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腳的輪回

第一章

記不得是哪一輩子的事情了,這座山就一直存在著。山勢峻拔,總有不少雲霧繚繞,神秘異常。

一位白發蒼蒼的灰布老者,就這樣站在翠峰穀中,每日裏迎送日落日出。

這一夜,老者仰望蒼穹,一輪圓月流淌著銀色的水霧漸漸彌漫了整個山穀。山穀清幽,隻有夜蟲在呢喃。

老者星目閃爍,若有所思下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杯瓊漿。

他的身後,竟然悄無聲息地漸漸圍攏了數十人,個個都跪在地上。這些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擾了老者的清修。

老者假意咳嗽了幾聲,舉杯明月,然後笑聲朗朗說道,各位就不要藏著掖著了,有啥請求盡快說,老朽也許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老者話音未落,這些裝飾各異的人紛紛跪倒於地。

人群中一位爛衫少年跪著往前行進了三步,然後雙目垂淚道,棗仙,我奶奶病重,請您老賞趕快賜一枚救命的丹藥吧!

老者聞聽少年的話語,雙目立刻精光四射,怒吼道,你這個臭小子,誰讓你喊出了我的道藏?難道你不怕老朽我懲罰你嗎?

是我讓他這麼說的,棗仙!

人群裏突然走出來一位身穿白色披風的老者,他的額頭凸出來一塊兒,好像是壽桃一般模樣,而他的手中,持著一把拂塵。

灰布老者一看到白衣老者,手中的酒杯就從手中滑落,美酒灑在地上,酒香四溢。在場的每個人,若不是被白衣老者的氣場所折服,均會被美酒的醇香醉倒。

灰布老者搶上兩步,一下子跪倒在地,忙不迭問候。

弟子劉青山拜叩師尊白鶴上人,您何時降臨凡間,也不提前通告一下,弟子好準備佳肴美酒等候您老?師尊,我現在正在給鄉民看病,您老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白鶴上人微微點點頭,對著劉青山說道,好吧!你先滿足了跪倒一地的鄉親們的所求,隨後我再跟你細細說道說道!

盡管山風微涼,習習秋風中,劉青山的額頭還是滲出了不少的細毛汗。

劉青山定了定神,然後對爛衫少年說道,小石頭,你看好了,我把這把仙丹給了你,你回去了,要放在你們村子裏的井裏,隻要辦到這件事情,鄉親們每日裏打水捎帶一起吃喝了,大夥的病也就跟著都好了!

劉青山態度非常端正,此時的他再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這個金丹是他曆經二百年曆練而出,確實有祛百病的功效。

小石頭眼眸裏一亮,立刻雙手接過那顆閃著金色光芒的小球,雙手捧著,就好似螢火蟲一般新奇。

鄉親們跪了一地,都齊聲感謝劉青山的救苦救難。

白鶴上人在背後冷笑,劉青山後背如同針刺一般。此時的他,一直在想,如何跟師尊解釋先前放毒,之後為鄉民看病的事情……

此起彼伏的謝謝聲中,人群漸漸散去。

看著走遠了的人群,劉青山噗通一聲跪倒在塵埃。他一改平時自信和驕傲的眼神,此時他的眼眸裏充滿了驚懼,仿佛預感到了自己末日一般。

白鶴上人沉默了一袋煙的功夫,終於開口了。

劉青山,你的慧根不錯,到此關口,你又悟出了什麼?

劉青山凝視著白鶴上人,緩緩地說,師尊,弟子不才,悟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上不的台麵。

白鶴上人歎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青山呐,你依舊貪戀紅塵,看不透世事,參不明生死啊!你這白活了八百八十歲,難道還繼續留戀人世間的兒女私情,難道還在意那些名利糾纏,歌功頌德麼?

劉青山聞聽此話,身體突然委頓,歎了一口氣說道,師尊,我心有不甘呐!

你可否還在留戀那個為你而死的真兒?你難道不知道她已經輪回投胎化作一隻銀狐了?

劉青山聞聽此話,眼淚暴奔。

劉青山,你不該變著法子來騙鄉鄰們的錢財,你用你身上的這點微末仙術恬不知恥地換到世間許多錢,那些錢能讓你重新買到真兒的回歸嗎?你心裏究竟還有沒有真兒這個人?

劉青山突然放聲大哭,他仰麵朝天,放肆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師尊,我錯了,我錯在貪戀紅塵,錯在想用錢收買閻王殿的人,尋找真兒!

白鶴上人閉目養神,冷漠地聽著劉青山的哭訴,似乎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

劉青山哭得嗓子都啞了,頭腦也漸漸清醒了些。對於一個修仙之人,如此大動悲情,實在有些不妥。

白鶴上人整理了一下衣袖,額頭的壽桃愈加高聳,竟然透出來一道金光。

劉青山,你的事情你也說明白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天來,師尊跟你喝兩杯,然後你就該上路了!

劉青山想要開口求饒,卻沒臉求饒,幹脆把私藏的好酒搬了出來。

幾杯下肚之後,白鶴上人開口了。

劉青山,你有幾個選擇。一呢,立即就死,灰飛煙滅;二呢,輪回投胎,重新做人;三呢,化作石頭,永不輪回!

聞聽此話,劉青山轟然倒地,回眸這個貪戀的世界,他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悲慟,抖索中悶聲大哭。

等他哭得沒聲的時候,白鶴上人走到跟前,用拂塵朝著劉青山頭頂揮灑了一下,劉青山的身體就漂浮在了空中。轉瞬間,劉青山就被摔進了九道輪回的曲徑中。

劉青山殘存的意識告訴他,一切都已經不受控製了。可他還在說著感謝的話。

白鶴上人冷笑一聲,清修之人言不由衷,我看你凡間走一趟是應該的,天道讓你再次飽受情愛之苦,方能重新走上修煉征途!

劉青山此時早已無奈,任憑身體在空中打轉飄渺,忽然感到一陣秋風吹過,身體漸漸清爽,輕的不能再輕了。恍惚間,他用盡了最後的法術,將元神迫出竅,朝著東山背後的蜜棗兒村的向陽處一路飄去。

白鶴上人望著飄遠的劉青山的元神,捋著雪白的胡須,歎了口氣說道,青山啊!隨你自己選擇吧!但願下輩子做人,你能學得正派些,多讀點書,就是成仙了,也要做一個有文化有教養的大仙,千萬別學那個赤腳的所謂的大仙,整天就知道享受人間煙火供奉的家夥們!

白鶴上人話音未落,赤腳大仙就在他的身後落下。

白鶴上人,不興這樣的,在背後嚼人舌根!方才你嘮叨的話把兒,我可是接上了。

白鶴上人回頭看了一眼赤腳大仙,樂嗬嗬地說道,要不是你傳授了劉青山一點小小的仙術,能讓他為所欲為,變本加厲地圈錢嗎?誰讓你偷偷地傳授他仙術來著?

赤腳大仙笑道,不置可否。隨機換了個話題說道,這本來就是上天給他的考驗,不曆經磨難,成仙何其難?想我得道成仙之前,那一雙大腳,連鞋子都買不上,冬天裏凍死我了,夏天裏曬死我了!白鶴上人你倒好,到哪裏都有白鶴當坐騎,美哉美哉!

白鶴上人看了一眼赤腳大仙,若有所思,若有所悟。下一世,那我們給這個劉青山預定一個什麼樣的外貌特征呢?這個權利現在給了你!

赤腳大仙樂嗬嗬地說道,揮衣袖在劉青山消失的方向,拋出去一個法咒。他口中念念有詞,就讓他生下來就擁有一雙大腳,也嚐嚐這大腳沒鞋穿的滋味,你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