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章 黑暗的巨口

\Z<�E溫去病完成了“架構”,借助不死會這個新興的奇特組織,承受了鬼君旗內的無窮願力,成為新一代的鬼龍皇,並且控製了一眾大能與鬼尊,成功擊退鬼岩城和萬血河之主,占據了鬼市,這個舉動……引來鬼界各方的關注目光,所有的萬古與大能,都用戒慎恐懼的眼神,遙遙眺望這座不夜之城,關注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量。

所有的新勢力出現,必然都會衝擊舊有的既得利益者,而比起已經退走的萬血河、鬼岩城,各方更為關注的,其實是地藏金龍的態度。

整場大會,在赤魃最需要支持與庇護的時候,原本掌控鬼市,推它上前台的地藏金龍自始至終保持沉默,沒有表態,後來萬古在鬼市打翻天,甚至打算連鬼市帶赤魃一起打滅,地藏金龍也未曾出手,仿佛祂根本就不存在一樣。

現在,整個鬼市都落入赤魃掌握,看那籠罩整個酆都的恢弘神力,大陣運轉如星羅,恐怕酆都城已經不是地藏金龍說了算,這個代理市長,現在不知道又是什麼狀況?難道就沒有一點反抗,任由赤魃喧賓奪主?

各方都想知道這個答案,都在期待新舊的鬼市之主間爆發一場大戰,讓大家可以進一步窺探新一代鬼龍皇的虛實,但令它們失望的是,地藏金龍依舊保持沉默,似乎樂見其成,沒有任何反對,任由神光延伸到鬼市最頂層,罩住了那片淨土。

……地藏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這不光是鬼界各方共同的疑問,也是溫去病如今最困惑的問題,身為鬼道之主,自己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的領域雖然隨著神光延伸,籠罩住整個鬼市,包住最高的一層,但那一層內中的情況,卻變得一片混沌,自己幾番試探,也看不出那片混亂內的具體情形。地藏雖然看似外頭已經默許自己掌控整個鬼市,卻封閉了淨土,在自己的體係內自成一體,不受外擾……

……地藏果然在抗拒,那麼……該進一步施壓嗎?

這一點讓溫去病始終拿捏不定,迄至目前,地藏行為詭異,雖然有設計把自己擺上前台,同時放消息替自己拉仇恨的行為,更坐視自己多次險情,不過之前在關鍵時刻出手助過自己也是事實,如果輕易將祂定位為敵,壓迫太過,逼虎跳牆,這對自己可沒什麼好處。

況且,借助萬鬼願力施展神通,看似神奇,可背後的限製也多,憑當前的自己,還未有能力再造奇跡,籍此向萬古施壓,除非再一次引來鬼君的力量。

甫一動念,溫去病驟然驚覺,魔屋之內的鬼君王座,從原先的凝實之體,忽然轉虛,形影漸漸淡化,同時,自己泛起一陣氣空力盡的疲勞感,好像力量正從體內被抽走。

……鬼君力量要斷了?為什麼?

這本來是自己之前求之不得的美事,可當下自己還需要這股力量,假若沒有鬼君力量做支撐,自己這趟鬼界之行,肯定沒法混得現在這麼風生水起,還搞出這麼大的攤子來!

溫去病驀地一陣心驚肉跳,有種墮入無邊黑暗的感覺,眼前驟然生出一個模糊幻象,仿佛有一張吞天大口,張開裏外四排刀齒,正要向自己一口噬來,將自己整個吞噬下去。

……又是什麼玩意兒?

溫去病凝定心神,幻象登去,而魔屋中的虛化的王座也重新凝實,好像不曾有過任何問題,讓溫去病隻覺得莫名其妙,判斷不出狀況。

……看來,鬼君力量也並不是真的無窮無盡,未必能讓我一直抽取到地老天荒,後頭使用上,還是得要留一點心眼了。

這並不是太讓自己為難的事,之前自己多方設想,早就考慮過鬼君之力或許不是源源無盡,搞不好哪天用著用著,忽然就消失的可能,現在印證這個推測,也隻是剛好,不用過於失望或大驚小怪。

隻不過,當前不死會的美麗願景,全是靠鬼君的力量在背後支撐,這個注定最終會崩潰的白日夢,究竟能走多遠,就要看鬼君力量還能支撐多久,若沒有鬼君力量作為後盾,後頭縱有夢魘鬼鼎,自己也不能繼續源源不斷地煉製那些金幣,沒東西去唬那些蠢鬼,這個吹起來的大泡沫早晚要完!

……框架才剛剛搭建起來,枱子就在晃了,留給自己發揮的時間不多,得盡快把事情完成,找好後路開溜才行,不然這個架構崩潰時的反噬,可不是小小大能能夠承受得起的。

正想著這點,溫去病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分身已經被人消滅,剛才屍鬼分身,衝出去追殺重傷的鬼師爺,卻挨了凱裏一掌,傷重待死,拖到現在,終於被消滅了。

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換了是正常情況,自己一早就直接下令分身解體,就地殞滅,節省消耗了,但這具分身是灌了鬼君力量才能生成的,自己能驅策,卻無法控製,別說不是很駕馭得住,甚至連相互間的感應都不太清晰,時有間斷。

分身之法玩到這地步,不僅是糗,還隱藏危機,既要時刻承受分身反噬的風險,還容易給人留下破綻,可能通過設計捕捉分身來探自己的底,但這具分身的自我本能極強,幾乎要擁有獨立神識,與自己的連結遠沒有其他分身那麼深,卻戰力超群,自己不得不用,而剛剛萬古戰鬥,各處能量餘波又亂,這家夥剛剛到底是怎麼戰鬥的,又是怎麼被消滅的,自己竟然一點也得不到訊息,活像是一具接觸不良的爛機械……

搞出這樣的分身,委實有傷自己的專業自尊,溫去病心中頗為懊惱,暗忖後頭定要想個辦法,把這個缺點給改了……

眼前要忙的事情太多,溫去病隻覺得自家分身的狀況不妥,心裏一陣不舒服,卻無暇深思,更不知道事情遠比自己所料,更為複雜。

就在霸皇亂戰兩名萬古,溫去病搶救妃月淚,全力發動渡化時,遭受凱裏一掌重創的屍鬼分身,翻滾著墜落冥土,掉在鬼市之外的一個偏僻角落。

雖然已經被拍的支離破碎,屍鬼分身仍不斷掙動,展現出極強的生命力,不住想要重組身軀,起來活動,這一幕讓尾隨降落的鬼師爺也大為咋舌。

“……好厲害,到底是怎麼練出這種分身的?”

鬼師爺連聲讚歎,對這個分身給予高度評價,更預備施展手段,趁機將這具殘損的分身擒拿下來。赤魃的一身神通簡直匪夷所思,出處更是莫名其妙,身上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與他的成長軌跡毫不重合,根本無從查起,這具由它化出的分身,正是窺見這些真相的最好機會,隻要能夠擒拿回去,進行研究,赤魃的一切底牌都將再也無從隱藏。

整個鬼市,如今都成為赤魃的勢力範圍,倘使這具分身是落在鬼市之內,自己未必敢進去抓拿,否則赤魃一下發動渡化,當真是連跑都來不及跑,簡直是羊入虎口,平白把自己送上門,可既然是落在鬼市之外,就可以試著拿拿看,能把這具分身帶回去,這趟鬼市之行,就未必算是折本……

鬼師爺舉起手,看著屍鬼分身痛苦而怨毒的眼神,要直接發動大搬運的神通,一下將之擒住,卻在要出手的一瞬,心中警兆忽生,連忙飛身閃躲,卻仍慢了一步,驀地全身一痛,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打中,一身防禦全然不起作用,登時受創。

傷勢不重,詭異的是,自己竟全然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打中?又是什麼樣的攻擊?這一擊來得無形無影,即便已經被打中了,自己卻仍找不出敵人位置,無法判明具體手段,也不知道要如何抵擋。

……是有萬古存在遠距離遙擊威嚇?是修練特殊法門的大能?或者是有隱形藏匿道具的鬼尊?還是什麼別的可能?這一擊威力不大,卻無從抵禦,更摸不清敵人的門路,究竟是對方力有不逮,還是隻是一個小小的警告?若是自己不識好歹,後續才見真章?

刹那間,鬼師爺腦中無數念頭紛至遝來,若是自身狀態完好,除非是麵對萬古,否則無論什麼手段自己也無懼,都可以見招拆招,但之前赤魃造成的創傷委實太大,那不光是創傷神魂,更有昔日鬼君剝奪本質的特性,蒙蔽本性靈光,讓生命變得渾渾噩噩,失去神異,連智能、膽氣都會被剝除……如今的自己,根本沒有撐戰的本錢。

猛一咬牙,鬼師爺當斷則斷,立時遁入虛空,什麼也不顧地逃跑。能夠在汰舊率極高的鬼界存活至今,一路修到今日境界,鬼師爺最自豪的,就是準確的判斷力,不鬥不必要的氣,也不硬打不對勁的仗!

鬼師爺狼狽遁逃,不久,在它原本的地方,虛空之中生出漣漪,一個身影緩緩出現,道骨仙風,大袖飄飄,赫然便是剛剛見機不妙,不顧暴露,果斷遁出鬼市的雲中子。

“……幸好走了,也幸好它狀態不全,這才這麼容易就退走,如果是全盛狀況的鬼師爺,我這把老骨頭,可不夠人家拆的。”

雲中子微笑搖頭,“不過小友也太過不小心,處處留下手尾,剛剛要是真給鬼師爺得手,分身旁落,不免機密暴露,那可就危險得很了。這個仇怨結得這麼大,一旦真身暴露,哪怕鬼界之事告一段落,後續的麻煩也是無窮無盡……凱裏一脈可不是好惹的啊……”

說著,雲中子目光斜看向地上,殘缺的屍鬼分身仍在不住試圖重組軀殼,僅餘的一隻血目,怒瞪著麵前的仙人,其中散著無窮的痛苦。

“……真是好厲害的痛苦意念……不愧是得自酆都鬼君的力量,每一股力量都暗藏亡者黑書的精要,直指大道,這道分身……真是又凶又邪,嘖嘖,是好東西啊!”

說到最後,語氣陡變,雲中子望向屍鬼分身的目光,從原本的淡定從容,變得和溫去病進入專業狀態時一模一樣,“既有鬼物之妙,又有屍蠱的神秘玄奇……委實令人食指大動,難得碰上了,不帶一點回去做研究,豈不可惜?隻是……這樣對小友有些不好交代啊。”

沉吟不語,雲中子遲疑了一陣,忽然變得輕鬆起來,笑道:“也罷,天予不取,自招其弊,既然都碰上了,不拿下豈不是可惜了……道友你說是吧?”

一語道破新窺探者的存在,雲中子身後驟然湧出陣陣黑霧,充滿惡意,向他蔓延過來,他一早就暗作提防,扣緊了懷中的保命法寶,這才淡然轉身,麵對後方的來襲者。

“這位道友,你……”

故作從容的聲音,驟轉驚惶,“是你?怎麼會是你?你……”

黑霧高速湧來,瞬間將雲中子吞噬,保命法寶似乎沒有一點作用,鮮血激噴,驚惶的聲音,變成一串長長的慘呼,又迅速消失在黑霧裏。

殘損的屍鬼分身,看著海潮般的黑霧湧來,情知無可避免,當即猛一咬牙,四分五裂,化為十道痛苦厲鬼,介乎有形無形之間,分頭飆衝飛去,爭取最後一線生機。

黑霧深處,驀地打開一張巨大的猙獰血口,裏外四重刀齒,密密麻麻,深邃無底,一口咬下,盡吞十道痛苦鬼相,沒有一個能逃得出去。

黑風寂寂,周圍又恢複平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