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得來的團聚，一夕間卻變成求而不得的離別之苦，杜天心中五味雜陳，哪怕是麵對千軍成馬，九死還生，他也從示像現在如此無助過。
隻因夏光啟握住了他的軟肋。
囡囡哭得多久，杜天的心就痛了多久，夜幕淒淒，身上宛如壓得千斤鼎，讓人壓抑的無法喘氣。
縱然是戰神又如何，護了國，卻失了家，紅頂加身，開府建衙又有何意？
女兒最終哭累，昏睡在杜天的懷裏，赤紅的雙眸暈染著無盡的悲痛，緩緩來到大廳，佇立窗前，就這麼靜靜的站著，站著……
蒙航，冬青，等一眾親信，雙手交疊，低頭不語，懊惱，悔恨與不甘，縈繞心頭，讓周邊的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直到魚肚泛白，旭日初升，溫潤的陽光映射在杜天的臉龐，錚錚鐵漢終於有了一絲生機。
“夏家，現在不要動，還不是時候。”突兀的一句話，打破了長久的寂靜。
“主上，我們願戴罪立功，殺入金陵，把夫人搶回來，您放心，我們一定完成任務。”蒙航噗通跪地，眼神愈發堅定。
杜天緩緩轉身，像是自嘲一笑，“嗬，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你們可知，我為何暗兵不動？”
眾人麵麵相覷，對於杜天的反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顯然不合乎常理。
杜天難掩苦澀，薄唇吐字，變得凝重，“金陵的水很深，更何況是樹大根深的夏家，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而置百姓安危於不顧。”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們可以與仇人拚個你死我活，但是無辜之人何其無辜，他們有錯？”
“護國平天下，我們流血流汗為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夏，而是國民，民若不生，何以為家？”
字字珠璣，如猛鼓狠狠擊打在每個人心頭。
杜天一頓，目光沉沉，繼續說道：“夏家帶走如嫣，想必是想用她來做把柄，更何況夏光啟雖為梟雄，但卻護短。”
“隻要我不動，如嫣便不會有事，如今家仇未報，南市也未是我們領地，一方不安，如若再與金陵世家為敵，才是真得害了她。”
一時間，眾人心緒百轉千回，杜天的話確有道理，南市雖然不如金陵，但世家雲立，錯縱複雜，想報家仇，未必隻是一個殺字了結。
如今局勢不明，冒然行進，隻會前有狼，後有虎，身陷囹圄，別說救親人，縱是自己恐怕也難獨善其身。
踏踏的腳步聲在死寂的空間，顯得尤為鏗鏘，杜天落座，抬眸看著梨落問道：“洛國的事情籌備如何？”
“主上放心，洛國國主投誠以後，國泰民安，局勢穩定，他表示隨時歡迎您過去，任憑差遣。”
“葛家的產業，已經悉數轉移，現在就等您一聲令下，隨時可……遷族。”
梨洛話落，眾人齊齊震驚，什麼，遷族？這麼大的事，為何他們一點風聲也沒有收到？
比起其他的目瞪口呆，蒙航和冬青在錯愕之後，很快恢複了平靜。
在杜天身邊相伴多年，對主上的心思多少還能猜出一些，他現在所做的一切，無疑隻是為了兩個字——家人。
洛國與大夏國力相當，自從二年前想要侵犯領土，被杜天打怕以來，已經把他奉若神靈，饒是一國之主，在天龍令麵前也要俯首陳臣，隻因大夏戰神是杜天，神一般的存在。
“隻有他們安全，我才沒有後顧之憂，冬青，以後他們的安全我就交給你了，懂？”杜天神色肅穆，語氣中滿是擔憂與無奈。
冬青重重點頭，“主上，我在，他們便在，您安心！”
“好，今日是我父祭日，我們兄妹三人一起掃墓，想必他老人家已經惦念很久了吧……！”
杜天起身，深吐濁氣，恢複常態，該來的總歸要來，把杜靈兒與杜晨星送到洛國，他們可以有全新的生活，無需陪著他背負仇恨。
這份恨，過於沉重，他一人足矣……
杜榮軒去世後，杜家旁支唯恐波及自身，所以安排的墓地比較偏遠。
杜天兄妹三人，足足走了小半天功夫才到了目的地。
路上，杜靈兒一直心事重重，夏如嫣被人莫名帶走，一切發生得過於突然，而杜天又刻意隱瞞，所以直到剛剛她才知曉。
很想問出口，但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是啊，問了，除了給杜天添堵，她又能做些什麼？
思來想去，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哥，以後囡囡由我照顧，你別擔心，嫂子……她一定會沒事的，對嗎？”
杜天微微一笑，摸了摸杜靈兒的秀發，說道：“靈兒，你記住，隻有你們安全，我才會好，所以不管我做什麼，都希望你不要怪我，可好？”
杜靈兒有些疑惑，她覺得杜天問得小心，又顯得無可奈何。
“靈兒，聽小天的吧，他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要給他添亂！”杜晨星輕聲安撫。
杜天不可置否，他將一束純白的秋菊放在父親墓前，蹲下一遍又遍撫摸著冰冷的墓碑，目光沉重壓抑。
一別就是五年，如今天人永隔，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有千言萬語宣之於口，但看著父親照片，殷殷笑容，卻是一言未發……
終究，他還是沒有哭，而杜靈兒哭得像個淚人，極力得想要宣泄內心的蒼涼與悲戚。
這世間悲傷各有不同，但卻異曲同工。
有人會放聲哀泣，有人會默如磐石，而杜天便是後者。
他也有悲傷，也有仇恨，但是唯有克製與隱忍，才可步步為贏，才可護家人安穩。
跪在父親墓前，兄妹三人重重連磕三個響頭，杜天把準備好的白酒拿了出來。
倒出三杯，分灑墳前，嘴唇掫挪，“父親，以後靈兒和哥，由我來照顧。”
話落，又是重重磕頭，起身轉身離去，步履沉重，猶如千斤。
哭泣隻是無用之人才會做的事情，男人需要做的是許諾後履行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