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蓮在便轉身回了百花園,隻留下兩聲輕咳,敲打在兩隻花靈的心上。
“乾坤......乾坤什麼來著?誒,見萸你還記得嗎,乾坤接下來是什麼?”
讀書背誦實在無感的鏡台,現在就隻記得口訣的前兩個字了。
唉,真是愁啊愁。
鏡台一心一意地糾結著,如此晦澀難懂的口訣,打死她也背不下來的好嗎?剛剛抄完了十遍決心經!她這是做的什麼孽!
鏡台一心一意地糾結著,以至完全沒有注意到見萸沉下來的臉色,而這廂見萸的紛亂心思也沒比她好多少。
師父明明是看出了什麼,但是他為什麼卻轉移話題,沒有繼續下去的用意何在?他都知道了些什麼才?或者他在隱瞞些什麼?她,要不要找他坦白一切?
搖搖頭,見萸緊咬下唇,糾結了一番後定了心思。還是在等一等吧。他不說,她便不動。反正自己也沒做什麼損害師父的事情,她問心無愧。
鏡台的問題沒有得到解答,自然是不肯罷休。轉頭看去,那無良的花靈卻是滿臉晦澀,眉頭緊鎖似是沉思著什麼。一隻小手在見萸眼前揮揮,鏡台不滿意地叫她,“見萸?蕭見萸?!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乾坤屯蒙需,訟師比小履。泰否同人有,謙豫隨蠱臨。”見萸對答如流,佯裝輕蔑地瞄了身邊那人一眼,“二十個字都記不住,你怎麼能這麼笨。”
其實她是有些羨慕鏡台的,沒有心力便少了虎視眈眈。人人羨慕成大事者,可誰又想過,無需背負責任義務,那是何等的福氣。
有福之人自然體會不到見萸的欽羨,她隻知道,自己的智商又被攻擊了,遂不滿地嚷嚷道,“喂,蕭見萸你不要瞧不起人哦!小心我定你哦!......誒別別別!”
見萸往懷裏掏,鏡台條件反射地就以為她又要拿出癢癢粉來,一下子渾身雞皮疙瘩,慫相畢現。
見萸被她這個慫樣給逗笑了,掏出來的東西遞給她,“喏,送你了。”
鏡台把那物什接過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用鳶尾花瓣編成的手鏈。雖不是那般巧奪天工的精致,甚至,在天宮這等子奇珍異品多如牛毛的地方,顯得過於粗陋了一些,但是鏡台還是驚喜得不得了。往見萸手上一望,這欣喜又更增了幾分。細細的手腕上正帶著一款一模一樣的,隻是花瓣編成了鈴蘭。
這個呆子,真是感動死了......鏡台吸吸鼻子,她們也有情侶手鏈了!把手鏈戴上,微涼的觸感十分舒服。放在眼前細細瞧了,淡紫的花瓣映襯著嫩藕一樣的白玉肌膚,果真是十分漂亮。
鏡台本來想要親她一口的,這人雖然平時無趣了一些,但是打心眼兒裏為自己好,她心裏非常明白。可是這著實不遵循她們倆的相處原則,索性,鏡台便玩笑到底,“遭天譴啊你,迫害手足。”
見萸一聽,不樂意了,“不喜歡你就拿過來啊。”
作勢要搶,那丫頭卻已經跑了老遠。邊跑還邊回頭朝她做鬼臉,明明是囂張得要死,卻硬是讓人沒法討厭她。
“送給我就是我的啦,哪裏有往回要的道理!”
見萸忍俊不禁,這個蘇鏡台,成靈三百年,竟然可以一點進展都沒有,傻人自有傻福,說得果然沒錯。
待鏡台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茫茫花海之中,見萸才收回了視線,看著自己手腕上那碧白的小花出了神。寥落的白,本應似雪般純粹,此刻卻紮痛了見萸的眼睛。
自從應了桓宇,她的心思便根本無法安寧。除卻自己,沒人能把她的心情感同身受。繁華或清冷,她都不在乎,紛爭動蕩,在她看來也是嬉鬧。隻因遊離於世間不知道多少年,她早已看盡鉛華,百年榮衰,於一抹精魄而言,也隻是轉瞬一間。花開花落,轉年重生,於一朵花而言,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她要的,不過是維持現有,她隻是想要拚了所有,留住來之不易的安穩。
花海紛紛,有如一副彩色花卷,於蒼穹和地宇之間無聲地展開。渲染出濃墨重彩的顏色,應是為人所賞,一聲感歎,如斯美麗,便是為花之靈的最大心願。若那白色不再溫潤,那紫色亦無法靈透,隻剩了斑駁蒼涼,又有誰來賞?
背叛催生著無助感從心底冒出,那是她曾經耗了很多心力才按壓下去的。許是因為太怕孤獨吧,她突然冒出了送個禮物給鏡台的念頭。她必須緊緊抓住,畢竟,有她蘇鏡台在,蕭見萸就不是一個人。
鈴蘭啊鈴蘭,你是多麼沒有安全感。
心裏暗自打了一口氣,見萸握緊拳頭。不說大義,不懂蒼生。她隻是一朵卑微的小花,要守護的,不過是方寸的東西。不管怎樣,她會竭盡全力保護好那些最寶貴的東西,任何想要破壞這一份安寧的壞人,她絕不會姑息。
大片大片的花海裏,一身黑衣的無克仙尊隻覺得他快要進入冬眠狀態了,心裏抱怨著,這花海裏怎麼這麼安靜,那倆丫頭都跑到哪裏去了?他來這一下午,一覺睡醒又來一覺,直到太陽快要掉到了地上,都沒見到那個壞丫頭的影子。
老男人的寂寞滄桑之感湧上心頭,高高在上,卻願意為她放下架子。特意來找她,卻白白等了這麼久。輕歎一聲,即便神仙的生命無窮無盡,她也不能這麼耗著他啊?
直到一陣歡快的笑聲拽回了某個迷迷糊糊的仙尊大人的神智。睜眼一看,無克麵色稍霽,不是那個傻乎乎的丫頭還會有誰?
趁著那小花靈還沒看見自己,無克連忙化回了人身。上次‘被摸未遂’的事情他還記憶尤深,堂堂仙尊大人,可不能再讓那丫頭調戲了去。
一襲黑衣的無克在鳶尾花海裏顯得分外紮眼,本也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自然是讓人看了便舍不得移開眼睛。
鏡台遠遠地便一眼看到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這個人!不對,這隻貓!他怎麼陰魂不散啊!剛剛抄完決心經,她還恨著呢好嗎?!現在又來找她麻煩,這仙尊大人......“怎麼那麼閑啊你!”
怒氣衝衝的一聲嗬斥,讓無克到了嘴邊的問好煙消雲散。
好心情立刻消散了一半,無克的後牙槽又癢癢了起來。仗著我喜歡你,就這麼沒大沒小的啊?!他可是仙尊大人啊?!
危險地眯上眼睛,這死丫頭,真是得好好教教她了!
鏡台見他沒有言語,又突突突開始攻擊,“說你呢!那一身黑皮的!你怎麼又......”
口中咒語輕念,便見著那張牙舞爪的小丫頭被定在了原地。說到一半的話語不知道被什麼力量生生掐斷,鏡台隻能瞪著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瞅著無克,又是生氣又是委屈。
強忍笑意,卻還是流露了一點。以前的經驗告訴無克,可不能把這小老虎惹得太炸毛。他可不想等了一下午,再弄出來個鴕鳥鏡台給自己。
但是怎麼能輕易放過這個逗弄她的好機會?走近身前,仙尊大人陰陽怪氣地開口,“你也嚐到定身的滋味了?”
鼓著腮幫子,一句話簡直要把鏡台氣炸了!特麼的她定人的時候可沒有連著剝奪說話權利的!而且,她也從來沒定過他啊!這種為全世界說理的心情是要鬧哪樣?
張嘴想開罵,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的痛苦你可懂!
於是,這梁子是越結越大。
怒目而視之,誰料那可惡的仙尊大人卻愈發靠近了,她甚至都能看清那人眼睛上濃密的睫毛。思及剛剛師父的話,鏡台小朋友一肚子的怒火立即把體溫燒高,小臉兒上浮上一層可疑的紅暈。
逐漸放大的一張俊臉徹底打亂了鏡台的理智,想要逃離的一顆心卻偏偏裝在了動彈不得的身子裏。他他他,他是要幹嘛......別...別再靠過來了,離得太近了!啊啊啊!她的心髒要跳出來了!
無克將她的窘迫嬌態收盡眼底,戲虐之心乍起。隻覺得,她這般不諳世事的清純模樣,像是一隻小貓爪,撓得他心癢癢。
彎彎的眼角昭示著主人當下的心情舒暢,卻不知無意中流露出的明媚臉色已經直直地擊中了某人情竇初開的心扉。而那男人的輕聲細語更是如一陣微風,撓得人心癢癢,更是欲罷不能。
“想什麼呢?小尾巴。”
單單‘小尾巴’三個字,已經無需寵溺更多。
上揚的語調搭配上磁性的嗓音,在有心人聽來,便是穿腸的情毒,一旦沾染,便是萬劫不複。
什麼嘛...什麼小尾巴的...明明愛粘人的是你......
鏡台腹誹著,竭力想要壓抑的情愫卻叫囂著往外冒。我在想什麼也不要你管,簡直煩人。
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無處安放的視線,欲拒還迎一般落在那人的身上,然後黏著,再也無法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