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悶得令人難以呼吸，我深呼口氣，想把堵在胸前的一口混濁給吐出來。
“警告你不管有什麼目的，都別給我惹麻煩。”語氣有些冷，實在不想有人擾了我的清淨。
她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走過來挽過我的手臂：“就知道你會答應。”
不著痕跡地推開她，便聽到花雕木門被打開而發出的沉重吱呀聲，我才緩下臉來，換上一副淡然的麵孔。
剛才的做法的確過激了，但我現在畢竟還是處於年輕氣盛的時刻，也不能時時控製住自己的。
四五個男人拜了別，紛紛退下，這院子才恢複了一派的寧靜。
修走過來，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我，好像不認識一般地探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我想，怕是我嚇到他了，以前道不曾在他們麵前那麼失態過。
“你還好吧？”
輕哼一聲，算是回話，也不想解釋這鳳玥瑾是什麼回事，反正他們認識。
大家對剛才戲劇性的一幕都默契地緘默不提，心照不宣地各做各的事情。
“皇姐夫們好，剛才……我……”鳳玥瑾像個知道犯錯的孩子，紅著臉跟修和九天打招呼，解釋著剛才的事，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嗯，你就是玥常的皇妹吧，剛才的事你不用太在意。”修把視線移到她的身上，寬容大度地原諒了她的失態。
“不，我一定要道歉，剛才我以為他們都是皇姐的……所以，才會……才會……”她說著，臉上的潮紅更深了一些，最後深深地鞠了個躬，大聲說道：“真是抱歉！”
我滿臉黑線，道個歉，說這些令人誤會的話算是什麼回事？
感覺腰上一疼，轉過頭便見九天一張陰險的笑臉映入眼簾，聽到他咬著牙齒輕聲笑道：“你形象好像很不好哦。”
我眼裏抹上一層黑紗，在心裏暗罵道：鳳玥瑾你死定了！
尷尬地笑了笑，拉下臉，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回話：“你是信我還是信她呢？”
“我在想明天晚上怎麼讓你給我一個滿意的解釋。”他不答我的問題，反而笑得陰森，有些滲人，讓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起了一身疙瘩。
“我覺得你挺可愛啊，真的不用那麼自責……”修有些招架不住，隻是一個勁地勸她。
“王爺，劉公子給了張會友活動的評委的請柬，不知您要不要接下來？”被遣去報名的下人已經回來了，速度倒是挺快。
他的話打破了空氣中彌漫著的沉重的尷尬，我這時才覺得渾身的不適有了些好轉，看清楚他的樣子，想著一定要好好打賞他。
我伸手拿過那張大紅色的請柬，睨過上麵幾個娟秀的金色大字，便吩咐他去安排鳳玥瑾的住所。
“十王爺跟小人來吧。”他的聲音顯得很卑微，是一個合格的下人。
無常殿的廂房很多，但每天都有下人去打掃，以保證突然有客時能即時提供住所。
鳳玥瑾走後，九天才問道：“你皇妹要住下來？”
“嗯。”我的回答顯得有些有氣無力，看著請柬上麵的內容，下午還要到滿香樓赴宴，是劉青邀請評委一道去的。
“你們真的是姐妹麼？”修質疑地問道，又不忘損我一句：“這差別還真大……”
白了他一眼，卻忍不住問道：“那誰比較好一點？”
聽到我的問話，他卻沒有正麵回答，轉過身子就要離開：“你自個清楚就行，還有，你下午就好好想想今晚該怎麼跟我解釋吧。”
我不清楚，而且我是清白的好麼？
“唉，修等等我……”九天見修離開，趕緊追上去。
抓住他的衣領，轉到他的麵前，眯起了雙眼，問道：“你覺得呢？我跟她誰好一點。”
他翻了個白眼，鄙夷地看著我：“跟一個小孩子比較，你就不覺得羞愧麼？”
我厚顏無恥地說了聲：“不覺得。”鳳玥瑾還是孩子？別嚇死我了。
“我去看看人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他伸手掰開我抓住他的手，往鳳玥瑾離開的方向指了指。
“有下人呢，你瞎湊什麼熱鬧。”抓著他衣裳的手改成摟過他的腰身，輕聲問道：“用過午膳了麼？”
“嗯。”他答著，身體輕微的顫抖準確無誤地傳進我的手心。
“那個……我有事，先走了。”
看著逃一般離開的九天，嘴角不由得挑起，心情好了不少。
那鳳玥瑾就像個小孩，跟小彩一樣，卻讓這兩個大男人有了疼惜的心理，父愛心作祟啊，也隻能怪自己太過悶騷了。
下午，換了件衣裳，便踩著點到了滿香樓，來者都已經入座，圍著一張大圓桌說著話。
圓桌旁還有兩張漆紅的木椅是空著的，看來我並不是最後一個人。
在座的都是些有威望的鄉紳和文采過人的文官，看見我來，起身作揖：“七王爺。”
我視線在他們掃過一圈，點點頭，便在其中一個位子坐了下來。
時間已經到了，但空位子的主人還沒有出現，劉青也沒有要開始的意思，讓我不由得對還沒有出現的人有了些興趣。
正想著那個人會是誰，門口突然出現的一個影子把我的視線拉了過去，眉頭不禁隨著看清她而打成了個結。
眾人停下了說話，紛紛起身，雙手抱在前方鞠了個躬：“參見三王爺。”
鳳玥萱跨過門檻走進來，她此時已經恢複了曾經的神采奕奕，是一個青年女子該有的朝氣。
她臉上掛著隨和的笑容：“隨意就好，能來做今年會友活動的評委，也是本王的榮幸。”
我並沒有起身行禮，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掩蓋著嘴角的嘲諷。本來就沒覺得這人與人之間能有多真誠，再溫柔的的笑容也不過醜惡的偽裝罷了，但沒了這層偽裝，人生就真的沒意思了不是麼。
“哪裏，能邀請到三王爺是我們的榮幸才是。”劉青客氣地回話，離開位子，引著鳳玥萱坐到的身旁的空椅子上。
“感覺如何？”待人們都重新坐好，鳳玥萱才不安分地靠近我，在我旁邊輕聲地問著。
我回頭，看著她一臉邪邪的笑容，淡淡地回了句：“一般般。”
“是嗎？我看了名單，你的男人好像也來參加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回話，隻有一聲輕哼從鼻腔裏發出來，算是承認了。
“不怕別人說閑話？”她的話有些多，但情緒被她隱藏得很好，讓我反而覺得反常。
前幾天還那麼仇視我，現在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了？
倚著椅子，我完全沒有和她搭話的心情，看著窗外失了神。
鳳玥清離開了，鳳玥瑾跟我也無心朝政，她會是下一個女皇是毋庸置疑的事。
母皇最近一直在想退位，一個月後便要立皇太女，對象自然是鳳玥萱，然而她卻沒有要準備的意思，反而是比以前還要悠閑。
冬天還沒過去，沒有風，窗外的雪下得很柔和，似潔白的棉絮紛紛揚揚般落下。
想著，等母皇退了位，我也該帶著一家人離開皇都了，畢竟這裏並不適合我這個胸無大誌的女人。
整個活動的討論的過程我不曾插嘴，從父妃離開的那天起，我也就沒有了想要出風頭的欲望，現在總覺得這樣子跟人辯論是一件累人的事情，況且這生活已經夠嗆的了，何必再弄些事情出來。
討論的這段時間好像過了很久，但又似乎轉瞬即逝。活動的流程算是定下來了，至於題是誰出的，倒跟我沒關係，我也就沒有記下來。
離開滿香樓，微微抬頭，天空是一片深沉的灰藍色，空蕩蕩的，沒有月亮的影子，連一直活躍的星星也懶得露麵了。
鄉紳官員已經散盡，我也懶散地往無常殿的方向走去，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似在諷刺著我的妥協：“你是不是怕了？”
回頭，對上她那戲謔的眼，心裏微微感到不悅，卻又笑著問道：“你不累？這天下都將會是你的，想這麼多東西折磨自己值得麼？”
雪還在不知疲倦地下著，落到我的身上，一部分被我的體溫化成水弄濕了我的外套，冰冷得徹骨。
她走了過來，雪在她腳下被踩得咯吱咯吱地呻吟著。
“累不累是其次，關鍵是值不值得，你說是吧？”她問著，已經站到了我的麵前。
此時的鳳玥萱理智得可怕，讓我生出一種想要逃跑的念頭。就怕她在認真的時候來真的，我知道，她想要的從來不允許失手，哪怕將來她連碰都不會碰一下，甚至不會看一眼。
“他不愛你。”果斷地下了結論，不想和她再糾纏下去，“這天下什麼男人都有，何必執著他一人。”
攏了攏衣襟，轉身想要離開，身體被雪水凍得僵硬，現在隻想回去泡個熱水澡，來緩一緩身上的不適。
手臂被緊緊地抓住，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那我用天下的男子跟你換可是願意？”
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好麼？九天自己也有感情，並不是我說放棄他就會愛上其他某個誰好不好！
看來不下猛藥是不行了，想著，表情真摯地盯著她的雙眼，認真地說道：“九天已經懷孕了，孩子是我的，恕我不能滿足你的要求。”
感覺抓著手臂的那雙手僵了一下，微微顫動著，頹廢地垂了下去。
管她呢，反正我們遲早要離開這裏。
趁著她沒有回過神來，快步地離開她的範圍之內，頭也沒回，隻是一股腦地往無常殿走去，真心不想跟她有過多的糾纏。
她喜歡九天，我又沒有綁住她不讓追，但老是來找我做什麼，知道真相的我隻好想辦法讓她放棄了。
路上，忽的又想到剛才這一段不愉快的插曲，猛地刹住腳步，躍上房簷往無香茶樓的方向過去，迅速穿梭在高房大樓之間。
直覺必須找個幾人好好保護九天才能讓我感到踏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