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藏心駐憶忘了誰

見萸嘿嘿笑了一聲,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個骨瓷瓶子,拔開木塞往女人嘴裏送去。

這瓶子裏裝的是她從花王廟裏盜來的蜂蜜,上供的人說這蜜是蜂王釀出來的,包治百病起死回生什麼的都不在話下,她聽得清楚。

把這蜜給她喝下去,應該能救救她吧。

這是誰幹的!見萸在心中罵了一聲,下手也太狠毒了吧,得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查看了一番,這麼重的傷,她一個弱女子,看樣子怕是活不下來了......

有些心疼,這女子看著年歲尚輕,又生得這樣精巧,大好的年華還沒享受,便早早送了命,真是太可惜了。

見萸重重歎了口氣,看著地上那人的慘狀,雖然有些害怕,卻還是不死心。顫抖著手指去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見萸一喜,雖然微弱,她卻還是在喘著氣的!

食指探上頸部,那小幅度跳動著的脈搏,也在宣稱著生命的跡象!

那麼她還有救!

嘿嘿笑了一聲,見萸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個骨瓷瓶子,拔開木塞往女人嘴裏送去。

這瓶子裏裝的是她從花王廟裏盜來的蜂蜜,上供的人說這蜜是蜂王釀出來的,包治百病起死回生什麼的都不在話下,那時候她躲在廟外聽得清楚。

把一瓶子蜜都給她服了下去,雖然是自己寶貝了很久的。本來她還打算著讓人欺負時候用來治治傷的。

不過眼下能把她救活過來最重要......這蜜應該能救救她吧。

果然,剛服下不久,昏迷不醒的女子便動了動手指,似是馬上要蘇醒過來了一般。見萸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看著她的動靜。

然後,在見萸火辣辣的目光之中,那女子的眼睛竟然真的緩緩扡開了一個細縫!

自己把她救活了!

“你醒啦!”

這蜜果然是不可多得的良藥,見萸高興著上前,一張小臉笑得燦爛,“你感覺怎麼樣?”

聞言,女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她的眼神有點懵。感覺怎麼樣?“疼唄。”

就算不用看也知道,身上這絲絲拉拉的疼痛感是由多少傷口造成的。這小姑娘是傻子嗎,問出來這種問題,難不成她還期待著自己說‘我沒事我很好’?

女子在心裏暗暗嘲笑了一下見萸的智商,笑著笑著眼睛就濕潤了。

她以為,自己不畏懼死亡。暗無天日的等待之中,她早就覺得為人與否,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如果讓她再選一次,她寧願永世待在鏡子裏,靜靜地旁觀這個世界上上演著的一切,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愛上他,選擇等待他,是她這短短的一生中,做的最自討苦吃的事情。

可是,愛情這東西,不就最擅長讓人無怨無悔嗎?

所以,才會想也不想就替他擋下那驅靈破魂的一針,隻為了讓他能安然無恙地從十八層地獄中逃離出來。

可是啊,意識真正抽離的那一刻,她才從諦顧的眼中看到了心疼的神色。

是心疼,是悲傷,不是愛。

諦顧,我那麼愛你,我等了你那麼久,卻能以一命換了你的心疼。

諦顧,這不公平。

如果有下輩子,我別無所求,隻求再也不要與他相識,即便是擦肩而過都不要。

小姑娘,謝謝你。

你給了我一個下輩子,我便要遵守諾言,是不是?

見她那麼傷心地哭著,見萸以為是傷痛太重,關切地問道,“特別疼麼?”

“沒有。”

女子輕輕搖頭,因為傷勢太重而做不得大幅度的動作。她平複了一會,待再次向見萸投去目光時,已經再無一絲絕望之色。

“這附近有紫藤花嗎?”

“啊?紫藤啊......有的吧。”見萸撓撓頭應了一聲,有點尷尬。

其實她想說她不認識紫藤來著,但是作為一隻花靈,連花朵品種都認不全這種事情有點丟臉,索性就應付了一句。

可是這女子並非隨口一問,“我這身子恐怕撐不了多久了,所以還要勞煩你,幫我摘一朵紫藤花來。”

聽她這麼一說,見萸急了,“啊?你不是活過來了嗎?怎麼撐不了了呢?”

“放心,我死不了的。”女子朝她安慰一笑,心想著,這孩子心地真善良,日後有機會,定要多多報答才是。

忽又想起了什麼,女子叮囑了一聲,“記得,一定不能損壞了花蕊。”

見萸點頭,表情嚴肅,“嗯!那我現在就去!”

“謝謝你。”女子眉眼舒展,似是坦然了許多,“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見萸又嘿嘿笑了一聲,“我叫見萸,看見的見,茱萸的萸。”

女子誇獎道,“這名字好,雅致又上口。”

“嘿嘿,那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

然而,剛一開口,女子便覺得一股翻天覆地地撕裂感從心口傳來,瞬間湧遍全身。

黛眉糾結,她知道,是自己的大限將至。

唯一護住這殘破魂魄的方法,便是在花中補靈縫魄,借助花蕊之心的精華休養生息,吸取花之靈魄。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後,便可以花靈之身再度返世。因為花靈,本就是沒有生命的。

這一遭之後,她便會將前塵往事盡數清空,再次來到人世,等待她的,便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她從玉鏡中走出來,又回到花朵中去,周周轉轉,又變成了不知冷暖的孤身一人。

隻是,慶幸的是,諦顧啊,我終於可以忘記你了。

女子手捂胸口,掛滿淚珠的臉龐看不出喜悲。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她薄唇輕啟,虛弱地吐出兩個微不可聞的字,“景苔。”

“什麼?誒誒誒,你怎麼了?!”見萸看她又暈過去了,著急地推了她好幾下,可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來得趕緊找了紫藤花給她才行啊!

見萸連忙起身,朝林子深處走去。她知道那裏有一大片花叢,裏麵應該會有她要的紫藤花吧。

“誒?剛剛她說她叫什麼來著?Jing......鏡台?果然人美名字也美。”

她想起來了,她全都記起來了。見萸摸了一把眼淚,這樣重要的回憶,她怎麼說丟就把它丟掉了?

後來的自己,在那片花海中看到了紫色的花,以為是紫藤,便摘了回來放到女子身邊,殊不知那紫色的花朵並非紫藤,而是鳶尾花,就此陰差陽錯地,鏡台修成了鳶尾花靈。

再次醒來之後的鏡台忘記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且性情大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冷靜和恬淡,反而變得幼稚無比,舉動和神情就像個小孩子。而更加奇怪的是,她的身體一天天地往回縮,直到變成了和自己一樣大小的孩子模樣之後,方才停止了逆生長。

她一醒來便看到了一直守在旁邊的自己,然後,她們倆就再也沒有分開過。姐妹倆相依為命,一百年來沒少讓人欺負。鏡台性子純良,經常是被整得很慘也不肯低頭,鼓鼓著倔強的小臉讓人生氣又心疼。可是每每看到她眼中的依賴,見萸又會心軟。想起之前的她,應該也是個受盡苦難的人兒吧。

為了保護她,自己在世俗的磨練中多了心眼,學會了看眼色,知道了如何在強勢麵前護住兩人全身而退。

在這人心不古的世界上,人鬼仙妖,又有幾個沒有品嚐過世態的炎涼。她卻對自己付出的這一切心甘情願,從來沒有覺得不公或者不願。似乎拚了命去守護蘇鏡台的純真與正直,於她蕭見萸而言,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因為,是蘇鏡台讓蕭見萸可以不再一個人,形單影隻地行走在這個世上。

原來,鏡台啊,如果我晚一點發現你,如果我沒有去那片樹林,我們就會這樣差一點就錯過了。這樣的曾經讓我患得患失,才會寧願將它忘記。

原來,是我一直不願意再回想起以前的苦日子,才會把所有受難的回憶都壓抑起來,隻記得來到天宮之前的逍遙時光。鏡台啊,在我這裏,你是這麼重要的人啊。

可是你現在還好嗎?蓮在師父會告訴你我在練功吧。找不到我會不會著急呢?從前的你,看不到我就會像個孩子一樣哭鬧。

那樣的依賴,我還能擁有多久呢?我們的初心,是否還有?

那時的我們,所盼所想,不過是可以安穩平樂的生活。

“見萸,你能這麼快悟出第一層,為師很欣慰。不錯,‘序’之初層,即為順序之道,世間一切,唯有各處正規,方能平穩無損。參透‘序’之深層,你便可以出關了。”

“我得確定一些事情,才能決定要不要幫你找通未玉。”

男人臉上胸有成竹的神情讓鏡台非常想打人。合著當她是白癡呢耍著玩嗎?!不是一開始就說好了要幫她找玉嗎?!要不然她才不高興跟他跋山涉水的!

“哼!那你確定了嗎?!”

“嗯。你能打開這扇門,我便決定了要幫你了。”

笑屁笑啊笑笑笑!鏡台撇嘴,跟這人真是說不明白話了。

以為自己笑起來很好看嗎?哼,就算是吧,也沒有她家仙尊大人好看,要知道她家無克可是貓屆第一美男。

雖然這話聽起來怎麼都有點奇怪......

她想著找到玉了便能早些回家,便直奔主題,“那你要怎麼幫我啊?”

諦顧微抬下巴,示意她朝主座方向看,“進去那裏看看。”

鏡台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才發現,原來,那大殿之中的上座旁邊還有一個側門。

青蔥玉手朝那門邊一指,鏡台問道,“進去門裏?”

諦顧點點頭,應了一聲“嗯”,自己先挪開了步子走過去。鏡台跟著上前,待進入側門之後,再一次被眼前之景震撼到,深深覺得自己應該不是一個花靈,而是一隻隻覺得井底的蛤蟆精。

這這這......這是女媧娘娘的寢宮?真是不能更奢華了好嗎?!

隻見,一張藍田暖玉床上鋪著蠶絲軟枕和玉帶羅衾,床榻之上懸著一顆幽幽發亮的夜明珠,似明月生於屋內一般熠熠生光。旁邊的座椅被雕刻成了五莖蓮花的模樣,鮮活玲瓏的模樣甚至連花蕊也看得清晰,窮工極麗。

女媧娘娘她......真心的會享受生活啊!這一套下來得多少錢啊......

鏡台兩眼發光,心裏隻覺得同為神仙,自己的待遇照比人家仙界高層還是差了不少。本以為像這種應該隻存在於傳說中的女神定是簡樸的粗衣麻布,可是事實上還是驗證了一個道理,女神就是要愛惜自己。

而諦顧引自己來這兒,難道通未玉是在女媧娘娘的寢宮裏呢?若是如此,這麼多年來,就沒人想到娘娘仙逝後遺物被留在寢宮裏?這種事情不難想到吧,這通未玉至於落個千百年來下落不明的說法嗎?

如此想著,鏡台又走上前幾步,拉了拉前麵少年的袖子,“這次你不會又玩我呢吧?”

諦顧應聲回頭,朝著她燦然一笑,“怎麼會,我是那種人嗎。”

鏡台翻了個白眼,沒應聲,心裏想著你怎麼不是了,就你最是了。

諦顧沒理會這麵部表情越發活躍的人兒,自己作為一個千年前輩的尊嚴也早就被她囂張地無視掉。也好,反正他想向她要的,從來也不是什麼尊重。

走到那藍田暖玉床邊,少年徑自就坐下了,撫了撫依舊輕柔溫潤的觸感,一如多年以前。

千年百年,世事望我依然,至親至疏不過人情冷暖。果然啊,人才是這世間最不可靠的。

娘,兒子回來了,帶著景苔回來了。

諦顧左手握拳,狀似向上一提,一股青色玄虛之氣隨之生氣。他雙目緊閉,口中喃喃念著口訣,待再度攤開之時,掌心裏已然多了一塊通體碧綠的寶玉,躺在少年蒼白的手掌之中,透著一股子仙靈仙氣兒。

“這就是通未玉?”

鏡台上前一步,從他手裏拿過寶玉,果然,剛一觸及,便似有一股清練通達之感從指間直傳心口,眼中的世界也隨之越發清晰。

諦顧點頭,看著女子一臉驚豔之色,淡淡地答道,“不錯,正是你要找的通未玉。”

“謝謝你啊。”鏡台朝他笑笑,心想著這孩子果然還是有幾下子的,說給她找玉這就找到了,也不枉自己跑這一趟。

但是通未玉是在女媧娘娘寢宮找到的,能給她說拿走就拿走嗎?

如是想著,鏡台吞吞吐吐地開口問道,“這個......我要練通未之術所以......我把它拿走行嗎?”

可誰知,剛剛還幫她找出了通未玉的少年,此刻卻滿是哀求地開口,“景苔,我們不練通未術了,好不好?”

“啊?”鏡台反應了一下,才想起這少年口中的景苔是那個與自己長得相像的女子,他一定是還在想著自己就是她呢。

罷了,看在他幫了自己大忙的份兒上,就不糾正他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阻止自己練通未術呢?師父也是,桓宇神上也是,一提到通未術,大家都變沉重了。

雖說自己是身不由己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但是說實話,她確實對這通未之術有著非比一般的興趣。能通曉未來,想想就是很牛逼的一件事情。

可是這一個個大官神仙都是‘我什麼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你就聽我的好了其他的都別管’的高深莫測,扣上勸著她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地各種鋪路幫忙,讓人著實費解。

她知道這個鬼嘀咕對自己有情,即便是因為那個長相相似的女子,鏡台還是確信著可以從他這裏套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