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去病在追月舫上麵見楚王的事,還沒有廣傳開來,但他跑到追月舫上赴宴的事,整個帝都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洞月湖是敏感地點,溫去病是敏感的人,這兩個東西湊在一起,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猜說會出事,因此,當這消息傳遍帝都,許多人馬開始動了,有些是不懷好意,有些是想藉機混水摸魚,當然也有人是急著想來幫手。
“船家,能再快點嗎?怎麼好像越來越遠了。”
“姑娘,這真是近不起來啊!追月舫是周邊最快的,如果不是,也不會叫追月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挑了這裏。”
站在小舟上,司徒小書遠看著相隔數裏的追月舫,暗自苦笑,雖然自己剛接到消息,就放下手邊事務,偷偷溜出,朝這邊趕過來,結果還是慢了一步。
……爹爹傷勢不輕,用了特殊手段療愈,現在仍然虛弱,正需要自己服侍在側,自己卻溜了出來,沒有盡到為人兒女的責任,真是不孝女兒。
……而且,爹爹之所以受這樣的重傷,還是被他給打的,自己沒為父報仇,卻還為著仇人牽腸掛肚,看他可能遭遇麻煩,就眼巴巴地趕過來想幫忙,想想連自己都覺得該遭天譴了。
不過,來都來了,現在也不可能掉頭跑回去,那才真的裏外不是人,既然人已經在這裏,怎麼都得上追月舫看看,確認沒有其他人居心叵測,想對溫大哥下黑手,才能放心離開。
“……追月舫啊……”
相隔數裏,司徒小書遠遠看著燈火輝煌的巨型畫舫,輕歎一口氣,腳下一點,飛躍而起,就往位於湖中心的畫舫掠去。
數裏的距離,哪怕是地階強人,都不可能隻憑一口氣飛掠而至,但畢竟力量擺在那裏,踏水如漂萍,易如反掌,司徒小書飛飆出去,一掠就是幾十米,在水麵上一點,隨即又掠起。
學自劍公主的光翼技巧,如果施展出來,就能直接飛行,不用接觸水麵,但司徒小書想把這一式保留起來,當成隱藏實力,在關鍵時刻使用,所以老老實實地踏水漂行。
掠出老長一段距離,眼看追月舫越來越近,司徒小書陡覺一絲怪異,好像自己正被某道視線,從上而下地監看著。
……有人在上頭?
緊急抬頭一看,司徒小書沒有看見任何人,唯見明月在天,長空無雲,更談不上什麼人影。
換了是以前,司徒小書可能會想說是錯覺,但近日修為再作提升後,她已非常肯定,自己被高手盯上了,而且,不是普通人,起碼是月榜強人的級數。
對方目的不明,司徒小書不動聲色,先是繼續往前飛掠,卻把感知範圍擴大、放細,當感知網捕捉到一絲瞬息即逝的存在,毫不猶豫地揮刀斬去。
刀未出鞘,但破空而發的刀氣,卻如重錘,斬出百餘米外,就像一把巨型重刃,劈砍在洞月湖上,激起濤瀾百丈,湖麵破碎。
威勢驚人的一刀,最後受到莫名的阻力,被攔截擋下,刀氣盡處,一道白衣身影浮現出來,長發飄揚,明豔英姿,天下無雙的美態,讓人看得呆了,但真正把司徒小書嚇一大跳的,還是她的身分。
“武、武帥?”司徒小書驚道:“妳怎麼會來的……妳……”
心念一轉,司徒小書大致心裏有底,那肯定是因為在船上的溫去病,不過,溫大哥對身分仍保密到家,武蒼霓似乎還不知道,否則,若知道那男人是自家大隊長,恐怕武蒼霓沒法坐得住了。
“……還不錯,功夫比離開西北的時候,又有長進了。”
武蒼霓踏在水上,打量了司徒小書一眼,在其佩刀上短暫停留,露出困惑的神情。
這不是司徒小書在西北時候使用過的佩刀,雖然說以封刀盟的家底,少盟主別說天天換佩刀,就是年年換寶兵也可以,但這柄看來平實無奇的寶兵,卻給著自己一絲威脅的感覺,絕非凡品。
……不隻是刀,人的身上也發生變化。
……離開西北時,司徒小書已經功力大進,莫名提升至地階,但仍沒有現在這種沉著、穩定的感覺,像是一柄寶刀,重新經過了打磨,變得更為鋒銳,卻也內斂深藏,更具爆發威力。
……司徒小書的身上,最近肯定發生了什麼,可能是功法的指導,但更多的肯定是心境上的突破,難道是因為封刀盟劇變,她在巨大壓力下,扛起擔子,斬斷了什麼迷惘,獲得提升?此刻的她,感覺就像是一些老牌地階,已經不再隻是值得關注,而是能威脅到自己了。
……冰心那小妮子真是可憐,雖然自己給了她幫助,但短時間內,她不可能成功吸收並獲得提升,與這位宿敵的距離,隻會被拉開更遠,雙方再次相遇時,估計又會被氣到跳腳。
不過這些都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
武蒼霓瞥了一眼追月舫,這裏弄出那麼大動靜,追月舫上早有人把目光投過來,“我得到消息,楚王與司空石井,都在醉月舫上。”
“楚王?司空石井?他們來幹什麼?”
司徒小書甚是錯愕,一個是溫去病各種意義上的同行對頭,一個則是早已失勢的富貴王爺,這兩人組合在一起,是衝著什麼來的?
武蒼霓沒有回答,心頭的憂慮更增,自己一直有在蒐集帝都的情報,知道各方勢力的新動向,所以曉得楚王這兩年來,動作頻頻,結交民間勢力,也在李家之內多結盟好,甚是活躍,司空石井這個獵殺碎星者的大豪商,就是楚王與另幾名李家王爺捧出來的。
自己在晉王府內幫手時,除了勘查鬼尊留下的氣息,也發現楚王造訪晉王,雖然這兩人本就是親兄弟,相互走動也屬正常,但以前他們兩人的關係就不算和睦,新帝國成立後,也沒什麼往來,怎麼忽然就親熱起來?這事還是挺奇怪的。
原本這也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但聽到楚王往見溫去病,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祥,擾動心弦,讓自己決定來這裏看看狀況。
希望船上還沒有發生什麼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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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月舫上,楚王的到來,還有對溫去病擺出的攏絡架勢,讓在場的各家豪少都感意外,甚至連他自己這邊的人馬都一臉錯愕,那幾名李家親貴都一副“王爺你吃錯藥了”的表情,司空石井也手足無措,沒反應過來。
看這些表情,溫去病判斷,多半是楚王的表現,與之前說好的不一樣,換句話說,人家可不是抱什麼善意來的,別看現在笑得歡,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亮刀子了。
正是因為有這個清楚的認知,所以,當司空石井敬酒挑戰,想要比個高低時,溫去病絲毫不覺得奇怪。
“……溫老板這麼本事,獨自撐起嶺南溫家的偌大基業,我司空胖子有些眼熱,隻是你我南北相隔,沒機會謀麵,今天狹路相逢,在場又有那麼多人見證,不若你我比上一比,看看誰才是帝國第一?”
司空石井打了個四方揖,一臉笑嗬嗬的親和樣,龍初九等人都望向溫去病,這類挑釁在貴族之中並不罕見,甚至可說家常便飯,尤其是當彼此身分相當時,一方挑釁,另一方若不接下,今後就會被人恥笑,不過,溫去病素來是標榜要錢不要臉的,會不會接這陣還很難說。
溫去病搖了搖摺扇,皺眉道:“打打殺殺的,很討厭啊,贏了也得不到什麼,就算司空老板你贏好了。”
司空石井訝異道:“溫老板人稱千刀剝皮,出了名的猛人,怎麼還會怕人挑戰的?”
溫去病斜睨麵前的矮胖子,道:“說實話,如果和司空老板單挑,我還真不怕,但我們兩個打得鼻青臉腫,又算是怎麼回事?贏了也沒好處啊。”
司空石井哂道:“溫老板此言差矣,你我都是一方之主,手下無數,動手還需要自己下場嗎?哦,差點忘了,溫老板好像素來是親力親為的,這樣很失身分啊!”
溫去病沒開口,龍雲兒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我家家主素來身先士卒,隻要有危險,他都站在最前頭,從不讓自家弟兄獨扛風險,也正是因此,我溫家子弟才人人歸心,爭先為家主效死。”
詞意懇切,娓娓道來,龍雲兒的一番陳詞,平靜而有力,讓在場眾人動容,見識到溫去病這男人的另一麵,連楚王李詩歌都多朝溫去病看了兩眼。
司空石井不以為然道:“玩身先士卒?學那賊首山陸陵嗎?這一套早就過時了,現在想要成功,靠的是智謀與手腕,難怪溫老板這幾年隻是殺些碎星團的小雜魚,沒獵殺到什麼重要成員。”
話中帶著明顯的輕視,溫去病沉得住氣,豪少中卻已有人坐不住,朱家的朱望宇拍桌道:“你司空胖子又有什麼戰績了?”
“不敢當!好教各位得知,帝都覆滅之夜,四大賊首之一的尚蓋勇,就是由在下率隊殲殺的。”
司空石井自從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高聲道:“這就是尚逆的手臂!”
對麵,溫去病的眼神驟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