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替我拔出了我的長劍,緩緩放在我的手掌心,語氣緩慢而柔和:“這世間的陰差陽錯就從未停歇過。人可以輪回,我們鮫人也是。”
我在她的話裏麵根本聽不出來任何的沮喪和難過,多的就隻有那種釋然。
我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去做。她深藍色的眼瞳好像是在蠱惑著我一樣,我握著劍的手也是越來越緊張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緩緩抬起了劍搭在了她的脖頸。
可我卻遲遲下不去手,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宋妖兒的聲音:“你還在等著什麼?!鮫人都已經送上門了,你怎麼還不殺了她!快殺了她啊!”
宋妖兒的聲音幾乎都是有些撕心裂肺得了,我緩緩轉過頭去看。他們都來了,但我看向槐都真人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因為他想讓我殺了鮫人……
可我真的下不去手,她笑了笑,淡然道:“記住我說過的話。我是浮袖。”
不知為何,一下子就劃破了她的脖頸,轉眼她便就變成零零星星的泡沫。緩緩飛走,我手中無力,劍也就落在了岸上麵,感覺一下子就像是虛脫了一樣。
而我的手掌心裏麵也多了一顆鮫珠,隻不過,這顆鮫珠卻是有著痕跡的,一道像傷疤一樣的痕跡。
突然,浮雲氤氳,月光朦朧,原本波光粼粼的海麵頃刻之間被黑暗籠罩,海風弗弗而過,倏而,狂風乍起,吹得一葉小舟搖擺不定,黑洞烏雲中,霹靂而起,萬丈閃電,像是一把巨斧將如墨濃稠的蒼穹劈開。
我趕緊收好了那顆鮫珠,難道是狂風要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雲喚突然大聲叫喚著我:“趕快回來!是黑鯪鮫人來了!”
聽著雲喚這麼說,我即刻想要返回去,可奈何一下子那岸便就已經變得四分五裂了,我被一隻手即刻就拖下了海水之中。
甚至,根本連一點點的呼救之聲都發不出來。
而這一次,正好就對應了我的那個夢。
驟然之間,我聽見了很吵的驚呼聲,也聽見了自己心底的聲音。還有,那個鮫人的聲音,她說,不要怕。
不要怕,我就不會怕。
身子好像軟綿綿的,我並沒有溺死在水中,而是活了過來。
這裏,難道就是鮫宮了嗎?
我走了幾步,便就看見了坐立在海底之中的鮫宮。
水晶搭起,幔帳皚皚。
可是,為何還會有幔帳?我有所訝異,等我走到近處一看,原來是為了掩蓋這些紅珊瑚。
這裏的確是宮殿,進去之後冰冷的涼意霎時間就侵襲全身,我凍的哆嗦了一些。
隨即,便就聽見了一個好似很熟悉的聲音:“你殺死了浮袖。得到了她的鮫珠,就應該好好努力讓她複活,我們黑鯪鮫人就是很愛複仇。誰傷害了我們,我們就要百倍的償還回去。這是因果報應,不是單方麵的。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一個比一個虛偽。”
她步步離近於我,我正好對上了她的眼眸。
她的眼睛有毒。多看一眼,就好像是會被吸入其中一樣。
她離我如此近,我多少有些害怕,我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格外緊張的問他:“那,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
她突然笑了一下,不過,連笑容都是那樣的滲人,她言道:“不。我不會殺了你。”
我繼續戰戰兢兢的問她:“那你是要做什麼?”
“回去告訴那個道貌岸然的人,殺了浮袖的幕後主使我會讓他償還回來的。”他的聲音很蠱惑,我也聽的有些奇奇怪怪。
但是,她好像也說的恨意滿滿。
而我還點了點頭,回答著她:“好。”
“回去吧。”
她的聲音驟冷,那我該如何回去?
是啊,我該怎麼回去?
我根本就不知道,所以我問著她:“我要怎麼回去?”
她似乎是有所詫異的看了我一眼,隨後便又恢複了平靜,淡然道:“不是有隻黑蟒妖跟在你身上嗎?讓他帶你回去就是了。”
哦,葵兮原來也跟我到這裏了。
說著,他便就站在了我的左側,吐了吐舌頭,嬉笑道:“被你發現了!”
他的動作也真是快,我都不知道是他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你也真是膽大,居然將一隻黑蟒妖帶著身旁。而那個愚蠢的槐都真人居然連一點點的妖氣都沒有察覺,可笑。”她的話裏盡數都是諷刺之意,但在我聽來,槐都真人的確是太過於狠心了一些。
是他硬逼著要讓我殺死浮袖,我現在心裏頭依然是慌張不已。
可是她說了,說隻要我有那個能力,就一定可以從新複活浮袖的。我也一定會努力的,我要讓浮袖從新活過來。
她沒有在繼續多言什麼,葵兮帶著我出了這海底,到了海麵上。他們的確在呼救著我,而葵兮是萬萬不能夠出現的,所以我盡力遊到了沙灘上去,我這才鬆了口氣。我也本來就是不會水的,可是,這一次卻是被硬生生的逼著學會了水。
“花玖!花玖在這裏!”這個有所撕心裂肺的聲音就是雲喚的。
他將我扶了起來,關切問著我:“你怎麼樣了?那黑鯪鮫人有沒有傷害到你?”
雲喚這麼問我,我也定然是不會說出來我和黑鯪鮫人見過麵了。更不會說是黑鯪鮫人將我拉下水去,我搖搖頭,的確是有些虛弱的回答著他:“沒有,我隻不過是被巨浪卷了下去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方才我一直擔心你會被黑鯪鮫人害死,如今看你安然無恙的回來我就放心了。”雲喚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可我掃了一眼,隻有幾個人,而那高高在上的槐都真人卻是不在。
就連一直對我叫罵連連的宋妖兒都是一臉擔憂的看著我,唯獨那大愛無疆的槐都真人已是不見了蹤影。
還真是可笑呢,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槐都真人,怎麼會顧忌我一個小小道姑?
如今看來,我和槐都真人之間的確是什麼都沒有。
雲喚看著我的臉色,他似乎是更加擔憂了起來。可我的目光卻是一直在搜尋著,他歎了口氣,對我道:“槐都真人離開了,他說,你命不會絕在這裏。所以,他也不會出手相救。”
聽了雲喚的這句話,我更是覺得我自作多情。
我冷笑了一聲,對雲喚道:“槐都真人可是一個大愛無疆的人呢,他肯定是為百姓辦事,所以才離去了吧。”
到現在,我依舊是在給槐都真人找著借口。
對於我自己而言,槐都真人做的就是對的,他做什麼都是對的。
因為他可是萬民所敬仰著的槐都真人,與我又有何幹係呢?到頭來,隻不過是我自己想的多了罷了。
溯生師兄比槐都真人可有人性的多了,他安慰了我幾句,言道:“我們趕快回去吧。”
回去的時候還是宋妖兒一路扶著我的,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一路上宋妖兒更是不停的叮囑著我,她在一旁說話的確是很煩人,可是我卻一句話都沒有。
我殺了浮袖以後,感覺身心匱乏。
我不知道要如何去麵對自己,因為我是殺了浮袖。
我不會釋然,我隻會為這件事情一直自責下去。
而我,也已經在漸漸背棄著原來的七情六欲了。
在這裏待了一晚上,就要繼續啟程去下一個地方。我以為,本來是很簡單的一場修行,卻比起我想的要更加複雜。
第二天,我們便就坐船出發了。
夜幕沉沉, 皓月當空灑下清質悠悠,澄輝藹藹。一望無際連綿千裏皆是雪霜素縞,似瑜珥美眷,披銀塗鉛華,海水漣漪四起,波光粼粼,灰暗交明,似是天上璀璨星辰隕落滄海。
今晚,不會很太平的。
因為越是這個樣子,就越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船行到水中央的時候,突然抖了幾下,我所幸是及時扶住了,不然,肯定是要被摔在海裏去的。
忽然,海麵上站著一位黑衣男子,佇立如山,淡然神色,說:“是誰殺了浮袖?”
他的眼底波瀾不驚,如同那深海一般的平靜。
他這樣的質問,我慌張了,我不知道要該怎麼回答,他再一次沉聲質問:“是誰殺了浮袖?”
平靜的海上也本無風,隻不過他剛才那一問,霎時間衣隨風動,百轉千回。
我站了出來,回答著他:“是我殺死了浮袖!”
“把她的鮫珠給我。”他的聲音幽幽而彌漫。
就好像是在索著我命一般的聲音,我不語。因為浮袖的鮫珠我是不會給他的,來日我一定要讓浮袖複活。
所以那顆鮫珠,我是絕對不會交出去。
他已經伸出了手在,在問我要。他是一定就肯定了我拿著浮袖的鮫珠,這一次,我也必須要撒一個彌天大謊了:“浮袖的鮫珠我沒有拿到,是黑鯪鮫人拿走了。”
他好像是已經一眼就看穿了我一樣,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除了冷漠就是冷漠,他更是冷聲道:“你在撒謊。”
“好。我是在撒謊。浮袖的鮫珠是我拿著的,這是浮袖生前交給我的東西,我不會交給任何一個人的。”我說的極為篤定,因為在我看來這是浮袖給我的,這也是我給她的一個承諾。
他忽然冷笑了一聲,“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