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春雨春雷春欲去

永遠,是個太奢侈的東西,他已經給不起了。

時間不允許,他的身體同樣也無法支撐。

如果結局已定,那苦苦相逼,到不如坦坦蕩蕩地放開手。她有了另一個懷抱中又如何,隻要她幸福,就沒有什麼不可以。

諦顧溫柔了眉眼,細細打量著她精致的五官,即便還是幼童的身子,卻是可以預見了,長大之後那傾國傾城的模樣。

他的景苔,可是那樣美豔無雙的女子。

“沒關係,”想起從前,看到現在,諦顧微微笑了,“隻要你開心,我都沒有關心。”

在他口中說出的輕柔如水的話語,卻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割得鏡台生疼。

真的沒關係嗎?她不信。

若是真的沒有關係,他就不會那樣固執地要跟著她一起。若是真的沒關係,他就不會對她百般順從,事事都盡了力要助她完成。

你為什麼要逞強,為什麼要讓她心疼。

可是,諦顧啊,現在的蘇鏡台,已經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愛你的女子。她已經將你從記憶裏完全擦去,即便有愧疚,即便心裏會難過,可是她卻不愛你。

諦顧啊,對不起,這樣徹底忘卻過去的我,讓你心痛了吧。

然而,對於這一切,她心懷愧疚,卻無能為力。心髒太小,已經滿滿當當地裝了一個人,她沒法欺騙別人,更不能瞞過自己。

“諦顧,對不起。”

她輕輕開口,即便自己也是知道的,這聲抱歉,在前年的等待麵前,是多麼蒼白和無力。

愛情可以有多長,回憶可以有多假。

她相信,曾經的天長地久一定非常美,才會讓那癡情的女子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換來心上人的平安無恙。

可是,那樣美麗的東西,她說忘就忘了,怎麼能不諷刺。

果然,誰也逃不開時間的謀殺,那曾經篤定著相信的東西,時間之網一濾過,也就沒再剩下了什麼。

沒有人,會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偉大。

“沒關係,”諦顧笑著說著,想讓那個悲戚的小女人放寬心。自己說出這些過往,本就沒有安了讓她產生負罪感的心思,“真的沒關係。原本,也是我欠了你。”

是他放手在先,他眼睜睜地景苔在他麵前灰飛煙滅,從那時開始,他便親手將自己打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

這樣安慰著自己的諦顧讓鏡台更加難過,他明明在說謊,卻讓自己不忍揭穿。回想起初見時,她還把受傷之中的諦顧當成屍骨埋了起來。

“那你的身體呢......”

說起通未術會傷人髓骨,他這程度,定是已經害得不輕了。鏡台憂心忡忡,“第一次見到你時,那副骨架就是你的真身嗎?”

諦顧依舊一笑置之,“通未術靈吞噬人心魄,會傷到寄主,但是你這卻不一定,因為通未術靈本就是從你的靈魂中分化出的。說不定,這術靈與你的靈魂可以和平共處,不會傷了你。”

這人真是,她明明問的是他的身體,怎麼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鏡台不依不饒,繼續問道,“那你呢,你受到的傷害很嚴重嗎?”

諦顧揉了揉她的頭發,做著這樣親昵的動作卻沒有一點尷尬,仿佛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即便是曠別了千年,那已經入骨的默契和愛意也依舊依然。

“也沒有。”

諦顧淺淺地應了一句。

隻不過是肉身全失而已,隻不過,是早該魂飛魄散,他卻苦苦撐了這麼久,而已。

自己這幅破敗的身子,多說也改變不了什麼,隻是白白給她增添負擔而已。諦顧無心繼續,遂轉了話題,“無克,他對你好嗎?”

與自己的事情相比,他更關心她,和她的以後。

“嗯,”想到無克,鏡台愁顏稍展,“無克,他是個好人。”

這話她是發自內心地說著。過往曆曆,她不能說無克是個最好的神仙,然而在她這裏,卻真真是最將她放在心尖兒上疼著的人。自己出事,他比誰都著急。單單是不告而別了一次,他便急得火急火燎,天南海北地找她。這份情誼與掛念,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諦顧聞言,臉色暗了暗,卻也勉強著說了好聽的言辭,“那就好,有他照顧你,我不會不甘心。”

她是幸福的,他本該開心。可是這幸福卻不是他給的,如此,便難免多了一層苦澀的包裹。

鏡台當然察覺得到他突然黯淡的神色,心有不忍,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擺,“諦顧,你別這樣......”

“嗬嗬,”諦顧低頭,一股苦澀之意蔓延開在心頭,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自以為是的憐憫,“讓你為難了嗎?”

“沒有,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聽了這話,鏡台心知這個敏感的少年定是又想歪了些什麼,連忙想解釋,“我隻是......”

諦顧打斷了她磕磕絆絆的話,“沒關係,和你說笑呢。”

何必當真呢,反正,他又舍不得怪她。

他這樣說,鏡台便沒再開口,有些事情不用多說,說得越多,傷害得便越深。

諦顧又朝她展顏一笑,今天,他的笑容似乎特別多,“你先練心經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說了那麼話,也是許久都不曾發生的事情。為了她,他真是做了很多改變。而那日益羸弱的身子沒給他留更多的活動空間,今日消耗的能量太多,他有點吃不消了。

鏡台知道他的身子骨弱,便趕忙說了,“嗯,那你快去吧。”

諦顧點頭,卻放心不下她自己,又是怕寂寞又是愛傷感的人兒,在知道了那麼多傷感的過往之後,一個人能吃得消嗎?

但是這身子讓他身不由己,便又叮囑了一聲,“有事兒隻管叫我。”

鏡台咧開嘴,朝他燦爛地笑了笑,“嗯,我會的。”

諦顧沒再說什麼,複又化作一股青煙,凝回了鏡台腰間的盈綠色碧玉之中。

那個他心心念念牽掛的人已經埋葬在時光裏,偶爾想起,也不痛不癢,那些年的事情,說起來好像都是別人的事情。

而她,義無反顧地把一個個春天丟掉,又把一段段人生撿起。

就這樣從河的這一岸,趟到了另一岸。

見萸得到了應允後,無克便進到屋子裏來,卻發現蓮在和望澈妖王正談笑嫣然地等著他。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淺笑著談天說地的模樣,倒也是別有一番特色。

不過,他沒有像心情欣賞這麼多,此番趕來,他可是有要緊事情要同蓮在商量。

鏡台要聽,諦顧便耐著性子忍著疼,將過往那些事情一一講給她聽。

她聽了,現實驚訝著千百年前仙界的勾心鬥角,看著那樣光鮮亮麗、與世無爭的神仙們,卻也藏著為人所不知的秘密心思。後來,講到景苔和諦顧的從前,她方才知道,諦顧從來都沒有認錯,錯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是她將那樣疼痛的過去全都忘記了。

諦顧沒有怪她,從前是,今天也是。為了她,他真是做了很多改變。向來惜字如金的鬼嘀咕大人,今天卻為了她說了那麼多的話。他想著,讓自己陪她再說上一天一夜也是沒有問題的,但那副日益羸弱的身子沒給他留更多的活動空間,今日消耗的能量太多,他有點吃不消了。

諦顧無奈,卻也無能為力,“你先練心經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鏡台知道他的身子骨弱,今日動氣太多,怕是已經累了,便趕忙說著,“嗯,那你快去吧。”

諦顧點頭,卻放心不下她自己,又是怕寂寞又是愛傷感的人兒,在知道了那麼多傷感的過往之後,一個人能吃得消嗎?

但是這身子讓他身不由己,便又叮囑了一聲,“有事兒隻管叫我。”

鏡台咧開嘴,朝他燦爛地笑了笑,“嗯,我會的。”

諦顧沒再說什麼,複又化作一股青煙,凝回了鏡台腰間的盈綠色碧玉之中。

鏡台與諦顧的故事還沒有結束,另一番風雲卻正在上演。

幻境之外,廳堂之中,望澈句句道破,條條成理,沒有給蓮在留下絲毫爭辯的餘地。

“你說的不錯,我是在懷疑。”

話已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蓮在也沒必要再遮掩些什麼,索性在哥哥麵前大方地承認。沒錯,他確實是已經懷疑到了無克的頭上。事情發展到如今境地,已經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敏感如他,自然不會再濫用自己的信任,除卻他有十足把握不會背叛自己的人,剩下的,他會一一驗過。

以為他就是個愛玩愛鬧的逍遙神仙嗎?小婊砸們,這麼想,可是要招人嘲笑的。

妖王大人逼著自己那同樣狡猾的弟弟承認實情,心中沒有來的一陣爽快。

這樣才是哥哥的乖弟弟嘛,望澈十分滿意,這種做大哥的該有的威嚴感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不錯不錯,你承認了就好。你若是已經開始懷疑,我便再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就知道我沒有誑你了,”望澈一臉狐狸笑,湊到蓮在耳邊輕輕說了句,“允昌之所以會出戰人間,是無克跟玉帝請奏的。”

聞言,蓮在眯起眼睛,看來,這隻黑貓,確實是不得不防了!

之前,他隻以為無克生有二心,卻沒做過傷害自己人的事情,索性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忽略掉了。

可是,若是連允昌的事情,都是他下的手,這人做事在先,就不要怪他蓮在不念往日情分了!

他必須讓所有暗地裏的蒼蠅蚊子們都明白,百花之神,從來就不是什麼任人宰割的角色!

正當這兄弟二人達成共識之時,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隨即見萸恭順的聲音響起,“師父,無克仙尊找您。”

真是巧了!

聞言,蓮在與望澈相視一笑,一股隻有這倆人才懂的默契在流轉。

然後,蓮在應了聲,“讓他進來吧。”

見萸得到了應允後,無克便進到屋子裏來,卻發現蓮在和望澈妖王正談笑嫣然地等著他。

兩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淺笑著談天說地的模樣,倒也是別有一番特色。

不過,他沒有像心情欣賞這麼多,此番趕來,他可是有要緊事情要同蓮在商量。

“望澈妖王也在啊。”

無克微微頷首,算作是對望澈行了禮儀。

“來找弟弟敘敘舊,無克大人無需顧慮我,隻管說你的事情便好,”“反正,我可是永遠不會背信蓮在的。”

一番話,點出要點,卻不道破。隱約之間,有心人聽著便是有心話,若是無心,便又沒什麼異常。

聽了這話,無克眸色一動,沒有接著說下去,轉向蓮在,開口說道,“我這次來,確實有要緊事情要說。”

“嗯,你說啊,我這不正聽著。”

蓮在笑意盈盈,似乎一切正常,卻又說不出哪裏著實詭異。

一室之內,三個人各懷心思。

無克看了眼蓮在的臉色,又瞧了瞧望澈難以掩蓋的幸災樂禍,心下明了這兩人定是謀劃了什麼不能讓自己知道的事情,才會是這幅樣子。不過,他們計劃了什麼,他確實也不關心,眼下,沒有什麼事情比鏡台更重要。

於是,無克直奔主題,對蓮在說,“聽見萸說,你把鏡台關起來練功,若是練不成變不許出關。”

“嗯,沒錯,是這樣的,”蓮在啄了一口茶水,有點涼腥氣。他放下茶杯,接著說,“當初,我就是這麼訓練的見萸。這兩個孩子悟性高,讓人逼一逼就出成果,這個聰明勁兒真是隨了我這個師父。”

這話說得太不要臉,偏偏蓮在大神卻可以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搞得坐在一旁的望澈都有點聽不下去了,插了一句,“我說小蓮啊,你能不能謙虛一點,傳統美德不能丟啊。”

望澈納悶著,他們家的傳統也不是這麼愛得瑟啊?這個弟弟蓮在怎麼會生得這個脾性?

就拿他自己來說,生得如此貌美如花沉魚落雁,他什麼時候拿出來說過?

嗬嗬,真是低調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