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段式的資源使用,在實驗中是很常見的作法,就算用壞了一批,還有另一批後備的可用,但這一回,九頭妖龍扣下龍雲兒,拿司徒小書出來當誘餌,其實還有著另一層的考量。
大鑄一戰,九頭妖龍駕臨現場時,就注意到了這個特殊的美麗女郎,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極不尋常,更隱約與己方相呼應。
龍族在大荒西朝中,倒不算太過罕見的生物,但基本都是混血雜交而成的低等龍獸,如九頭妖龍這樣的存在,已經踏在此界龍族的頂點,睥睨群龍了。
普通的龍獸,沒智能可言,但踏在頂峰上的九頭妖龍,卻時時感到苦悶,源自血脈中的感應,牠感受得到,龍的力量不僅如此,隻要能把血脈提純,就能在登天之路上踏出下一步。
血脈力量猶如迷霧,想要從中捕捉到深層訊息,不會比大海撈針容易到哪去,九頭妖龍多年研究,一直也沒摸到個頭緒,但就在大鑄之戰中,龍雲兒身上所釋放的氣息,讓牠感到震驚,那是遠比牠高上好幾層的純血龍氣,在這個世界裏,竟然真有比己方更高層次的純血之龍?
不隻是血脈,這女子體內,似乎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更為深奧高妙的東西,根源於神魂,一眼看不透,必須要仔細檢視其神魂,甚至曠日廢時的研究,才可能找出頭緒來。
雖然難度很高,但卻是登天之路上的一線明光,再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九頭妖龍沒有立即行動,打算先在大鑄中掃平主要敵人,再將這女子擒下,慢慢研究,但因為龍虎天君和病僧的死戰,大鑄铩羽而歸,所圖未成,後頭就隻能等著她來自投羅網。
派出青武仙帝把人擒回後,九頭妖龍視之若拱璧,本想預備進行研究,但還有一個病僧如心腹大患,必須處理,隻能先把龍雲兒押起,拿司徒小書出來當誘餌。
哪知,糗到極點的恥辱,病僧竟然施展鬼神莫測的通天手段,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境下,硬生生把人質劫走,那整個過程,九頭妖龍隻要回憶起來,就想要吐血,己方竟然如此被人類戲弄!
在那麼多的妖魔麵前丟了臉,九頭妖龍再也顧不得什麼了,將龍雲兒提取出來,仿照剛才司徒小書那樣,定在半空,妖龍九首分兩圈內外護衛,跟著就動蕩海水,開始喊話。
“病僧!你隻救新婚妻子,不救你表妹嗎?我數到三,你不出來納命,我就讓她死在你麵前!”
妖龍的怒嘯,大海動蕩,波濤翻湧,更直透海下,但這段喊話才剛完,底下就傳來那冷淡、不屑的語調。
“什麼表妹?那隻是我路邊隨便撿了玩過的,這種表妹隨便一抓就一大把,別總拿我玩厭了的女人來煩我,去死吧!”
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本來還氣勢洶洶的九頭妖龍,再次感到己方自討沒趣,被髒水潑了一頭臉。
……無恥的敵人很頭疼,無畏的敵人很麻煩,當敵人無恥兼無畏,己方所剩下的感覺就隻有吐血了!
九頭妖龍真心有吐血的衝動,九顆不同的腦袋,生出一個共同的疑問,就是己方拿人質脅迫,這策略到底對不對?怎麼越來越像搬石頭砸腳的感覺?偏偏騎虎難下,還不能不把話說下去……
“你再不出來,我就直接撕裂了她!”
重吼之聲,震天動地,雷光不住從黑暗的雲層中亂閃,在這壓力之下,海中也有了反應,一個女子的聲音,元氣十足,對喊了回來。
“我.去.你.媽.的!”
是女爵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連傷都好了不少,多了這個女的攪和進來,事情就變得更複雜,九頭妖龍刹時沉默,重新分析事態狀況,充斥九顆腦袋裏的,是底下奸夫淫婦湊成一塊,舊人被玩厭後一腳踢開的場麵。
炎獄之海的無數妖魔,都在凝視這一幕,以為會看到九頭妖龍發怒,把那名女子當場撕碎的血腥場麵,然而,妖龍陛下沒有動作,陷入了一陣長長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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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麵之下,司徒小書氣喘不已,跌坐在光罩底部,剛剛那一喊,把自己積蓄許久的元氣,一口氣消耗掉,這本來可以用作拚命一擊,卻被揮霍在無意義的行為上。
“你……你要讓我做的任務,就是這個?”司徒小書喘息道:“這意義何在?你根本在亂搞。”
溫去病笑道:“亂搞?就是搞得牠一團亂,我們才有勝算啊,妳對付妖魔的經驗太少了。”
司徒小書露出不屑的眼神,自己這幾年,沒日沒夜地和妖魔戰鬥,說自己對付妖魔的經驗少,這話豈不可笑?
溫去病搖頭道:“打妖魔打多了,就會分門別類,依照不同的妖魔類型,采取最有利的戰術,像這種多首類的妖魔,思維縝密,麵麵俱到,在戰鬥的時候幾乎無死角,非常難搞,不過,想得太多,有時候反而也會壞事,尤其是碰到本身不理解的事物,想太多會讓自己傷神過度,甚至多個意識體之間發生混亂與爭執,這些都是可以製造出來的破綻,再說,妳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的?”
司徒小書心裏腹謗:你放著龍姐姐在外頭,不聞不問,這才是真正奇怪。
“分化神魂,製造分靈,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分靈如果被消滅,別說是九頭妖龍,就算是天階頂上的大能,也會大傷元氣,可是,九頭妖龍現在的狀態,卻看不出問題。”
溫去病道:“牠的一道分靈,那個人形化身,被我給滅了,這麼短時間內,牠就能痊愈過來?”
司徒小書搖頭道:“牠有九頭,分化神魂有先天優勢,你隻消滅一個,九缺其一,影響可能不大吧?對了,那個分靈你怎麼處理?我一直想問的。”
當初世界奇觀大顯威能,溫去病擒捉了妖龍的人形化身,此事司徒小書非常在意,就連當初青武仙帝,都多次相詢,因為擒捉到妖龍的化身,可以從中得到妖龍的情報,意義重大,但溫去病卻始終裝聾作啞,沒交代怎麼處理那個人形化身。
現在聽起來,他是把那個分靈消滅了?他這麼一個連石頭裏都能榨出油來的狠人,會這麼簡單就把手上籌碼用掉?
“單純一個,可能真的沒影響,但他多年前還分出一個,深植青武陛下神魂內,後來為了觸發這個,他還把分靈三號也灌進去,這樣就消耗掉三個了。”
溫去病開始分析,司徒小書卻注意到,他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談,那個落入他手裏的分靈,下落恐怕不單純……當然也不排除這家夥守財成性,把戰利品當成命,到手的絕不吐出來,這才想混過去。
“還有,要操控天師、佛尊這等級的傀儡,如常使用生前的絕招與術法,難度比妳想像得要高很多,要不然,我就會考慮直接造屍偶大軍來消滅妖龍了。”
看到司徒小書連眼珠都突起來,溫去病道:“我當時特別留意,發現了在佛尊、天君的遺蛻內,都有妖龍灌注分靈的痕跡。”
“……你是說?”
“我相信,妖龍在不斷製造魔將的過程中,對造化生滅之道有研究,令牠能夠高效製造分靈,並且承受比較高的反噬,但哪怕如此,連續毀掉三個分靈,又有兩個分靈要用來壓製青武陛下,九損其五,我不相信牠一點傷害、一點耗損都沒有。”
溫去病篤定道:“之前的戰鬥,我一直在觀察,妖龍九首一起攻防,各司其位,但其中明顯有幾個,動作比較呆滯,反應速度較慢,而且在妖龍對我喊話的時候,那幾個龍頭從來都沒開過口,聽了我的回答後,也比其他的更容易憤怒與狂躁……除非又遇上影帝,否則我有理由相信,九頭妖龍的狀態,絕不如牠表麵上看來的強大。”
“……你為什麼會用上一個又字?”
“這個……”溫去病一臉悻然,揮了揮手,“往事不堪回首,這段我們跳過吧。”
司徒小書道:“那龍姑娘呢?你不救她嗎?”
一句話問出,司徒小書忽然生出很怪異的感覺,龍家姊姊與他關係那麼深,他不救龍家姊姊,卻立刻出手救了自己……想到這件事,自己居然一陣暗自歡喜,這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想到自己居然為這種事而高興,又覺得非常可恥……自己怎麼會變成如此低劣的人呢?
“……不是傻傻衝出去,才叫救的!”
沒有注意到司徒小書的心裏糾結,溫去病透過出現許多裂痕的光罩,遙望外部,“我們在這裏堅持得越久,她就越安全,如果莽撞送死,她才真的危險。”
司徒小書道:“妖龍殘忍無情,龍姑娘落在牠手上,分分秒秒有性命之憂的。”
“落在別人手上不好說,但唯獨是在妖龍手裏,可以不用擔心。”溫去病道:“妖龍比妳我更舍不得傷她,所以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罩子破了之後,該怎麼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