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歌自福康院脫身之後,並未踏足李氏準備的宴席,互相看不順眼,不僅吃不下去,她還擔心會被下毒,索性就先行一步回府。
鐵礦圖,關係重大,一路上鳳傾歌的心撲嗵撲嗵地跳著,她心係歸途,隻想盡快回到長公主府。
在她的正院裏,隱藏著一間不為人知的密室,一條幽暗而隱秘的通道是先帝當年特意為她鋪設的退路,悄無聲息地連接著皇家祖廟的禁地。
直至此刻,鳳傾歌心中才恍然悟出先帝那份深沉而細膩的寵愛。
突然,馬車被人攔截,擋住了她的去路。
“怎麼回事?”
鳳傾歌鳳眸微眯,眼下京城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竟敢攔她的車駕..
“殿下,前麵之人似是西齊的質子,好像是被人打了一頓,暈厥了過去。”
鳳傾歌挑了挑眉頭,倒是秋雨忍著笑哎了一聲,掀起轎簾一角,對著鳳傾歌伸手一指,低聲道:“殿下,前幾日福滿樓那群喝酒打鬧撞開包廂房門的公子哥中,就有他的身影,今日他莫不是故意暈倒在殿下麵前,好行引誘之事吧!嘖嘖..殿下這該死的魅力啊。”
鳳傾歌輕描淡寫地撇下一句,“既然身為西齊的質子,落魄到當街受辱的地步,本宮若裝作視而不見,未免太過說不過去。這樣吧,你且將人帶上,妥善安置在長公主府中。
甭管他心懷何種鬼胎,進了公主府的大門,且看他如何施展拳腳……況且,能給蕭明鈺添上一抹‘春色’,再順道堵堵他的心,豈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秋雨得令歡呼一聲,命人扛起蘇慕臨。
馬車緊接著,繼續前行。
這時,馬車行到主街上後,街上人聲鼎沸。
堵住了馬車的去路。
“唔...什麼味,這是?”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惡臭之氣,就連坐在車內的鳳傾歌都遭了殃。
秋雨聽到鳳傾歌在幹嘔,連忙解釋:“殿下是大理寺少卿辦案如神,已經將犯人定罪流放了,眼下正在滿大街遊行,百姓們紛紛前來觀看,扔臭雞蛋,爛菜葉,還有汙穢之物...”
鳳傾歌又一次掀起簾布,聽著百姓的歡呼聲,與叫罵,心裏也多了一絲笑意。
“砸死他們...狗貪官..”
“貪汙那麼多銀子,高價賣鹽,害苦了我們百姓呀...我老家遠房小姨就是因為買不起鹽,一家老小的都怪病,大夫說了就是因為沒有食鹽的緣故,砸死他們,一個個穿金戴銀,吸取我們老百姓的血汗錢。”
百姓們越說越激動,瘋狂吐口水,算是輕的了。
更有者,拿石子砸人,將囚車裏的犯人,砸得頭破血流,衙役們也沒有管,個個都心裏明白,這是犯了眾怒,這要是百姓突然掀翻囚車,將犯人都殺光了,也找不到凶手,不用坐牢。
帶著遊行的隊伍離去,迅速便有百姓開始清理髒物,鳳傾歌挑了挑眉頭,京城的百姓如此都這般可愛了麼?
嘴角微勾,一直回到公主府邸。
鳳傾歌正巧遇到了前來尋她的陸離塵。
“長公主智謀過人,此番不僅將那些作奸犯科之徒繩之以法,還令他們遊街示眾,更是在各州縣廣貼告示,此等高招,對民間輿論的影響非同小可。
本王方才徒步而來,沿途但聞百姓紛紛議論起長公主您——嚴懲貪墨之徒,重啟互市願景。民間皆是一片讚頌之聲,對您這位手腕強硬、智勇雙全的長公主讚不絕口呢!”
鳳傾歌輕輕微笑,“本宮能如此順利取得兩國和談,重開互市,三皇子也功不可默啊!
文書會盡快到三皇子手中,之後三皇子的事情,本宮也會上心,但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總不至於是為了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讚美之詞。
陸離塵笑了,聲音都有些怨懟,眯了眯眼睛,大步走近她的跟前,看著鳳傾歌:
“本王為何而來,長公主難道是真的不懂嗎?還是說利用完本王了,就不想再見到本王了?那本王可真的要傷心了呢!”
伸手甩開掌中的折扇,風流倜儻地勾唇一笑,“此番長公主與本王也算是圓滿聯手,本王前來是為了有所請求。昨夜,刺殺長公主的黑衣人,乃是陸蒼瀾的人,本王與他做了交易,答應給他的人尋來解藥。”
鳳傾歌目光緊盯著陸離塵,她有時候特別信任陸離塵,那種感覺仿佛這個人是自己最該信任的人。
兩世為人,她走到今天這一步,不能重蹈覆轍。
這一次,她沒有像以往那樣好說話,反而冷冷問道:“陸離塵,他一個敢給本宮下陰損媚藥的卑鄙小人,死一萬次也不足夠,你憑什麼以為本宮會答應。”
陸離塵眼底閃過冷意,陸蒼瀾...他竟敢...
是他大意了,應該先派人去了解清楚。隻想著,依她的武功,如今沒有幾人能傷得了她,卻不想陸蒼瀾給她下那種東西,真是該死。
僅管心裏也很生氣,麵上卻依舊道:“他死一萬次確實不夠,本王可以答應長公主,待他回了楚國,我必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隻是現在兩國剛剛簽下和平協議,若陸蒼瀾死在東陵,可能會引發戰事,於大家乃至於兩國百姓不利。”
鳳傾歌深吸一口氣,看著陸離塵提醒道:“好,你且記住欠本宮一個人情。”
“傾傾,我...”
“你什麼你...快走,本宮現在看見你就有些心煩。”鳳傾歌白了他一眼,抬手一把將他推開,大步朝著府裏而去。
秋雨麵露疑慮。
之後,陸離塵便看到一個侍衛扛著一個俊美男子從他的麵前進入府邸。
陸離塵眸光微眯,抬步也跟隨而上,追上了鳳傾歌的步伐。
麵上浮現出一抹好奇之色,他輕聲問道:
“聞說今日長公主親臨定國公府,此刻尚未至午時,想來長公主還尚未午膳,再過兩日,本王便需起程歸國,不如借此機會,邀請長公主共赴福滿樓,品嚐一番那裏的佳肴。
據聞,福滿樓今日新推出了炸雞與炸土豆的絕妙搭配,不知長公主可願與本王一同前往,嚐嚐這新鮮滋味?”
兩人剛進福滿樓,便湊巧遇到上蕭明鈺與顧湘一家三口。
幾人相視,都很是意外。
顧湘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鳳傾歌身邊的麵具男子,隻覺得他的氣場強大無比,身材修長,比蕭明鈺一相比較,簡直宛如天神下凡。
譽兒率先開口,跑了過來叫鳳傾歌。
蕭明鈺摟著顧湘的腰,視線落在陸離塵緊挨鳳傾歌的肩膀,目光有些陰沉變幻。
“駙馬這是也出來嚐鮮,要不一起?”
陸離塵淡淡挑釁開口:“這位便是你的妾室,顧神醫?久仰大名,一直未得見真人,失敬。”
顧湘微微一笑,本想借機認識一下這個楚國三皇子,若能合作,將來用處極大。
話還未開口,便被蕭明鈺打斷,隻見他客氣地拱手:“不必,想來長公主與三皇子還有正事要談,下官就帶內人先行一步了。”
內人?
蕭明鈺這膽子怎麼又蹦達升高了?
鳳傾歌挑了挑眉頭,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這顧湘出現在福滿樓的幾率,連碰上兩次,有這麼巧的事兒?
陸離塵似乎也想到了這處,兩人對視一眼,鳳傾歌淡淡一笑,“既然如此,本宮與三皇子就不打擾駙馬一家三口用膳了。”
陸離塵隨後進入了包廂,輕輕開口:“來人,去調查一下福滿樓是不是西齊人的暗中據點。”
隱在暗處的黑衣人,很快消失在不遠處,空氣也似乎都沒有那緊張之感,鳳傾歌看了他一眼,淡淡問道:“今日西齊的質子暈倒在本宮的馬車之前,你說會不會那顧湘有關聯?”
陸離塵見解不一樣,他道:“此事,本王倒是覺得有分歧,據聞西齊夜家把持朝政,女帝稱病多年不見客,獨寵偏信夜臣相,這蘇慕臨雖說是西齊的皇子,卻在西齊不受寵,他沒有那麼大的權力驅使夜家人行事。”
“至於,他故意接近長公主,難道不是長公主身上有利可圖嗎?您可是權傾東陵國的長公主,傾國傾城,美如天仙,能文能武,您這樣的女子能讓他傾心側目,有何奇怪?”
鳳傾歌聞言,表情複雜地盯著他,反問道:“你心裏也這麼認為本宮的?”
話一問出口,空氣間就多了一絲曖昧之色。
正在這時,秋雨匆匆趕來有事稟報。
看了一眼,包廂裏的陸離塵,鳳傾歌便開口道:“有事說吧!”
“皇陵那邊傳來消息,廢帝與淑妃那些人被一夥黑衣人劫走,咱們的人查到是齊國公暗中培養的勢力。”
鳳傾歌笑了笑,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鳳輕宇果然沒有讓她失望,關進皇陵才幾天不到,就受不了聯係上了那股暗中培養的勢力。
“讓人暗中監視他們的動作,你現在回府吩咐下去,放鬆得鬧的警戒,讓服侍秋風院裏的婆子故意走漏關押齊國公地牢的準確方向。這些天也太安靜了,不是好事,讓這些人都瘋狂一陣吧!”
秋雨離開,鳳傾歌拿起一塊炸雞小口的吃了起來,點了點頭,這東西菜式確實與其它酒樓有些不太一樣。
清風很快就打探到了消息,並且得知福滿樓是顧湘名下的酒樓。
想到這兒,她突然想起顧湘是來自幾千年後的異世之魂,這樣稀奇古怪的東西,是她想出來的倒是不令自己意外。
陸離塵語氣帶著嘲諷之意,淡淡開口:“想不到這西齊夜家的庶女,不僅醫術了得,還廚藝驚人,難怪福滿樓能多家分號。”
“切莫輕視了女子,她絕非池中之物,就連本宮亦不時對她某些見解心悅誠服。”
“她言道,兩心相悅之人,自當掙脫世間身份的枷鎖,勇敢地攜手共度餘生,哪怕是身為外室,那怕是側室,她也毫不在意。她言辭懇切,聲稱隻要能與心愛之人相伴左右,名分二字,於她而言,不過是浮雲。本宮觀她神色,真誠流露,不似作偽,她的誌向,顯然也不在那後院爭寵的瑣屑之中。”
鳳傾歌的目光深邃,透出幾分凝重的思緒,她語聲沉穩而嚴肅:“本宮曾無數次聽她言之鑿鑿,自稱來自數千年後的科技時代。此人所知所解,遠非尋常之輩所能企及。倘若任由她發展成長,累積起足以撼動山河的勢力,以她那超凡脫俗的才情學識,未嚐不可扭轉乾坤,改寫天下格局。”
陸離塵心中一震,緊握的雙拳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顧湘此女,絕非善與之輩,她的存在,如同前世糾葛中一抹揮之不去的陰霾,與他和鳳傾歌之間,纏繞著一段難以化解的深仇大恨。此生,他誓要守護好阿傾,絕不讓顧湘與蕭明鈺有任何崛起之勢,以免曆史的悲劇重演。
“如此,你還覺得她是個簡單的人物嗎?”
陸離塵輕輕搖頭,眸中閃爍著深思的光芒,將他所知的一切緩緩道來,與鳳傾歌共享這秘密:
“數年前,本王偶得天下鏢局上報的一則隱秘消息,提及她與北狄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頻繁往來。更令人心生疑竇的是,她委托鏢局運送之物,竟是數量驚人的硝石。
時至今日,本王雖多方探查,卻仍未揭開這背後的重重迷霧。而今,她自稱來自千年之後的異世,或許在那遙遠的未來,硝石擁有著我們所不知曉的非凡力量,否則,她又怎會不惜重金,不遠萬裏前往那北狄之地,大肆采購此物?”
鳳傾歌一聽,也重視了起來,兩人心事重重,於是很快各自離開,而鳳傾歌回了公主府後,直接由秘道前往了祖廟禁地。
漆黑的甬道裏,鳳傾歌與流雲兩人秘密前往,沒有驚動任何人,很快便來到了祖廟的出口處。
輕輕一推,一塊古樸的的青石悄然移位,鳳傾歌仿若無物,悄無聲息地踏入了祖廟禁地。
這時,剛巧一隊人馬經過此處,在看到出現之人是長公主殿下,紛紛停下上前行禮。
“屬下見過長公主殿下。”
鳳傾歌大手一揮,讓巡邏的皇家暗衛先不用理會她,讓他們繼續巡邏。
“是,屬下遵命。”
鳳傾歌不意外所有的暗衛認識她,這是先帝給她培養的人才,自是一開始加入就認識她的。
前世時,她信任鳳輕宇,從未有過謀逆犯上之心,所以先帝留給她的人,她從未想著利用,如今不同了,她再也不願意做鳳輕宇的牛馬,也不會傻傻的交權,任人宰割。
此地是祖廟,也是皇室暗衛的隱秘棲所,按理每一代皇上繼位後,都將接受先帝給他準備的皇室暗衛,可是先皇早已對鳳輕宇失望,又無以為繼,寧王也不一定就是個好的君王。
說起來,從前隻當寧王無心朝政,如今卻是另眼相看了,皇家果真是一個陰謀家成長的地方,沒有一個皇室子弟不想做皇帝的,如今哪怕她是個公主,也想去坐一坐那個人人都想要的位子。
這裏每一名守衛皆是她麾下的忠誠之士,對她唯命是從。
此前,城門口被禁衛軍與巡防營的控製,她的府兵確實不足以抵抗,但是加上這三千皇家暗衛就不一樣了,他每一個人都能以一抵數十倍普通士兵。個個武藝高強,是不可多得的武學奇才。
先帝遺命,賦予了她指揮這支皇室暗衛軍的無上權力,而他們,足足有三千之眾,平日裏或隱匿於暗影之中,或化身為市井百姓,穿梭於繁華街巷,默默織就一張覆蓋天下的情報網。
在這莊嚴而幽深的祖廟之中,僅三百名尋常精兵守衛,他們的身影顯得格外不起眼。誰也未曾猜到,先帝竟在這片鳳家祖廟不可侵犯的土地之下,為自己的愛女鋪設了一條隱秘的退路,智慧與慈愛,盡藏於此。
此前,那份的廢帝遺詔,被先帝悄然安置於祖廟深處,這一手布局,無聲卻有力,讓所有人的推測與算計,皆在這份深邃的父愛麵前黯然失色。
鳳傾歌走到祭壇前,將裏麵的香灰推至一邊,將裏的一個鐵製的盒子取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有些緊張地伸手打開,隻見裏麵靜靜地躺著半張羊皮畫卷。
她趕緊將懷裏的另一張羊皮畫卷拿了出來,流雲幫她撫平另一張,兩張同一攤開,合成了一張地圖。
鳳傾歌看著地圖上的位置,目光深邃而幽暗,此地竟是煙雲州的陽城。
原來如此...
煙雲州失守,先帝每況愈下,卻堅持想要上戰場,難怪老國公一把年紀也想死守北狄,發誓要奪回煙雲州十城。
鳳傾歌凝視著攤開的地圖,眸中閃爍著按捺不住的激動光芒,仿佛那每一寸山河都鐫刻著不朽的傳奇。
她激動的落下了淚珠,蕭家軍的所有是真正的大英雄,是蕭家上下,是萬千的將士死守不退,奮勇進攻,浴血奮戰到最後一刻的精神,最終才在她帶領著他們用五年的時候重新奪回煙雲州。
此地如此重要,如何能失,所幸陽城鐵礦在深山密林當中,陽城人口稀少,多深山,便成了北狄人眼中的無用之城。
不然,換成其它城,可能在這些失守的年月裏,早已被北狄得知鐵礦,若北狄掌控了礦山,哪還有如今的安穩山河,恐怕天下都將動蕩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