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歌站直身子,將李承燁推開。
鳳傾歌的眼神熾熱而堅定,她輕啟朱唇,對李承燁言道:“阿燁,本宮不願欺騙於你。兒女私情於我,不過是命運撥弄下的無奈之舉。此生我最大的心願,乃是手握乾坤,令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我也深知,李家全族忠心為國,他日我榮登帝位,必也少不得有李家的倚仗,如今四海諸王皆蠢蠢欲動,西齊夜家獨攬朝政,潛入東陵亦是圖謀不小,北狄亦是與東陵某些世家權勢,有暗中交易之舉,本宮亦有平定諸國之誌,唯有如此百姓才能永久安居樂業,免受饑荒災害之苦。”
李承燁聞言,心中的柔情緩緩收斂,他輕輕頷首,聲音中帶著一絲釋然:“殿下之誌,我已然明了。”
鳳傾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語氣中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涼意,緩緩道:“阿燁……即便這世間沒有了蕭明軒的存在,本宮的心湖亦是波瀾不驚,無愛無戀。你須知曉,這並非單單針對你一人。”
直至李承燁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鳳傾歌的心緒仍如波濤般翻湧,整夜無眠,星辰伴她度過了一個漫長而寂寥的夜晚。
當下,東陵看似巍峨依舊,實則內裏空虛,如同一位年邁的勇士,外表尚存往昔之威,內裏卻已是力不從心,盡顯外強中幹之態。
各國虎視眈眈,西齊與北狄狼子野心從未停歇,內亂雖未引發大戰,卻有讓東陵分崩離析之態。
她揉了揉略沉的腦袋,這一世雖是提前知曉了鳳輕宇想要奪權的之心,蕭明鈺的虛情假意,令她有些喘息之機。
但先機還是未占,前路還有許多坎坷。
鐵礦是她唯一,可以扭轉天下局勢的利器,無論如何不能暴露出去任何消息。
鳳輕宇蹤跡渺渺,猶在逃遁之中,而鳳輕陽已然置身風口浪尖,若她再貿然顯露於人前,無疑將成為這場權力漩渦中的眾矢之的。
所幸,世間有長榮其人,其容貌與她頗有幾分神似,恰似天賜之盾,可讓她借其身份為掩護,悄然布局,暗中運籌。
至於陸離塵,此人若能成為東陵的聯姻之選,細細權衡之下,利遠大於弊,不失為一著妙棋,值得細細籌謀。
翌日。
宋江送來了一張請帖,安東伯府的宋二小姐,宋心悅舉辦了詩會。
一大早,宋江命人送來了新做的衣裳與首飾。
今日前來參加詩會的世家閨秀眾多,公子皇孫也在其列。
一旁坐著不語的鳳傾歌忍不住微微皺眉。
宋謙,安東伯府的世子也到了適婚的年紀。
其實她從前對這些公子哥,嬌嫡嫡的小姐並不算了解,常年在軍營,這幾年更是在外五年。
從前宋家尚算低調,不過此前有齊國公在前,倒是並不突兀,如此齊國公全家獲罪,齊國公下落不明。
宋江的野心也日漸不再遮掩似的,如今誰都看得出來,他成了太後的紅人。
鳳傾歌豎起耳朵,想想在場的人都在議論些什麼?
“聽說了沒,宋世子看上了剛從鬱州遷來的魏刺史的嫡女...今年鬱州豐收,寧王有意推薦魏刺史進戶部。如今長公主遇刺失憶,小皇帝年幼,寧王看上的人,自是成了香餑餑。”
“我也聽到了消息,聽說這個魏如書美貌驚人,才名遠播..”
“究竟是才情橫溢的佳人,還是徒有其名的花瓶,待今日這詩會一展風采,自會水落石出,何必急於一時?好戲,總在後頭呢。”
“言之有理,那李玉芳豈是易於相與之輩?她與宋謙向來形影不離,左一個‘謙哥哥’,右一個‘謙哥哥’地喚著,好不親昵。誰曾想,半路竟橫插進來個魏如書,這場戲,愈發有看頭了。”
鳳傾歌聽著各家閨秀小聲私語,想起了這位數麵之緣的魏如書來,她眼裏泛著淡淡的笑容:
宋家欲與魏家聯姻之事,聽起來倒是合乎情理,並不突兀。
今年鬱州喜迎豐年,魏刺史亦正值仕途升遷之際,恰逢朝中諸多要職懸空待補,一時之間,風雲際會。
往昔眾人皆讚魏忠賢清廉正直,不染塵埃,而今卻難以窺透其心中所屬,究竟是為哪位權貴效力,效忠何方勢力,成了一樁迷霧重重的懸案。
寧王對魏家虎視眈眈,意圖拉攏,而宋家亦不甘落後,有意以聯姻為橋,攀上這艘即將揚帆遠航的巨艦。
然而,在這場權力的遊戲裏,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觀,無論是寧王的籌謀,還是宋家的算計,她皆無意讓這段姻緣開花結果,隻願靜觀其變,看這場繁華落盡,最終花落誰家。
正說著,這位主角。
遠處,一位少女輕盈地步入眼簾,步伐悠然自得。
她容顏溫婉,恰似初綻的芙蓉,清麗脫俗;氣質超然,宛若湖中靜靜綻放的芙蕖,不染纖塵。
她行來間,仿佛帶著仙氣,如同天界仙子漫步凡間,每一步都踏出了不染世俗的韻律,令人心生向往,忘卻塵世煩惱。
站在花團錦簇的一片少女中,迎著微風,愈發襯的魏如書那張臉清麗出挑,十分動人。
即便是鳳傾歌,也不禁覺得眼前一亮,若是男兒身,怕也是目光難移。
她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期待,靜候著今日這場精彩紛呈的序幕緩緩拉開。身為今日宴會上最為顯赫的閨中佳人。
她輕啟朱唇,率先打破了周遭的寧靜:“這位新來的妹妹,本郡主瞧著甚是眼生,不知是那府上的千金,能否有幸結識一二?”
魏如書唇邊漾起一抹溫婉的微笑,舉止間盡顯禮儀之風,輕輕向她福了一福,聲音柔和而清晰:“長榮郡主安好,小女魏如書,今朝方踏歸途,重返京城。”
“原來是魏刺史府上的千金,本郡主早有耳聞,魏大人為官清正嚴明,今日得見妹妹,便覺得鬱州可真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竟將魏妹妹養得如此驚為天人,連本郡主都不免有些羨慕了呢!”
魏如書唇邊漾起一抹溫婉淺笑,謙遜回應:“郡主謬讚了,您才是那真正擁有沉魚落雁之貌,令舉國傾心的絕世佳人。”
鳳傾歌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似夢似幻的微笑,言語間帶著不加掩飾的真誠:“我鳳傾歌可不敢當此讚譽,若說傾國傾城,我那身為長公主的表姐方為典範。隻可惜,她如今記憶蒙塵,心智如稚子,真教人憂心,不知她能否安好度過此劫。”
魏如書聽到鳳傾歌提到長公主,眸光中閃過一抹擔憂,“長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好的。”
鳳傾歌點到為止,她也隻道,但願如是。
一行人,緩緩入坐。
詩會便開始舉行。
身為東道主的宋心悅,是舉辦此宴會的主事人,她早就被各家的小姐團團包圍,待到各人就座,才從人群裏得以脫身,幸好她記得今日此舉的目的,為免薄待了魏如書,還特意將她的位置放到了她的下首旁。
鳳傾歌如今是長榮郡主,在所有貴女中最為尊貴,自是為了主位。
“長榮,今日你也來湊熱鬧了,聽說今日我哥那邊,寧王也前來了,你可要好好表現,說不定他們正在那處偷偷觀看咱們這邊的動靜..別說我,沒有幫你一把。”
鳳傾歌鳳眸微挑,從前長榮或許就是受了這宋心悅的挑撥與引導吧,要不然一個大門不出的膽小郡主,經常受各家公子哥的羞辱騷擾,怎麼會獨獨對寧王情有獨鍾,這簡直不合理。
她調查過,她與寧王壓根沒有交集過。
寧王也從未,在她需要幫助之時,救助過她,何來的喜歡,愛慕寧王?
這宋心悅表麵上看著心思簡單,活潑可愛,實則暗藏心思算計,與其是說鳳長榮愛慕寧王,倒不如說是她自己。
“這酒沒開始喝,心悅妹妹怎得醉了,作為主事人,說人長短可不是什麼好事,傳了出去以後誰還敢來往安東伯府了,心悅妹妹請慎言。”
宋心悅的眼眸輕輕眯起,心中怒火中燒,卻礙於四周眾多審視的目光,不得不勉強擠出一絲歉意,輕聲道:“長榮,是我一時失言,已知過錯,日後定不會再將此事外傳。”
鳳傾歌聞言,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心中嘀咕,這番話聽來,倒像是她真對寧王有意,欲蓋彌彰了。
魏家妹妹,你尚不知其中曲折,我這心悅妹妹啊,自幼便對寧王殿下情根深種,隻是女兒家的矜持讓她難以啟齒,便拿我這堂姐當了回擋箭牌。我身為她的至親堂姐,這份無奈,真是難以言表。
宋心悅聞言,臉色霎時如鐵青般凝重,卻仍強撐著笑容,貝齒緊咬:“魏姐姐莫要被我們這些姐妹間的玩笑話給騙了去,權當是風過耳畔的一則笑話,笑笑便罷了。我與心悅妹妹,平日裏便是這般嬉戲打鬧慣了的。”
魏如書隻得尷尬笑了笑。
不多時,青陸書院那位溫婉端莊的女夫子緩緩步出,輕啟朱唇,為這場詩會定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題目。
秋。
宋心悅顯然對今日的盛會寄予厚望,不僅籌備得極為考究,甚至特邀了青陸書院德高望重的女夫子蒞臨,作為公正與智慧的象征,此舉無疑為詩會增添了幾分重量。
鳳傾歌心中暗自思量,宋家之人果然深諳人心之道,每一個細節都透露著巧妙的算計與深遠的考量。
魏如書名如其人,她母親出自江南望族蘇家,父親魏忠賢也曾是傅老太師的學生,而她自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當代女子的典範。
雖是閨閣女子,亦是十分欣賞長公主鳳傾歌,憑一介女子上戰場殺敵退北狄大軍,收複煙雲州。
鳳傾歌曾經在鬱州與這位魏如書有過幾麵之緣,不過這已是多年以前的事情。
傅老太師隱居鬱州,想來對魏如書之父還了解頗多,這些年寧王的人有意接觸,鬱州大部分官員已在他的掌控之下,眼下還真無法分辯魏忠賢此番回京城將會選擇哪一方陣營。
很快魏如書,等一行人皆寫下了詩詞。
不用多猜想,便很快得了答案,魏如書實至名歸,成了頭彩者。
鳳傾歌當即拔下頭上的珠釵送到了她的手心,“今日這詩會,心悅光想著有青陸書院的女夫人評判,卻未設頭彩,實在是沒有什麼心意,本郡主覺得可不能委屈了魏姑娘,送釵一枚,還望笑納。”
魏如書也是明白人,微微拱手行禮:“多謝郡主贈送之禮。”
一場詩鬥下來,各家貴女歇了看戲的心思,拚才情又拚不上,還是不自取其辱地好,於是最後紛紛兩三成團,各自玩鬧去了。
魏如書剛剛回京城,沒有什麼好友在場,有些尷尬在原地,這時宋心悅走了過來,拉著她提議去前麵不遠遊湖。
鳳傾歌未語,看到人漸漸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抬步,跟了上去。
方才行宴會園中,進入竹林幾步,鳳傾歌便不期然地撞見了那位放蕩不羈的李子悅。
他輕抬長腿,輕輕一攔,輕而易舉地便阻斷了她的去路。
鳳傾歌心中並無半點與他周旋的興致,今日這場宴會,明擺著是為魏如書量身打造。若要促成心中所謀,定會有一場風波興起,讓魏家毫無懸念地倒向宋家那一邊。
於是,她正欲抽身,步入那旁側觀戲的悠然之境。
殊不知,這李子懷,竟是個不畏生死的角色,猝然之間,從路畔躍出,橫亙了她的去路。
鳳傾歌的眼神倏地一寒,吐字如冰:“讓開。”
李子懷聞言,放聲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輕佻與戲謔。他毫不猶豫地伸出臂膀,一把將鳳傾歌拽入懷中,嘴裏的話語滿是輕蔑與譏刺:
“長榮,多日未見,你這脾氣倒是愈發見長了。今日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你來宋府的消息,一早便瞅準了時機。此刻此地,四下無人,本公子定要讓你痛快一番……咱們之間也算老相識了,你就別再裝腔作勢了。”
“老相識?你這是想讓本郡主好好領略一番何為暢快嗎?”
鳳傾歌的眼神漸漸凝結成霜,一抹不易察覺的殺意悄然爬上她的眉梢。
回想起李子懷上次竟膽敢出言不遜,侮辱了尊貴的長公主,而後被她撞見,若非李家傾盡家財求情,他早已是階下囚。
此人平日裏橫行霸道,欺壓百姓之事沒少做,本應早受懲戒。
而今,竟還牽涉到欺辱長榮的惡行之中,這已非金銀財寶所能贖回的過錯,簡直是自掘墳墓,挑釁了不可觸碰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