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亞元掌控滬市公司，在媒體上大肆宣傳。
他也接受了南方經濟報的采訪。
他特意囑咐秘書，給記者一百元的紅包。
楊欣認為這是賄賂，對高亞元第一印象就很差。
“你好，高總，能說一下大統的產品布局嗎？”記者楊欣問。
這是常規問題了，高亞元對著鏡頭，大說特說，把大統布局吹得天下第一。
楊欣又問幾個沒營養的問題。
終於，高~潮來了。
“那你怎麼看小當家和小浣熊之爭？”
高亞元皺眉，策劃案上沒有這個問題啊。
“高總，我們不會公開錄像，寫稿子我有分寸的，隻是隨便聊聊。”楊欣解釋。
她是經濟報的高級主編，台柱子，最不喜歡按照台本走，她喜歡問出其不意的問題，攝像都習慣了。
高亞元整理措辭：“小浣熊和小當家根本沒有可比性，口味油膩、單一、普通，不適合小朋友。”
“那為什麼銷量不如小浣熊呢？”
“這……”
高亞元臉色一僵：“銷量不能隻看一時，小當家銷量一直堅挺。”
楊欣又捅刀子了：“但據我所知，小當家月出貨量一百萬箱左右，但小浣熊目前出貨量已經超過五百萬，這你怎麼解釋？”
呼！
高亞元調整呼吸，不斷告訴自己，要紳士，要紳士！
楊欣的問題實在太噎人了。
“高總？”
“我說了，這隻是一時的。華夏消費水平很低，99%的小朋友零花錢隻有幾毛錢，很難買得起幹脆麵。”
高亞元道：“所以，華夏市場消耗不掉每月五百萬箱的方便麵。至於小浣熊740萬的銷量，那就不得而知了。”
“高總的意思是小浣熊銷量造假？”楊欣皺眉。
彎彎人瞧不起內地人，楊欣非常討厭這種姿態。
所以問問題，更加不顧臉麵，專找軟肋上戳。
“可能吧。”高亞元自認扳回一局。
“那你對最近風靡校園的水滸卡怎麼看？”
楊欣又捅了他一刀。
高亞元咬牙切齒，收了老子的錢，卻拆老子的台！
你到底是不是專業記者！
坐在旁邊的新任副總韋子琛解圍道：“楊記者，我們談點其他的。”
“那我們聊一聊大統飲料。”
楊欣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楊記者！”
韋子琛神色一沉：“我們可以聊一聊大統100。”
“好吧。”楊欣無奈。
“不用，就聊小浣熊！”
高亞元本來不想拿出殺手鐧，既然楊欣刨根問底，那幹脆就讓她報道出去！
“高總，如果您覺得不適，可以換一個話題。”
楊欣等於又捅了高亞元一刀。
“楊記者，我這邊有個情況。”
高亞元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道：“其實小浣熊是抄襲我們大統的！”
“什麼！”
一語驚天。
楊欣重新翻開一頁筆記，認真記錄：“請您詳細說一說。”
“我們大統不止小當家一款幹脆麵，另一款叫大統幹脆麵。但在七月的時候，公司決定更改名字，而名字就是小浣熊！”
“你有證據嗎？你們在工商局注冊商標了嗎？”
楊欣真的大吃一驚，這可就構成抄襲，成為犯罪了啊。
她之前查閱資料，看到很多樂士和大統的恩怨情仇。
很有可能是高亞元為了麵子，而誣賴樂士，需要證據。
高亞元示意她別激動，聽他說完：“我們打算推出雞汁口味、五香牛肉口味、烤肉口味和羊肉串口味。”
“而樂士的小浣熊，我嚐過了，就是我們廠生產的羊肉串口味！”
這絕對是個重磅消息！
楊欣手速極快，刷刷刷，把高亞元每一個字都紀錄下來。
“至於證據，我們當然有了。”
高亞元笑了，要的就是你這個表情！
“能給我看看嗎？”
楊欣神情激動：“我可以保證，會公正公平的報道出去。”
“抱歉楊記者，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這件事太重要了，我們有自己的反製手段。”高亞元得意地笑了。
“那您能具體說一說，怎麼個抄襲法嗎？”楊欣打破砂鍋問到底。
“現在不方便透露。”
楊欣皺眉，所謂抄襲一點證據都沒有，根本站不住腳啊。
她還要追問。
“楊記者，高總還有一個會要開，采訪就到這裏吧。”韋子琛恰到好處的攔住楊欣。
楊欣心有不甘。
如果這捕風捉影的信息曝出去，是對公眾的不負責任。
不過，如果樂士真的抄襲小浣熊，大統就是受害者企業。那麼這篇報道，可能對它不太公平。
糾結片刻。
楊欣做出一個驚人的舉動，去青江，采訪李樹鵬！
說幹就幹。
她直接買了機票去山城，倒車去青江。
李樹鵬真的很忙。
除了廠裏大小事情，他在收集關於康益食品廠的所有信息，但沒什麼實質進展。
楊欣自報家門。
受到春興全廠的熱烈歡迎。
九十年代人認為記者頭戴光環，尤其青江這樣的工業小城，對大學生都無比敬仰，何況頭頂光環的記者同誌了。
走在綠植小路上，左右都是羨慕的眼神。
楊欣閉著眼，仿佛回到了校園，打辯論賽勝利回校時，同學們投來羨慕的眼神，那種成就感自從工作之後，就再沒感受過了。
“楊記者，您先喝口水，李廠在車間裏，很快就過來。”商淑梅拘謹中帶著熱情。
這是在大統沒有的。
這裏的人都很樸實很熱情，但給她印象最深的是，每個人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哪怕一位搬運工也不例外。
“李廠長也在車間工作？”楊欣納悶。
像這種大老板，不應該坐著老板椅，帶著年輕漂亮的秘書，“日理萬機”嘛？
這位大老板與眾不同呀。
“是呀，李廠是個技術迷，天天都紮在工廠裏，和工人們打成一片。”商淑梅說得極為自然，情到深處，還醞釀著感動的淚水。
趙上駟也聽說記者來了，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剛巧聽到商淑梅的話。
技術迷？紮在工廠裏？
是我認識的那個李樹鵬嗎？
李樹鵬根本就沒在春興廠，估計他正往這邊趕來呢。
“楊記者，這位是我們趙總，讓他跟您說說我們李總。”商淑梅讓開半邊身子，讓趙上駟露出臉來。
楊欣站起來和趙上駟問好。
“楊記者啊，我們李廠真是天縱英才呀……”
趙上駟吹起牛來，比商淑梅肉麻多了。
但他分寸掌握得極好，每說一點好處，就舉出大量例證。
楊欣不斷點頭，這些都是事實，可以查到的。
吹了半個小時。
李樹鵬風塵仆仆進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不好意思啊，記者同誌，來晚了。”
楊欣真的感動了。
這樣一個大廠長，竟然真的在工廠裏工作。
因為李樹鵬的狼狽是做不得假的，還有那一身灰塵，像是在土裏滾了幾圈似的。
廢話。
掉坑裏了，能幹淨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