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後小劇場 上

突然接到團長如此荒唐難言的任命,韋士筆的感覺不是普通的糟糕,自己平時行事不羈,時常找機會縱情聲色是沒錯,過往的事跡,在外人看來似是放浪形骸,但其實這方麵上還是有自己的分寸的,和同誌親友發生關係這種事,一向能免則免,免不了也要求個好聚好散,但和同誌老婆、未婚妻來一腿之類的,那是打死也不敢有,就算人家要,也當抵死不從。

過往的歲月裏,很難想像,會有某一天,自己竟然會被人拿刀抵著脖子,逼著去泡妞,還是去泡一個美女的,更讓過去的自己難以想像的是,這種事情真的發生了,自己的反應竟然會是抵死不從。

“團長!這種事我不能幹!”

韋士筆鼓起勇氣,一掌拍桌,抗議道:“你就是想讓我去泡阿山都好商量,但是讓我去泡老尚的媳婦,這個不行,這違背我做人的原則。”

一旁本來也想要提出質疑的褒麗妲,卻被搶了先,這一下聞言也直接傻了眼,怒瞪道:“這又關阿山什麼事?團長叫你去你就去,少推三阻四,又不是喊你去泡你媽,有什麼不能的?百難臆度還有原則的?”

“去,我媽早就死了,要不然這話還用妳來說?”韋士筆堅決地搖搖頭,“團長,這事真的不行,還是想想別的招吧……好吧,我知道要你再想別的招是不可能,但換個人去幹總行吧?”

“行啊,那不然這次就讓小妲去做吧,反正她是通吃的。”

“她是死活通吃,不是男女通吃啊……”韋士筆看了看跳上來要咬自己肩膀的蝠翼女,轉過頭來,正色道:“讓她去隻會灑湯,九死一生,不如你讓阿山去吧,他等一下醒來就喊他去,這件事他去好,後頭查出來其實沒問題也不會引人誤解。”

“但阿山這次傷得很重啊……”藍衫男子很苦惱似的摸了摸下巴,“要不然,還是我親自上?其實我也自認風度翩翩,玉樹臨風。”

“……那真是十死不生。”

韋士筆喟然一歎,毫無選擇地接下了這個自己本來極端抵觸的任務。

……自家團長是毫無耐心,沒有一點長遠規劃,輸了棋步就會直接翻桌砸人的個性,偏偏他還有一直這麼玩不出事的本錢,如果讓他親自去,真要試出了點什麼來,決定下殺手,到時鐵定誰都攔不住,而反過來說,要是什麼問題都試不出,證明人家的清白,也同樣證明是他多慮,天曉得他會不會因此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

……因此,是“十死不生”。

為了保下袁七小姐的性命,自己唯有親自上陣,泡了她,來替她擋災,這種說法講出去不曉得有沒有人會信?但自己這次是百分百認真的……

“……老尚,為了你的人生幸福,兄弟我這回真是豁出去了。”

出了營帳,獨步在路上,韋士筆仰首望月,手中的煙杆不住旋轉,白煙嫋嫋,讓他的月下形影朦朧難辨,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連自言自語的聲音都有些模糊。

“……我盡量在拖延了,希望……和我們想的不一樣。”

要跑去勾引別人老婆,首先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調開別人老公,否則就不是去泡妞,而是上門挑釁,準備決一生死了。而當目標是碎星團員家屬時,這點就非常容易,碎星團別的沒有,什麼都缺,唯獨超時勤務多到爆,隨便找點因頭塞過去,說是要準備發動一場替阿山討回顏麵的複仇戰,就足夠讓老尚在那邊開幾個小時的會,忙到天昏地暗,抽不了身。

準備工作完成,確認尚蓋勇已經離開,接下來要麵對一場沒有盡頭的作戰準備會議,隻剩七小姐獨處在營帳後,韋士筆整整衣裝,悄然到訪。

雖然隻是營帳,但碎星團常年和妖魔交戰,駐紮地無論是被正麵強攻還是刺客暗襲都少不了,四大武神的住處,一向是襲擊的重要目標,自然受層層禁製守護,從外頭望去隻能看見模糊一片,否則,堂堂迅雷神盜的住處,如果會被人一眼就看得通透,那就真是貽笑大方了。

營帳前是有衛兵把守的,既可以在尚帥不在時護衛著裏頭武功低微的尚夫人,也在當前團中詭異氣氛下,起到監看的作用,不過,韋士筆無聲無息地穿過守衛,身為碎星團的最高幹部之一,他有太多手段可以瞞過這些尋常守衛,沒有半點聲響地穿越大多的封禁。

“咦?”

進入營帳時,韋士筆少許有些驚訝,雖然自己提前預備好了穿過老尚營帳外封禁的手段,卻半點沒用上,營帳內的防禦封禁已經被撤除,赫然處於全不設防的狀態。

而在營帳內,有一個素雅好看,甜美可人的女子,白衣白裙,外麵披著一件紅色小襖,正在溫水煮茶,看見突然有人進來,卻並不吃驚,特別是抬頭確認來人身份後,她更像是等待許久一樣,向來客欠身。

“韋帥來得遲了……”

“七小姐早知道我會來?”

韋士筆麵上微微一笑,心裏可笑不出來,有種被人打了個伏擊的不妙預感,隻能硬著頭皮緩步來到女主人的麵前坐下。

之前的時日,三大武神對她的稱呼,一直都是“尚夫人”、“嫂子”之類,給足了尚蓋勇的顏麵,此刻韋士筆開口叫出“七小姐”,就有著此番要開門見山的意味。

“韋帥,請喝茶,這邊還有些柚子。”

送上備好的香茗與果盤,七小姐溫婉微笑,“……他說過,最近這些情況不對,一直這樣下去,韋帥早晚會來,因為你是個好人,不會願意讓山帥來,也不會想讓那個人來。”

“……真是傷腦筋,搞情報工作的,最傷感的就是被人事先出賣呢。”韋士筆接過對麵遞來的茶水,毫不防備地一口飲盡,“這樣說來,七小姐想必是知道韋某的來意了?”

“……就打算在這裏嗎?”

七小姐看了看身後的床榻,微笑道:“如果婷婷抵死不從,韋帥是要直接霸王硬上弓嗎?”

“呃,不……這個……我這人從來不對兄弟老婆霸王硬上弓的……不對,軟的我也沒做過,我從來不碰兄弟老婆的。你不要聽他們瞎說,我真的不是那種人的。不對,現在這事跟我是哪種人無關……”

意識到本身處境的尷尬之極,韋士筆連忙搖手,胡亂否認,慌亂中總算組織好接下來的話語,正要開口,對麵猶自笑著看著自己的麗人,眼角忽然滑落一滴珠淚,雖然仍在笑,笑得很美,卻總讓人覺得看見了哭臉,一股悲傷欲絕的心情雖然似乎隱藏的很好,不曾顯露於外,卻能直接傳達到他人的心中。

“……我知道,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也沒有啦,應該是他配不上你。”韋士筆不由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誰配不配得上誰,你們兩個根本不配的。”

“但是……我覺得自己很幸福!這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心中的悲慟終於再藏不住,淚水不斷滾落,麗人向韋士筆欠身,“我想讓他也幸福起來,真心的,請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求你們了。”

名動大地的無雙辯才,在此刻隻能啞口無言,韋士筆歎息著,把手中的空茶杯放回桌子,“喝七小姐這杯茶的代價,可比霸王硬上弓還要難搞得多啊……柚子我就無福消受了。”

無可奈何,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韋士筆隻能長身而起,轉頭就走,甫一轉身,就看到營帳門口,尚蓋勇一聲不吭地站在那裏,不知是何時歸來的?巧妙避開了安排過來的作戰會議的他看著營帳中自己的兄弟與妻子,表情並不嚴峻,反倒還有一絲笑意。

韋士筆斜瞥了尚蓋勇一眼,“怎麼了?過來和嫂夫人說說話,喝杯茶而已,連手都沒摸到,用不著追斬我九條街吧?”

尚蓋勇卻聳聳肩,“你難得過來,要不……留下來一起吃頓飯吧,她新學會了幾道小菜,味道很不錯的。”

“免了,還是等阿山醒了,你招待他吃飯吧!”

韋士筆聞言沒好氣地直接走出去,尚蓋勇默默跟在一旁,不發一語,兩人無聲地並肩走了一段路,韋士筆忽然開口,“老尚,你應該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

尚蓋勇點點頭道:“來勾引我老婆。”

“……這些事你知道就好。”

韋士筆悻然回答,又沉默走了一段路,最終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我沒勾引成你老婆,對你、對你們,都未必是件好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你自己要有心理準備了。”

言盡於此,韋士筆飄然離去,尚蓋勇沉默著回頭,一步一步走回自家營帳去,掀開營帳,他看見七小姐正在那裏,悄悄抹著止不住的眼淚,被自己的掀門動作所驚,連忙換了一副表情,展出笑臉,想要迎接歸來的自己,卻又意識到剛剛的落淚已經被看見,表情……頓時非常古怪。

“對、對不起,我不應該哭的……你的擔子已經很重,我不該給你添亂的……”

伸手抹著眼淚,麗人想要快速換過表情,止住哭泣,但眼中的淚水卻像決堤一樣傾瀉,越是想要停住,越是止不下來。

尚蓋勇快步上前,一把將麗人摟在懷裏,一隻手輕輕的撫慰著懷中的人兒,想要說些安慰的話語,卻一時無言,好像說什麼都是錯的,隻能摟她在身邊,靜靜聽著她的聲音。

“我曉得……你們都懷疑我,我來的實在太巧了,之後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就是換做我也要懷疑……但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過,那些泄密……真的都不是我作的,我……不曉得怎麼才能讓他們相信……”

“…這些日子…妳吃苦了。”

尚蓋勇笨拙地安慰,卻難以開口說出自己最初也懷疑過這次重逢實在太過湊巧,表麵上雖然一直不動聲色,其實特意製造過多個機會,暗中窺探,但長時間驗證下來,唯一確認的,就是七小姐的確清清白白,這段時間以來,碎星團內的所有泄密,都與她毫無關係,她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能接觸到那些情報,也絕無可能從護衛和暗中的監視的眼皮下傳那些情報出去。

事實上,就連與她同來的那些村民,都一道受到了情報人員的嚴密監控,他們的記憶也都被特殊手法讀取,暗中核對,他們一路遷移上住過的荒村遺跡,也早就被碎星團的調查人員掘地三尺,翻了底朝天,統統查不出任何問題。

這樣大力度的檢查都平安度過,卻未能止住這些流言蜚語,明明大家都知道她沒有機會和能力泄密,旁人對她的懷疑還在與日俱增,這隻能推測……當是有心人的挑撥與操控。

“阿勇……你相信我嗎?”

梨花帶雨,七小姐仰抬起頭,看著摟著自己的男人,萬分期待,卻又帶著些許擔憂、懼怕地問了這句,似乎生怕聽到不想要的答案,尚蓋勇看著她的眼睛,想了想,道:“我們成親吧。”

這並不是女人預期中的話語,但造成反應是明顯的,七小姐頓時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臉吃驚,卻隨即化作狂喜,跟著緊緊摟抱住眼前的男人,淚如雨下,一個勁地猛點頭。

而這句話造成的劇烈反應,同時還在另一處發生,正在山陸陵營帳裏的褒麗妲,還有身旁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山陸陵,以秘術竊聽,正聽得一臉專注,聽了忽然冒出來的這句求婚,雙雙跌倒,直接砸翻了桌板,滿地找不著眼鏡,而本就傷重的山陸陵,直接半天爬不起來。

竊聽設備裏的聲音,持續傳來,在一陣狂喜和興奮地擁抱後,是兩個人溫馨滿滿的耳鬢私語。

“阿勇,我們……真的要成親了嗎?”

“嗯,我想要給妳一個婚禮,這是我應該要給妳的,我想向全團、全天下宣示,妳是我的妻子,隻要我在,就沒有人可以傷害妳。”

“嗬嗬,以後,你外我內,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我們什麼時候有個孩子好呢?”

憧憬未來美好的聲音,不斷透過竊聽設備傳來,山陸陵、褒麗妲一直四目對看,無奈之中有著擔憂,而坐在他們麵前,藍衫男子的表情靜寂如水,盡是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