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榜第一,這個頭銜未必代表什麼,但能夠占據這頭銜良久,又差點襲殺月榜中人得手,龍殺一的名字與實力,絕對有代表性,禁得起考驗,龍雲兒在雙方氣機碰撞的瞬間,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
這位堂兄雖然年輕,武道上卻已卓然成家,將龍家武學融會貫通,遠超過許多成名已久的叔伯,還脫出龍係武學範疇,別開蹊徑,提純龍血如獸,走上殺道不歸,龍家裏很多人提起,都是既羨慕,又畏懼,且惋惜。
對上這樣的敵人,打不過沒什麼好奇怪,但不能心存懼意,若在他的獸意殺念籠罩下,生出驚恐、退卻的想法,氣機牽引之下,就算本來實力相差不多,都會敗得如石破卵,是奪人意誌,而後摧敵的極上乘境界。
龍雲兒的應對,凝神屏氣,禪心如鏡,合掌映鏡空,照見大千,不求反擊,而是在身心空明的狀態下,將金剛身的護體之能提到最高,先承受攻擊,再行反攻,不貪求,無雜念。
瞬間的反應,就連後頭的溫去病都暗自點頭,這丫頭的資質還是很不錯,換了自己還是山陸陵的時候,所能做的反應也不會比這好到哪去,不過……今晚應該是用不到她出手了……
殺念動,獸影疾,天上冷月驟映清輝,沒有溫度的冰寒刀虹,劃破黑夜,斬入血肉,帶出一條赤色紅線,當冷月凝為一把彎刀,握在颯爽美人的雪白柔荑中,天南武鳳已經現身當場。
擋在龍雲兒身前,武蒼霓就那麼隨隨便便站著,身上衣袍微微飄揚,卻有一將當關的壯烈氣勢,仿佛身後之地,即是所守之土,萬馬千軍不能過。
在她對麵十餘米外,身穿黑色皮草的如獸男子,低蹲在地,任肩頭血流如注,眼中有驚愕、有痛楚,更有幾分狂喜。
另一側,寒心上人猶自慘嚎不絕,滿頭光潤長發,都已經給燒得精光,可是焚燒的頭部皮肉,隱約出現蛇類一樣的鱗印,抵抗火焰的焚燒,更將毒物侵蝕拒之於外。
這是血脈蘇醒的效果,傳聞寒心上人得到天府王家血脈中,萬中無一的玄武之血,因而備受期待,隻是最後心性難承血脈變化,最終身心俱變,走入邪道,古秘奧妙的玄武血脈,在他身上變得如此邪祟。
“我的眼睛、我的眼……”
呻吟了好長一陣,寒心上人才放下手,臉部生出一塊又一塊的紅斑,卻沒什麼實質傷害,一雙眼睛也變成赤色金瞳,閃爍如蛇,瞪著龍雲兒,散著深深怨毒,像是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上要命的一口。
但無論有什麼想法,他們都無法再進一步了,本來打算襲擊溫去病,泄憤之餘也測測他的底,卻不料惹出了武蒼霓,這是個意想不到,也招惹不起的敵人。
哪怕星榜前列,威名赫赫,甚至能夠威脅到月榜中人,能夠硬殺大多數的地階高手,但在密偵司尚未公布的最新排行中,武蒼霓名列月榜第二,隻輸給離奇殺出的山陸陵,幾乎就是天階以下第一人……
剛才橫空斬出的冷月一刀,來時無影,沒時無蹤,無懈可擊,龍殺一、寒心上人都是高手,又怎會看不出敵人的厲害,更別說這女人身分尊貴,牽係神都武家、平陽司馬兩郡的神經,龍晉滔就曾耳提麵命,沒得到同意之前,絕不能對她動手。
“……星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這等實力,也能在帝都橫行,真是不知所謂。”
手握彎刀,武蒼霓睥睨霸氣,當對麵的兩大高手是街頭混混一樣,說著隻有她夠資格講的豪語,語畢,一聲斷喝。
“不堪一擊,全都給我滾!”
一聲沉喝,蘊含紫度雷絕的無上玄功,如一陣悶雷從地上震發,數百米內的房屋,別說是門窗震動,就連土牆都有破裂受損的,如此大的動靜,是擺明要將事情捅破天了。
龍殺一、寒心上人不能再留,披著黑色皮草的男子,身形一閃就消失不見,而成為紅麵光頭癡漢的寒心上人,恨恨地瞪了溫去病一眼,又貪戀難舍地看了看龍雲兒,也跟著離開。
武蒼霓沒有進一步動作,這兩人可不是外道邪魔,背後有政府力量,帝都大陣也掌握在他們自己人手上,剛剛自己出刀時,周遭的大陣已經悄然旋動,若逼得太過,自己未必能討得到好去,更何況,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武帥,很久不見了,西北一別後,妳康健如昔,溫某不勝歡喜。”
敵人一退,溫去病拱起手,非常客氣地見禮,武蒼霓微微皺眉,道:“很久了嗎?怎麼覺得好像不久之前才剛見過?”
“嗬嗬,在下今日才入的帝都,之前都在路上狂趕,應該沒有和武帥偶遇的機會,武帥這話,就讓在下不太了解了。”
溫去病笑著,把事情推得一幹二淨,武蒼霓欲言,但考慮到頂上的帝都大陣,又把話壓了回去,看了看左右,道:“帝都近日不太平,各路左道邪魔橫出,還有鬼尊亂世,你們的馬車碎了,我陪你們走一程吧。”
“這怎麼好意思?不過,西北別後,確實很思念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那就叨擾武帥一程了。”
溫去病話中藏機,武蒼霓心中又是一動,也不多言,此時車夫早就不知逃到哪去,武蒼霓護著兩人,朝著溫府而行。
一路上,武蒼霓沒有與溫去病交談,而是與龍雲兒並肩行走,態度懇切,像是見著一名非常欣賞的同性友人,也不多問別的,隻是指點她武學與應敵策略。
武蒼霓並未修練寰宇咒武,但在碎星團中耳濡目染,通曉其中訣竅,又是待在第一大隊,跟著山陸陵,對金剛身理解尤多,剛剛龍雲兒雖未真正出手,隻是運氣擺了個姿勢,落在她這位武道大家的眼裏,已經看出很多東西,對龍雲兒的提點,一詞一句,都說在關竅上。
“……看妳的架勢,是已經把金剛禪定,修練到登堂入室了,這點很好,當年隊長他都沒能修練這門功夫,妳已經比他更占優勢……”
“金剛印練到一定程度後,能夠內結金剛定,妳如果能練到這程度,內結凝氣,在硬扛敵人打擊時,效果會更好,剛才龍殺一的攻擊,若是妳已能內結金剛定,未必就扛他不住。”
“妳有滄溟龍氏的傳承,拋棄了未免可惜,金剛五蘊之中沒有爪功,卻也不是不能自行融會,弄一門大力金鋼爪出來,武學沒有上下乘之分,唯有最適合自己的,才是好的,妳看那龍殺一,不遵常規,卻比正統更強,我那一刀本來衝著取他性命而去,他竟能避過要害,那就是……”
一句句提點,有些是龍雲兒平時稍微想過,卻不敢深想的,有些則是根本連想都沒想過的,驟然受名師指點,眼前如開新世界,心頭又是振奮,又是歡喜,不住點頭。
不過,龍雲兒也心下清楚,對方可不是到處做善事的好人,自己也沒那麼大麵子,能得到天南武鳳的認真指點,全是因為走在後頭的那位。
一路上,武蒼霓與自己並肩而行,從沒向後頭看一眼,溫家哥哥也沒開口說半句話,但自己禪心映照,卻看得出,自始至終,武蒼霓大部分的精神都放在身後,注意著身後那人的每個反應、每一下呼吸,而溫家哥哥也明顯知道這些。
……這兩個人,雖然沒做任何交流,卻有默契。
……和他們走在一起,雖然他們彼此沒對話、沒有眼神交會,卻能讓自己強烈感覺像個外人,這份默契,真是不簡單。
……要是有一天,自己和溫家哥哥也能這樣就好了……
這一路,走得不慢,很快就到了溫府,門口的家丁連忙開門,要恭迎主人和貴客到來,溫去病卻一個箭步竄上前,拉著龍雲兒的手,搶先跑到門後,對著站在外頭的武蒼霓道:“天色已晚,有勞武帥一路相送,現已到府,為免閑言碎語,就此別過,再見。”
語畢,不由分說,甚至也不管一臉驚愕的武蒼霓,舉步想上來說話,溫去病伸手重重一推,就把兩扇大門用力關上,武蒼霓一步竄上,重重砸來的門板,幾乎就碰在雪白的鼻尖。
……這還真是最典型的過橋抽板,一路護送,末了被擋在門外!
武蒼霓看著緊閉的兩扇門,麵色沉了下去,胸中鬱悶漸生。
……自己可以顧慮對方的立場,就這麼順從建議,掉頭離去,又或者……
大門內,溫去病才關上門,就急急讓龍雲兒擺開馬步,凝運大力金剛勁,全力撐護住門,整個動作還一點聲音都不能發,這詭異的布置,讓龍雲兒心生不安,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至於嗎?哥哥,武帥她……”
“噓!噓!”
溫去病才作聲,一股大力自門外湧來,雙手撐著門的龍雲兒,一下沒能站穩,雖然守住了門,人卻給震得飛了出去,整扇門連同圍牆一同震動,門外一聲怒喝,如同虎嘯。
“姓溫的!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