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困境,溫去病、司徒小書窮思苦想,希望能夠找到突破的辦法,過不多時,溫去病猛一拍掌,“是了!外麵的進不來,那裏頭的呢?”
“裏頭的?”
司徒小書聞言一呆,沒反應過來,隨即雙眼一亮,同樣明白了溫去病所指。
眾生之力,本質是聖德崇拜,源自萬民信仰,而司徒小書身上的眾生之力,得自所庇護民眾的崇拜。
始界迢迢,傳來的願力可以被隔絕,但若在這方世界內培養信眾,收納萬民願力,發揮人道神異,就算是九龍塔神能逆天,也絕無可能斷絕,而此方世界有人族存在,恰好滿足了關鍵。
“嗯,先前你護下的那些原始人類,這方世界應該還有不少……呃,還有一些,若能收入麾下,或許能充夠數量!說幹就幹,你且在這裏做些準備,我去外頭尋人。”
溫去病點了點頭,縱身而出,脫離自辟的世界,開始在暴雨和熔岩中,尋找殘存的原始部落。
司徒小書留在雙絕陣內,施展神通,移山倒海,造就鬱鬱森林,廣袤良田,屋舍連綿,以她偽萬古的威能,這些不過是反掌之事,轉眼之間,場景一新,諸般新造之物備妥,司徒小書橫視兩眼,又起手在大地中心建起一座雄偉祭壇,自己端坐其上,等待溫去病的歸來。
雖然是始界當前的願力之主,司徒小書其實厭惡神道手段,尤其是要裝模作樣擺排場,讓人把自己當神拜,這尤其令她不快,但如今為了脫困,為了能替溫去病盡些力,再也顧不上堅持,把能做的準備完成,等待溫去病歸來。
隻是,等了許久,溫去病遲遲不歸,司徒小書開始不安,若非擔心世界法則壓製,自己出去幫不到忙,隻有添亂,肯定外出尋人了。
“……溫大哥不但是萬古,更同境界無敵,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
時間分秒過去,司徒小書的忍耐,很快到了極限,一下長身而起,正要不顧一切出去尋人,驀地空間法則波動,溫去病出現在祭壇之前,完好無傷,麵上卻有幾分悻悻之色。
司徒小書剛想詢問究竟,就見溫去病大袖一張,甩出數名原始人來。
這些身著獸皮的原始人,落在祭壇之前,看著眼前神跡般的宏偉祭壇,以及端坐其上,周身綻放金光,星火環繞的司徒小書,紛紛跪下,用土語稱頌神明,已然成了信徒。
“你這套倒是準備得不錯。”
溫去病仰頭,看著上方的司徒小書,調笑一聲,最終忍不住歎道:“外頭天災不絕,恐龍肆虐,人族死得就剩這麼幾個了,我搜遍整個世界,也再無發現,唉,就這幾個人,怎麼夠用啊?”
司徒小書走下祭壇,輕撫每一個土著頭頂,感受從他們身上傳來的虔誠願力,不須嚐試,就無奈搖頭。
始界是願力崇拜的大補之地,司徒小書生長於始界,沒得比較,感受不深,現在碰觸到外界人族,一下就發現差別。
“這方天地的生靈……”司徒小書歎道:“提供的願力量,不足始界個人的萬分之一,就算聚起萬人,也沒多少用處,更別說這寥寥無幾的幾個,根本……連渣也不算。”
溫去病的結論也是一樣,心裏早就有數,倒是不顯失望,聳肩道:“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成事,但橫豎沒有其他辦法,接下來隻要護住這些種子,讓他們繁衍生息,增加數量。”
司徒小書遲疑道:“這……能行嗎?”
溫去病歎息道:“死馬當活馬醫了,有你我庇佑,隻要時間長了,總能開枝散葉,說不定……還能變成一個龐大帝國呢!到時候收割眾生之力,就可以離開了。”
“這點人,繁衍生息……恐怕要很久吧?”司徒小書無奈,溫去病卻笑道:“你在這裏等了很久吧?”
“難道……”
司徒小書閃過一個想法,困惑地望著溫去病,後者點了點頭,“外頭的時間法則很混亂,連帶我開辟的世界都受到影響,所以無需太過擔心時間,或許……這裏過去百年千年,塔外也不過一瞬罷了。”
司徒小書點頭,“隻能如此了。”
溫去病笑道:“我瞧這所謂人道,其實就和放牧牲口無異。橫豎出不去,我們不如開心一些,來當勤奮的牧場主吧!說不定,在收獲之前,就有強人破掉九龍塔,省了我們的力氣。”
對於溫去病的說法,司徒小書很清楚安慰的意義大過其他,卻也隻能接受,轉身向依舊叩首的原始人降下神諭,詔令他們就在祭壇外圍的房舍住下,互相幫扶,重建部族。
光陰如水,不舍晝夜,溫去病特意調整雙絕陣法則,四季循環,日月交替皆備,自春季開啟,如今盛夏已過,秋意未濃,半年時間早就過去,原本早該爆發的九龍塔之心,卻蟄伏不動,致命危機未曾出現。
“……難道,是因為人在塔裏,心就安定?那真是撿到了!”
溫去病這邊因禍得福,司徒小書那廂卻再壓製不住。數年轉眼過去,困在九龍塔中,修為不得寸進,離萬古還是遙遙無期,開疆辟土,擴充子民的事也無進展,封禪反噬已開始出現。
近兩個月,司徒小書的力量數次失控,從內而外爆發,全靠溫去病鼎力相助,才勉強壓下,但每撐過一次,下次的反噬就更為凶猛,哪怕以溫去病八重萬古之力,也愈發辛苦。
“溫大哥,這樣下去恐怕不行。你還是要留些餘力,防備自己出事……”
竭力把話說得平穩,司徒小書體內經脈早已亂成一團,內天地也處處裂痕,一身神通近乎消逝,與凡人無異,雖暫沒有粉身碎骨之憂,卻連生數場重病,整個人形銷骨立,甚是虛弱。
看著剛剛完成一回延命療傷,備顯疲態的溫去病,司徒小書又是愧疚,又是擔憂,溫去病卻不甚在意,隻是用溫柔目光看著瘦骨嶙峋的少女,開口安慰。
“不礙事,既然一直沒有爆發,想來隻要在塔內,這顆心就不會出事。此番硬把你拖來,讓你擔上莫大風險,是我的責任,要是不能好好帶你回去,我還算人嗎?”
“我……”
司徒小書欲言又止,最終低下頭,沒將真實的情感表露出來。
“唉,建國真是不容易啊!”
溫去病站在山巔,遙望下方廣袤的田地,散落的屋舍,無奈歎氣。
自己救來的這些原始人類,安定下來之後,自發配對,組成家庭,開始繁衍,雖然繁殖的數量不少,夭折數量卻更多,十幾年的時間,人數居然沒增出多少,別說開枝散葉,組成帝國,甚至安穩傳承都是問題。
“……這些九龍塔中的人族,先天基因不良,又黑又瘦,個子不高,還蠢笨如驢,說是未完全進化的猿猴,也沒差多少了。”
溫去病搖頭感歎,若隻是如此,以自己如今的手段,斷不至於如此狼狽,偏偏這些人族體內,都帶有九龍塔的烙印,一旦自己嚐試用外力替他們改善體質,消除疾病,就會生成反作用,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麵前。
而一晃十來年過去,畜牧計劃全無進展,亦沒有其他人破塔成功的跡象,即便自己心知時間法則有異,外界或許才經過不久,也忍不住感到喪氣。
“溫大哥。”
司徒小書從身後走來,遞上一杯清茶,溫言道:“領導人族走向繁榮,本就艱辛,你不用失望。”
溫去病接過清茶,看著司徒小書。不像自己十餘年來容貌不改,這些年裏飽受反噬之苦的她,神通不再,在病痛和時光雙重作用下,仿佛換了一副樣子。
身形消瘦,配上眉眼長開,已經從青春少女,轉為年華正茂的成熟女子,曾經的英氣在病痛下斂去,卻轉為淡淡的柔美,唯有眼中堅毅不改,仿佛可以承受一切世間痛苦。
遞過清茶,司徒小書也不多言,默默轉身離開,溫去病看著她孤單纖弱的背影,心中波瀾重重,憂色更深。
司徒小書一路走到山腳,在自己獨居的小屋中練刀。這些年來,雖然身子愈發羸弱,自己卻不曾放棄練刀,可練沒一會,就咳嗽起來,即使想要堅持,最終仍無奈停下,伸手掩住咳出的血,仿佛隻要沒人看見,就不曾發生。
……看來,堅持不了太久了啊……這具身子,每況日下,已經到了隨時都要崩解的邊緣了……
……雖然這些年來,反噬發生的間隔越拖越長,因此哪怕一次厲害過一次,溫大哥也能強行壓下。可最近一次,他就已被逼到極限,受不住八重天力量的自己更險些沒能挺過去。下一回,可能就是死期了……
……明明自己還有許多理想,也有許多心願,卻沒想到會終結在這裏……
……自己不甘就這樣撒手!有些事情拚盡全力而無成,雖然遺憾,卻終究有坦然接受的心懷,唯獨……卡在心頭許久的這個願望,若止步於此,自己死不瞑目!
明悟和不甘湧上心頭,司徒小書抬頭看向天邊,回望剛剛走下的山峰,山巔在雲層中若隱若現,便如自己的心願一般,似乎觸手可及,又似乎遠在天邊。
猶疑許久,靜靜在小屋中倚窗,看日落月升,直到整個屋子陷入黑暗,少女麵上終於露出釋然之色,不再猶豫,起身走出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