目色一沉,在別人眼裏,羨慕她命好,在她眼裏,恨這命薄。她歎了口氣,淡淡的道出那件壓在心頭多年的事情。

杜嫣然哽咽著,在她的故事裏,又是一個傷心的過去。

她不過是個最普通的女子,因生得一副好皮相,成為了他的棋子。他說,他最愛的一個女子叫杜嫣然,後來,不幸死在了意外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打聽到世間有一種起死回生的方法。

回想起來,事事皆是諷刺。眼前的人他不憐惜,對那些死去的他卻放不下。

她嗤笑道“李靖以為,我死了杜嫣然就能複活,不過是自欺欺人。”

就在成親那天,有個和杜嫣然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出現,她說,她本名叫綠袖。當時,杜嫣很是震動,明明她才是綠袖,隻是時間太久,她願意去演一個叫杜嫣然的女子罷了。

這件事情說來也話長,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些關於她和李靖的愛與恨。

這段情,並未像傳言中的那樣驚天動地。

“事實上,杜汝嫣根本就沒有複活。是李靖相信我就是她而已,為了留在他身邊,我也寧願把自己當成杜汝嫣”她苦澀的笑魘盡是無奈與自嘲。

她叫馮袖,又叫綠袖,隻因愛,才形同木偶的留在李靖身邊。

明知李靖愛的不是她,卻還要留下來當個木偶,隻恨她明白的太晚,好在沒有一錯再錯,這樣的愛,代價太重,她完全付不起。

聽了她的故事,君無憂沒什麼特別的神情,淡然,好似已經麻木了。

比較起來,她這點傷情並不算什麼,一萬年前,他經曆的比這痛的更加令絕望。

既是為癡情而來,必然也為忘情而歸,君無憂掏出一隻瓶子,每每遇上癡男怨女,都要說一句:“我這有一顆忘情丹,服下它,世間種種癡情,皆會煙銷雲散。”

一百個人之中,偶爾會有一個人在講完自己的故事以後不想忘情的,其他的無一例外的會選擇忘情而歸。

而杜汝嫣的選擇也是忘情。

她在服藥之前說:“我杜汝嫣並非貪生怕死,我隻是答應了一個女子,要好好活著,因為我活著,便是她活著的唯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