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又有新的淚滑落下來,怎麼擦也擦不幹,這一刻暖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她覺得自己的生活不該是這樣的。
走進桔生的房間,房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整整齊齊如往常那樣擺放,那床褥上還殘留了他一絲桃花的香氣,她跪坐在床前,雙手抱住被子,將頭靠在上麵發神。
曾經她每晚和桔生睡在床上,那畫麵溫柔寧靜,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入眠,竟有安神的作用。
如今沒有誰能把那柔軟的大尾巴給她當被子蓋,也聞不見那桃花的香氣了。
連桔生和洛瑤都離開了這裏,那小花園的一草一木無人打理都已經枯萎,也不知荷花池中的金魚們有沒有被餓死。
自己去廚房煮了一碗雞蛋麵,端進大廳吃。
她就當仿佛桌上還有其他人,高興道“吃飯啦,你們可不許跟我搶。”
但是無人回應。
她剛吃了一口,眼淚又流了下來。
即使她再怎麼假裝旁邊有人,都沒有回應,這樣的冷清,與她昨日在大街上感受到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這個家散了,不知哪來的怒氣,一把摔了那碗麵。碗碎了,濺起的碎片劃破了她的手指,可她絲毫不覺得疼。
她緩緩走出大門,不再看身後的宅子一眼。
桔生設的結界也沒有了,她也離開了這裏,這宅子,又重新成為了鬼宅。
一切重回孤寂,這是多麼讓人難過的事。
她六神無主的走在大街上,初一的街也很熱鬧,可她沒有閑逛的心情。
該去哪裏呢,桔生不知去了哪,她也沒有感應到他的能力,這種無力感,太讓人頹廢了。
六兒上街買糖,碰見了失魂落魄的暖樹急忙叫住了她,“老板娘!”
暖樹回過神,眼神重新聚焦,“六兒?”
六兒開心的點了點頭,但見她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於是關心道,“老板娘,你怎麼了?”
暖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微笑,“我已經不是老板娘了。”
那日她離開之時,早已將奇珍閣賣給了一個姓杜的商人,那奇珍閣,是做不下去了。
“六兒雖然沒在你手下做事了,但六兒心裏覺得還是你的人。”六兒誠懇的說道。要不是暖樹,他差點就活不下去了。
暖樹笑笑,摸了摸他的頭。
“唔…那位大哥哥呢?”
“誰?”
“就是那個和你一起打點奇珍閣的那位,身旁還總跟著掌櫃。”
哦,原來六兒說的是月殤,她總不能說他去妖界當王了吧。
“他出去遊玩了。”
暖樹發現自己越來越愛撒謊了,並且臉不紅心不跳的,這真不是一個好兆頭。
“呀,我可真羨慕,等我賺夠了錢,我也要周遊四海。”他捧著糖,對暖樹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
曾幾何時,她也是那麼想的。有了雙腳之後,她便開心自己能到處走動,如今出了這麼多變故,倒不如希望自己一直是一棵樹。
“傻六兒,待你長大了才知道有個安穩的家有多麼重要,出去到處走,未必是件好事。”
她懷念在天庭最初的日子,那時月殤隻是一隻小貓妖,她也隻是一棵樹。純真的樣子,是最讓人懷念的,偏又回不去了。
“六兒不懂。”他搖著小腦袋瓜,那傻傻的樣子讓她想起了小桔。
小桔也不知道去了哪兒,要不去問問月殤吧。
“六兒,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她不太愛說別離保重的話,沒有人喜歡分離,人都愛相聚,或許下一次見到六兒或南城,就是驚喜。
琳琅知道暖樹不告而別後,大哭了一場,她嘴裏不停的說暖樹壞話。
“沒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人,不與舅舅成親便罷,為什麼走了也不說一聲,當真不把琳琅當回事嗎?”
南衍為她擦了擦眼淚,自己心裏也很惱火。他自然是看出了暖樹的不開心,他第一次見到暖樹時,她可不是這副模樣。
南城一句話也不說就走了,房間內還粘貼著喜字,燭火輕輕搖曳著,在空堂裏顯得更為落寞。
“不行,我要找她說清楚!”琳琅一抹眼淚,氣鼓鼓的就要去找人,南衍連忙拉住她。
“夠了!你上哪兒去找她?姐姐要走必定有她的理由,你別責怪她。”
琳琅甩開他的手大吼,“要走至少也說一聲啊,你看她倒是什麼都不管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叫我們怎麼辦?舅舅才是最傷心的那個吧。”
南衍無言以對,他也不知自己要怎麼為她辯白。
這次她真的做的太過了,如今他也隻能多勸勸琳琅,不要記恨暖樹才是。
南城到自己的房間一口接一口的喝酒,身上還穿著大紅喜服,仿佛在嘲笑他新娘已跑的世事。惱怒之下脫掉外套,又喝起酒來。
或許自己不該那麼早就向她求婚的,明知她心裏有人,卻還要犯賤說出要照顧她的話,定是被她看不起吧。
和她一起度過的這些日子也倒開心,沒和她在一起,隻能說明他們緣前。
況且他們人靈殊途,他若死了,也還是承諾不了要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諾言。
罷了罷了,讓她離開,至少心裏還有美好的回憶不是嗎。
暖樹輾轉來到了妖界,想想她到過的地方都已物是人非,連妖界的王都換了,或許自己真是個災星呢。
其實還有點想念昱麟呢,雖然他是月殤的仇人,也打傷過桔生,可是她總記得昱麟那日離開後讓她無法忘懷的那個眼神。
她從沒見過如此堅定的昱麟。
妖界結界處有異動,月殤一下就發覺了,他看到暖樹在結界處,高興得不顧自己的身份,親自來迎接她。
結界緩緩打開,暖樹沒有看見欲望深處的東西,而是看見了月殤。
難道說,月殤才是她最思念的人?
她未理會月殤,徑直朝前麵走去。
月殤知道她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於是上前擁住她,喃喃道“暖樹。”
哦,原來真的是月殤。
暖樹後知後覺的轉過身去,捧住他的臉細細觀看。
月殤變得妖冶了些,這對男人來說也不知是好是壞,但是看見站在自己眼前貨真價實的月殤,心中不由得踏實了一些,像是找回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舍得回來了?”月殤揉揉她的頭,一如往常那樣溫柔的對她。
她沒說話,隻是閉上眼靜靜靠在他的懷裏。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熟悉的依靠,她根本不想醒來。
不知不覺她竟然睡著了。
月殤聽著她均勻的呼吸,寵溺的笑笑便把她帶回了宮殿,叫丫鬟隨身伺候著。
許是太累,所以在精神放鬆的時候,那麼容易就睡著了。
休息好,一側頭便看見了端端正正坐在地上搖尾巴的小桔。
“小桔。”聽到暖樹喚它,立即親昵的拱了上來。
暖樹摸著小桔濃密的毛發,心中感歎月殤是把它喂得越來越好了。
“最近有沒有想我?”
小桔眯著眼,很享受的模樣趴在暖樹的床邊,等待著她的撫摸。
暖樹自責道“我把你留下,你有責怪我嗎?我不是故意要離開又不帶走你的,隻是忘了,我當時太難過了。”
小桔“嗚嗚”了兩聲表示理解。
這時柳初言走了進來穿了一身金剛盔甲。
暖樹奇怪道“你這是幹什麼?”
柳初言沉重的走了過來,不滿道“都怪月殤,說我在這呆久了壽命會減少,就給我弄了這麼一套裝備可保妖氣不近身,可重死我了。”
看到這一幕,暖樹不禁笑了起來。
要想柳初言長期待在妖界,弄個金剛盔甲也不是什麼辦法,她倒是知道如何讓柳初言留下來,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了。
“喂,如果讓你變成妖,你才能留在妖界,你願意嗎?”暖樹問道。
柳初言想也沒想的就回答道“我願意,我怎麼不願意,那樣我還能活好久呢,而且我和月殤也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說罷他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過這辦法想必月殤也是知道的,為何不用這方法讓柳初言待在妖界呢,非得給他弄個盔甲。
月殤命人弄了一桌豐盛的晚飯,從前在宮裏幹過事的宮人們又見到暖樹,對她不禁多出了幾分敬畏。
昱麟待她如賓客,月殤也是,兩任妖王都與這名叫暖樹的女子有關聯,想必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月殤,你知道嗎,今天是大年初一。”
月殤點點頭,“聽說了。”
這還是他聽柳初言說起的,本來昨天他被柳初言吵著要好好過個年,說自己從小沒有親人,從來不知除夕的滋味。而月殤是妖,哪管人間的那些節日,被鬧得沒辦法,隻好陪他放了煙花。
昨日沒吃上的年夜飯,暖樹來了,今日倒是可以補上。
“你不準備說說這些日子你去了哪兒嗎?”柳初言一邊討好的為月殤夾菜,一邊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我逃婚了。”說起這個,心裏就是對南城一陣愧疚。
柳初言驚得拍響了桌子,“是誰?”
他想不到暖樹竟然在他們不知不覺下與別人定下婚約,是發瘋了還是腦子不正常。
暖樹歎口氣,“南城。”
柳初言放下碗筷激動道“好小子,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我們這邊一出點什麼事他就來趁機撿便宜。你沒被他怎麼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