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為她

眾妃有些忐忑的等著,卻是先在耳朵裏聽見了這樣一句話。柔妃的笑容也有些定住,不過片刻就舒緩了過來,隻是那玉手早在袖子中悄悄的握緊了,待到他的一聲“眾愛妃都起身吧”傳到耳邊才堪堪的鬆開了。

“流焰哥哥!”朱顏見流焰來了,第一個興奮的走到了他身邊,興衝衝的喊了一聲。流焰牽著千眠的手站著,聽見叫聲隻是稍稍偏了偏身子,看了朱顏一眼。隻這一眼就讓一向是小炮仗的朱顏笑的跟朵花兒似的,不過這家夥在看到千眠的時候那眼神還是淩厲的讓人感覺受了冷刀子。

“顏兒,”流焰啟唇叫了她一聲,手卻牽著千眠的手沒有放開。而是緩緩的把她引到了主位旁邊的座位,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隨後自己坐了下,又細細的把她打量了一遍,才抬起頭來看向朱顏,眸中已經沒有剛才對著千眠的柔情:

“這幾日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澄妃是本尊的妃子,你怎可對她放肆?”

朱顏在看見流焰對千眠的態度時就有些繃不住臉上的笑了,現下聽見流焰的訓斥,更是露出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像隻受傷的小獸炸毛一樣的指著千眠質問道:“你罵我?就因為這麼個莫名其妙的人類?你竟然罵我?流焰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說罷便倔強的扭過頭去,肩膀居然在一抽一抽的,想來是在死命的忍著自己的眼淚,堅持自己那點自尊,不想在這麼多人跟前丟人。

千眠雖然跟小炮仗有過節,但她年紀畢竟還小,現在這幅樣子隻是平白的惹人心疼,便想告誡一下流焰,可是抬眼卻見流焰也不悅的皺起了眉,便知他心中其實還是疼愛朱顏的,也就再沒有開口。

“顏兒畢竟年紀還小,做錯了什麼悉心教導便是,王上又何必這樣責罵她?”柔妃卻是瞅準了時機開了口,還走到了朱顏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原本坐的位置被流焰占去了,現在本該坐的座位又被千眠占了,她便索性陪著朱顏站著。

“做錯了事情本該讓她知道的,否則一直都這樣不懂事,將來怎麼嫁的出去?”

流焰放開了千眠的手,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更是讓全場震驚。

守護妖族的火鳳世世代代的都嫁予了妖王,所以後宮中才早早就把朱顏當做妃子一樣的恭敬著,可是現在流焰說的這話……

柔妃也感覺到身下朱顏的身子一緊,她又拍了兩下,然後便轉了過去,微紅的眉眼的直直的看著流焰和千眠,眼神平靜似乎沒有什麼感情。

“王上,臣妾本是想看過妹妹就去找您的,不過現在您既然已經來了……”柔妃說著,輕輕的福了身子,竟是又行了一遍大禮,而後稍高聲道:“自妖族建族以來,還從來沒有人類為妃的先例,況且金姑娘是直接冊封為妃,越級晉封更是不合規矩,所以臣妾鬥膽,請求王上收回成命,容後再議。”

此言一出,後麵剛站起來的後妃們忽然也齊刷刷的行起了禮,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可以看出來是支持柔妃的。

與其讓這樣一個不知底細又如此得王上寵愛的人類入主後宮,她們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朱顏,畢竟朱顏是她們注定的,而這個人類,在命數之外,還不知要橫生什麼枝節。

“沒有先例……”流焰突然曲起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把手,清脆的聲音打在每一隻耳朵裏都是風雨欲來的信號,他冷笑一聲,接著問道:“不合規矩是嗎?”黑亮的眼睛忽然抬起帶著冷光掃視了一圈,而後他提高聲音道:“那本尊就要為她,開這個先例,破這個規矩!”

“楚公子,實不相瞞,這次王爺,是裝病。”

楚藏心從一被沈少爺拉屋子裏就是一副扒著門縫要往外跑的樣子,沈少爺無法,隻好先把他心頭最牽掛的疑惑解開,等著他慢慢回頭用那雙會誘發無限罪惡感的眼睛看著他。

“你說什麼?”

沈少爺硬著頭皮與其對視,再擠出點笑來安撫他:“所以你可以不用著急,我敢保證,千影哥現在一定好好的躺在他的床上修腳指甲。”

楚藏心的臉色有點不太好,那邊因為他本身出眾的長相而帶著的冰冷之氣就更加的明顯,看得沈少爺有點腿發軟,他怕金千影那麼多年可不是白怕的,現在看見眉目與他相似的楚藏心也控製不住的害怕起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雖然還是一副迷惑的口吻,但是楚藏心的表情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沈少爺:你不說清楚很有可能會被我在這裏殺掉。

“我,確實也有點不知道怎麼解釋,不過楚公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完完整整的把這個故事講給你聽,保證你聽完了以後,更加了解千影哥!”沈少爺步步後退,就差沒把雙手高舉過頂高呼饒命了。不過他已經亮出了最大的底牌金千影,楚藏心應該會被打動吧?

“如果千影確實沒事的話,我想我會願意聽你講下去。”楚藏心輕輕眨了兩下眼睛,似乎在說服自己要冷靜下來,而後自己尋了一張椅子做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看著沈少爺。

“嘿,嘿嘿,千影哥是肯定會沒事的,他每天被那麼多人護著,想得病想被刺殺都想的快瘋了……”沈少爺也怯怯的坐到了楚藏心身邊,還小心翼翼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確定自己坐的沒有任何不妥之後才猶豫的開了口。

“事到如今也無需隱瞞了,楚公子就是千影哥的生母吧?”

楚藏心輕輕的點了點頭,似乎也沒覺得有多驚世駭俗和需要解釋的,直接發問道:“那他那個妹妹,難道是當初陳家的女兒所生?”

“是,”沈少爺本來還想聽內幕,但是又不好開口問,隻好本本分分的回答自己的問題:“你口中所說的陳家女兒,因為懷了皇家後嗣,所以做了皇後,而她所生的女兒,也被先皇冊封為安澄長公主,配儲君玉佩,是海韻大陸至今以來唯一一位享受到這樣尊榮的公主。”

“這麼聽來,陵風對她,也是很疼愛的吧?”楚藏心輕輕低下了頭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沈昌臨有些神色複雜的打斷他。這個男人確實不是長公主現在處境的元凶,但是不可否認,是因為有他的存在,她才會成為金陵風父子倆的傀儡,現在還連傀儡的資格都被剝奪。

楚藏心抬起頭來,正對上沈昌臨深入潭水的眸子,他沉靜的看著她,緩緩道:“一開始,我也以為她是這個天地間最無憂無慮的公主,對於一個公主來說,父皇的寵愛比什麼都是重要的……”

沈昌臨覺得可能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他以為最幸福的長公主是怎麼從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孩兒哭著成長為一個皇帝的。

先帝後宮妃子如雲。沈昌臨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已有心愛之人,還要娶那麼多女人。難道隻是為了讓這些女人勾心鬥角讓這對母女的生活不平靜?

但是那一條“長公主在世一日朕就不會接受任何一個孩子”的禁令,已經是為長公主埋下了今後十幾年的殺身之禍。

七歲,她第一次被暗殺。那時候她身邊的暗衛才剛剛找全,從修羅場裏爬出來的小孩子根本不知道忌諱殺人,就在她床前,一劍一劍的刺死了想要刺殺她的刺客。那三個暗衛身上全是血,七歲的長公主也是。

沈昌臨那次貪吃沒有回家,住在金千影的宮裏,聞訊趕來就看到那樣一幕。

小小的女孩兒手裏死死的拽著被子,被血濺濕了大半的被子,嘴裏連一句喊叫都沒有,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像是在不斷的回想那一幕。合宮中的人哄了半天,又是吃的又是安神湯灌了那麼多下去,才終於在夜半時分聽見了她低低的哭聲。

那麼害怕,那麼壓抑的哭聲。

像是被整個世界所傷,卻不敢伸出手的呼救的溺水將亡之徒。

而從始至終,她哭泣時會低低喊出來的母後,卻沒有來看過她。隻有先皇,帶著一堆她平日愛吃的愛玩的洶洶而來,卻安慰幾句就沒了興致,扔下東西便離開了。

卻還記得要叮囑金千影:這殿裏血腥氣重,你快些回去,不要嚇著。

八歲,她被後宮寵妃下藥。迷魂散,很少的劑量,致幻的毒藥,能讓人不斷的看見光怪陸離之境而神智發瘋。一直持續下了半個月,那天第一次發作,她卻是害怕的喊:父皇,不要過來,我會好好念書,也會保護好哥哥,你不要過來好不好。而後忽然向後倒去,後腦勺磕在桌子上,血嘩嘩流了一地。

傷是治好了的,那個妃子也是被處置了的。可是她卻像是被警告了什麼,整個人都小心翼翼了好幾天。

“但是我後來一直跟她生活,才發現她得到的愛,好像並不足以成為她幸福的源泉。先皇……”沈昌臨呼出一口氣來:“也許隻把她當做皇位的繼承人,替他的兒子擋住後宮爭鬥的盾牌,卻從沒有把她當做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