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輩子有多長

“哼,不陪我就不陪。”長久的等不到回應,小小的女孩子嘟起了嘴巴:“那我以後都不要跟你玩了。”說著還真就賭氣般的轉過身去,披散在肩上的黑發在空中揚起一個弧度,小六看得有點愣,卻忽然聽見一聲驚叫:

“啊——”

是長公主!

她不知何時站上了足有半人高的花壇,此刻正是一腳踩空,在空中晃悠著。小六見此情景,立刻從藏身的樹上飛過去,攔腰把長公主抱起,低下頭的時候卻見小小的女孩子臉上都是惡作劇得逞的奸笑:

“嘿嘿,還說不跟我玩?”

小六落了地,她的頭發有一撮散落在他的脖頸,絲絲縷縷的感覺有些癢,但是他卻奇怪的不想放開。

“不要停下,帶我去禦花園看看好不好?”長公主趴在他的懷裏衝他笑:“我想用飛的!”

主子的要求……都是應該答應的吧?

小六隻知道自己是點了點頭,隨後便足尖輕點飛了起來。這個問題,卻是在空中的時候才忽然想起。

“要在最大的那棵梧桐樹上停下哦。”細嫩的手臂環著他的脖子,娃娃一樣精致的孩子一臉鄭重的囑咐他。

“知道了,主子。”

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亮了起來:“你會說話的啊?”

“嗯。”小六淡淡的應了一聲,想就此糊弄過去,哪知道主子跟發現了什麼寶物一樣的驚叫起來:“原來影子不都是啞巴啊?那麼小四小五也都會說話啦?”

小六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對主子不能有隱瞞的吧?

“那他們怎麼那麼壞,我跟他們說話他們從來都不理我。”嬌俏的紅唇又嘟了起來,可是沒過多久又自行舒緩了:“還是你最好了,第一天來就肯跟我說話。”

她的眼睛太亮了,小六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看進那雙眼睛,隻好裝作專心飛行的樣子,還故意歪了幾下,把懷裏的主子給嚇了住,隻管抱緊他的脖子不敢再說話。

終於飛到那棵大樹的枝椏上,小六把懷裏比所有娃娃都還要精致的小姑娘輕輕的放在身邊,還是低著頭不敢看她。

“我好喜歡飛啊。”小人兒把自己的胳膊向上使勁的伸,才碰到一點點葉子:“但是父皇給我製定的課程裏麵沒有這個。我喜歡你帶著我飛,如果以後我要飛的話,你都要帶著我好不好?”

放下的手臂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側過臉去,看著那張有陽光在跳舞的臉,像許下一個很重要的承諾一樣,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

小小的人兒瞬間就笑彎了眼,抓著他袖子的手轉為抓住他的手:“那我就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可是承諾是那麼脆弱的東西,甚至都禁不起歲月的一聲咳嗽。

他許給她的一輩子,隻有短短的十一年。

忽然,肩上小小的落上一個重量,千眠整個身體抖了一下,但是眼前已經模糊到一定程度,就算她抬起頭來看也沒有用,不過下一刻,熟悉的柔軟的毛皮蹭在皮膚上的感覺清晰起來,在這個清冷的清晨,呼吸打在那裏的感覺都讓人想要顫抖。

“阿雪……”

終於是鬆開了已經滲血的手掌,千眠喃喃的叫出這兩個字,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那熟悉的白色毛皮上。哭聲依舊是壓製住的輕微響動,可是眼淚卻流的愈加洶湧。

“不哭。”還有些虛弱的聲線回響在耳邊,笨拙的爪子輕拍著背,有些稍嫌粗魯的力度,但是此刻卻顯得那麼珍貴。

這是一個皇,她在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第一個清晨的,第一場放肆的哭泣。卻隻有這個每天都會和她玩變身遊戲的小妖怪,用一隻寵物的身體,笨拙的安慰著自己。

這是一個皇,他曆經了千年萬年的寂寞之後,第一次伸出他不知是否還殘留著溫度的手掌,輕輕地拍在一個卑微人類的背上,因為對他來說,她在不明原因的哭泣。而他,不想看見她忍耐哭泣的樣子。

那會讓他似乎還不曾觸摸到這個世界的心,有些刺痛。

天色依舊是陰沉著的。不知是否還會放晴。但是此刻,就算來一場大雨,哪有怎樣?

皇宮。

越過雄偉莊嚴的議政殿,再繞過後妃們爭奇鬥豔的宮闈,卻有一棟格外清雅的小樓,淡淡的立在這偉大天域的一角,仿佛是獨樹在牡丹園中的一棵竹子,冥冥中注定要成為這華貴景色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個。在晨光的撫慰下顯得越發清奇。

卻見一星眉劍目身量高挑的華服男子,不疾不徐的朝著這棟恍若仙境的小樓走去。他的衣裳雖然華貴,卻並不是官服。但前頭領路的小太監對他的態度卻是無比恭敬,走幾步就要回頭討好的笑上一笑。一直把他引到懸掛著“摘月樓”牌匾的門前,才朝他鞠一躬:

“沈公子,聖使就在裏麵等您。”

“有勞公公。”被稱作沈公子的男子微笑著朝著小太監一抱拳,那小太監連連擺手說著不用,才又滿麵諂媚笑著走了。

男子推開摘月樓的門,裏麵不出所料的空無一人。他輕車熟路的直接走上二樓,便看見守在中間最大一間屋子外麵的的幾個小童。

“沈公子。”

小童走過來朝他行禮,引他到正中間的那間屋子前,恭敬道:“請。”

沈公子點點頭,抬手推開門走進去,又隨手將門關上,嘴裏已經耐不住的嘟囔起來:

“我又不是不認識路,偏偏那公公每次都非要領我來。我的聖使大人,這可是又出了什麼事?”

說罷看了一眼端坐在屋內矮桌前閉目沉思的白衣男子,自顧自的找了地方坐下。

那白衣男子氣質清冷,眉目如畫,卻自有一股凜冽之氣,叫人不敢輕易接近。反觀那沈公子,雖然亦是人間少見的好相貌,但是嘴角似乎天生生的一點笑意,再加上那幽深似一汪深潭的眼睛,隻叫人感覺親近。

那被稱作聖使的白衣男子緩緩的睜開眼睛,並不廢話,淡淡的切入主題:“你家主子帶出去的那三個暗衛,到昨天,全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