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身不由己樹欲靜

用眼角瞄了一眼自家師父,又瞄了一眼望澈妖王,倆人一個比一個冰山臉,過往的空氣都快被凍住。這種大場麵裏,她這種小羅羅還是快閃為妙,省的一個不小心小命不保,連個工傷的說道都撈不著。便又說,“那麼,師父與妖王大人先行議事,徒兒就下去了。”

“嗯,去吧。”蓮在朝她笑笑,弧度雖淺,但足以讓見萸受寵若驚。但是這笑容並沒有在他的臉上停留多久,轉向望澈之時,已然又是苦大仇深地憂國憂民相,“哥,你與我進來說。”

進到屋子裏,兄弟二人麵對麵坐下。

蓮在看著望澈百年難見的正經樣子,知道形勢一定是相當嚴峻了。

“玉帝沒給你答複?”

“給了,”望澈拿起茶杯倒了水給自己,翹起二郎腿,“隻是沒把允昌交出來而已。”

這種答複,給與不給又有什麼區別?蓮在心下一沉,問道,“所以你打算出兵了?”

那是一周前望澈與玉帝下的最後通牒,不給個交代,他便撕破臉皮。而依望澈那吃軟不吃硬的性子,玉帝如此敷衍,怕是早就激怒了他。

“哥哥這出不出兵不都是為了你?”那易激怒的男子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似是非常解渴,“這不來問問你的意思嗎?”

言外之意,他是整裝待發了,打與不打,看你這做弟弟的一句話。

蓮在瞧著他,底下臉龐回答道,“我自然是不希望發生流血衝突的。”

自己畢竟是仙界的神上,親手挑起戰爭,讓仙界甚至人間都罹難如此,他哪裏忍心。

“但是玉帝不上道,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方法。”

他的允昌還不知身在何處,是不是處於艱難的境地,他要救他,刻不容緩。

“嗯,”對於這後一句話,望澈是十分讚同的。他此行的目的之一算是達成了,此外,他還得知會蓮在另外一件事,“不過,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告知與你。”

蓮在點頭,“且說來聽聽。”

望澈站起身子,走到蓮在跟前,雙手背後作神秘狀,“允昌每次出征,無克都隨之左右,大仗小戰,哪個他都沒有缺場,偏偏這一次他沒有跟隨著去。”說到這,他複又靠近了一些,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原因?”

為什麼無克沒有去?蓮在被他突然這麼一問,有點結巴,“那個時候他和鏡台正打得火熱,也許是因為......”

“你認識無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隻黑貓何時是這等子公私不分的?”望澈有些諷刺地笑了笑,背身一轉,又坐回到椅子上,“別傻了,你尚且想想,允昌失蹤的這幾天,你可是看到那無克有一絲一毫的著急?”

經他這麼一提醒,蓮在回想起來,似乎這些日子裏,無克隻是為了鏡台糟心,確實沒有提起過允昌一句。他住在允昌府上,本該是最早察覺到允昌久出未歸的那個,依他那敏感的性格,如此不聞不問,的確引人疑心。

蓮在看向望澈,眉間仍有一絲不確定,畢竟他們懷疑的人,可是和允昌一起出生入死的無克啊,“你的意思是......”

望澈依舊笑得城府,看得出蓮在心軟不肯承認,但是有些事總是需要去麵對的。

妖王大人巧笑嫣然,將一個狐狸的本分盡了個足,“無克,根本就是和他們一夥的!”

“諦顧,你說,我們都進來幾天了啊?”

少女毫無形象地席地而坐,雙手拄下巴,放空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不知道。”

少年斯文地站在一旁,看著她這幅呆萌樣子,眼角綴上淡淡的笑意。

自己充滿真心的詢問被他用簡單粗暴的仨字應付,鏡台不樂意了,一個用力,從地上爬起來,滿是挑釁地蹦到諦顧麵前,齜牙咧嘴,“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你不是三界之內無所不知的鬼嘀咕嗎?”

作為旁白,團子君表示,已經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來描述蘇鏡台的行為。

沒錯,不用懷疑,她就是閑的。

可是,骨架少年從來不是愛開玩笑的人,直截了當,“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真是無趣啊你,”鏡台翻個白眼,抱怨道,“人家太無聊了嘛。”

練功肯定不會有趣到哪裏去,這太正常。諦顧沒理會她的抱怨,“你叫我出來,是又遇到困難了?”

“沒有沒有,”鏡台搖頭,看著他說,“我就是太沒意思了。”

她都快眼盲了!講真!她真是太沒意思了!

關她一天兩天,她尚且能耐著性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啃書,但是時間一長,她就心裏長草了。書上的字都像是長了翅膀,一個一個都有飛走的能耐,誰也不往她眼睛裏飄。

要知道,玩是孩子的天性啊!她還是個孩子,給她個擁抱好不好?!

可是,練不成功便不能出關,鏡台看著剩下的小半本,有些發愁。這些時日裏,進展是有的,可是距離大功告成仍然需要些時日啊。

無奈,她隻能把除卻自己以外,唯一能出聲的骨架小少年叫出來,陪她說說話。

哪怕沒什麼實質性意義的話,都好,隻要讓她能聽到別人的聲音,便好。

“諦顧,你給我講故事吧。”

鏡台無辜地眨巴眨巴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使出賣萌技能攻擊冷血無情的鬼嘀咕大人。

這話配上這神態,活脫脫就是個在撒嬌的小孩兒。諦顧見了,不禁又彎了嘴角,“你是小孩子嗎?還要聽故事?”

輕柔的語氣帶著自然而然的寵溺,如春風一般,將小丫頭那兒冒尖的胡鬧心思撩撥得旺盛。

“我本來就是小孩子啊,你看我的身體!”

鏡台雙手掐腰,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跟諦顧嚷嚷。

她說話從來不經腦子,自然是品不出這話裏的曖昧意味。讓人看她的身體這等子話,也就這個小花靈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口。

但是另一位當事人卻紅了臉。

“你......”諦顧臉色粉紅,說了一個字後便語竭了,不知道繼續說些什麼,隻能輕輕嗬斥了一句,“你坐好!”

鏡台不依不饒,撅著一張小嘴,“那你給我講故事!”

這樣子的小女兒嬌態讓諦顧一個大老爺們兒不好意思了。他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再看向她,小聲囁嚅道,“我......我不會講故事。”

“就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嘛,比如......”鏡台忽然間想起了什麼,一把抓住諦顧的胳膊,“對了,你之前為什麼會把我認成另外一個人?是叫什麼景苔的,對吧?”

諦顧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鏡台抓著自己的手,她抓住的那一個瞬間,肢體觸碰似是有迸發電流的能力,讓他一個激靈。

心裏漫開一股莫名的甜,聲音便也似浸了蜜糖,“你想聽這個故事?”

“恩恩,”鏡台閃起星星眼,她太好奇了,怎麼就會有人跟自己長得那般相像呢?搖了搖他的胳膊,鏡台繼續撒嬌攻勢,“諦顧大人,給我講吧給我講吧。”

不要怪她輕浮,沒辦法,在他麵前,她就是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任何事。於蘇鏡台而言,就是有一股莫名的肯定讓她放心,這個男人,會包庇她的所有。

看著她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諦顧點頭,心裏想著,也是時候將過往的事情講給她了。

單從蓮在的態度上,也看得出如今的緊張局勢。這一次鏡台練完功,從幻境中出去,外麵是何風雨還不知道,先做些鋪墊,她能就此記起過往也好,就算記不起,能實些人情冷暖也可。不然,依她這般純真無邪的性子,到時候別讓人再欺負了去。

如此想著,諦顧拉著她,兩人都坐了下來,一個是四仰八叉地隨意姿態,一個是工工整整地盤腿而坐。

見她這樣,諦顧也沒開口糾正,隻要她舒服,他便沒什麼不可以的。畢竟他的全世界都隻是為了她而存在,隻要她好,他便好。

諦顧看著鏡台輕輕開口,將從前的過往一一撿起,“這一切,都要從閻王的叛亂開始說起。”

那一年,地府首領不甘受天庭統治,欲將鬼界從天界的控製中擺脫出來,自立門戶成為三界之外的第四界。玉帝自然不能任由地府胡亂作為,便讓靈媧女希氏帶著手下前去鎮壓。當時靈媧女希氏剛剛在補天之事上立下大功,天庭之內威信極高,受到很多神仙的擁戴。玉帝自然不會放任著這種情況不管,為了削減她的勢力,他竟然沒有給她們備下支援兵力,隻由靈媧女希氏一股力量單槍匹馬地與閻王的軍隊抗衡。

他當時打的如意算盤,是讓靈媧女希氏與閻王兩隻力量互相廝殺,兩敗俱傷之後,他可以坐享漁翁之利。既削弱了女媧的實力,又平複了地府的叛亂。

可是,玉帝錯就錯在,他大大低估了閻王為了這次謀反而準備的力量。當年的大戰,女媧殘敗,身負重傷,傷至靈氣之內,·影響到了原本是以女媧的靈氣膠著混之以七彩石而補救的天。

天又漏洞,而七彩石已經用完。

生靈塗炭之際,女媧娘娘無可奈何,隻能以自身之軀,將漏了的窟窿補上,這才還人間一個安寧。

過往之事,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有勇氣去觸碰。可是今日她問起,他卻可以為了她再碰傷口。

自古,功高蓋主的臣子從來都不會落得什麼好下場,而三界的帝王也自然不會放任著這種情況不管。為了削減靈媧女希氏的勢力,玉帝派她出去平反賊,卻沒有給她備下支援兵力,隻由靈媧女希氏一股力量單槍匹馬地與閻王的軍隊抗衡。

靈媧女希氏的舍己為人感觸到了閻王,使他大徹大悟,從此撤兵回巢,再不用芸芸性命一填己之私心。

一場鬧劇以靈媧女希氏的犧牲而草草收尾,看似是殘缺的圓滿,但是靈媧女希氏的其餘力量卻沒法再麵對天庭,麵對那一群道貌岸然的道德謳歌者。於是,受到閻王的邀請,女媧手下的一員大將,天下第一毒醫夢鏡花,帶著靈媧女希氏那尚且年幼的小兒子定居,從此與天宮肅清瓜葛,不再踏入天庭一步。

往事如煙雨打濕,經年之事,再提,難免心痛。

鏡台全程認真仔細聽了,卻見諦顧的臉色越來越沉,“可是,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呢?與那景苔又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他能在女媧娘娘的寢宮裏找到通未玉,看起來似乎有些瓜葛的樣子,但是她還是沒弄懂,他將之前這麼多愛恨情仇講給自己,但是和她想聽的景苔有什麼聯係呢?

諦顧看著她滿臉的懵懂表情,心中不禁悲戚更多。物是人非,我們共同的回憶,我是這樣悲傷地難以忘懷,你卻已經瀟灑地盡數拋棄。

景苔啊,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男子別開目光,再度開口時,已是凝重了語氣,“我,就是靈媧女希氏那尚且年幼的小兒子。”

“啊?”

鏡台瞪圓雙眼,這這這,這消息也太勁爆了一些吧!

堂堂女媧娘娘家的公子誒!她竟然認識女媧娘娘的兒子!

這個世界真是瘋狂啊!她不過是一朵平常無奇的小花,命運卻在蓮在師父那場比武納賢之後產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轉!

怪不得,俗話說得好:生活,總是要靠自己用雙手去爭取的!

這不,她連女媧娘娘的兒子都認識了!這擱在別的花靈那裏,得是多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

鏡台瞄了一眼煞是平靜自如的高幹子弟,心裏暗戳戳的想著,如果可以,她能不能跟他要個簽名啥的。

諦顧見她晴一會兒雨一會兒的表情,知道這丫頭又是在心裏翻來覆去地想著什麼,於是便又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你沒有聽錯,靈媧女希氏便是我的娘親。我之前也跟你講過,孟婆,本命便是夢鏡花。”

鏡台點頭,又問,“那個景苔呢,她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