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西朝,東海之濱,連片的岩岸,在許久之前,曾經是資源非常豐富的魚場,許多漁民在此捕撈,養活了大批百姓,但自從妖亂大地,九頭妖龍崛起於此,這種盛況就從此不再了。
頻繁的戰鬥,將這片海岸化為無法之地,堅固的礁岩破碎片片,都是一次次戰鬥的餘波所導致,人族、妖魔每有強者出世,都無一例外地會來挑戰妖龍,也都無一例外地喪命。
每次戰鬥所造成的結果,就把整個海岸瘋狂破壞,日積月累,不但沿岸礁岩盡皆破碎,更打穿了地層,岩漿不住翻湧出來,燒滾了海水,整片海濱都泛起一層暗紅色,焦臭氣息與濃濃的海味,更不住彌漫擴散。
如地獄般的景象,這片區域卻非死寂之地,九頭妖龍在這裏不斷製造魔將,其他的各種魔物也不少,整個海濱,千裏之地,不知有多少妖魔在其中竄動,邪氣衝天。
多年來,這裏早就成為生人莫近之地,修為不夠的人,別說來刺殺九頭妖龍,連稍微靠近都做不到。
今天,又有人類踏足到這片妖邪之地,掀起千萬妖魔一陣又一陣的騷動,然而,這次造訪的人族,卻頗有不同,沒有刻意收藏氣息,用種種藏頭縮尾的方式試圖潛入,是直接大搖大擺,長驅直入。
這是一個戴著麵罩,更全身套在黑色鬥篷裏的人物,無論麵目或具體身形,都沒有外露,徹頭徹尾隱藏住自身訊息。
不過,就在這個人的身旁,一名角犀鱷體的魔將,與這人既維持著相當距離,卻又維持著一定程度的禮節,沒有釋放過多的敵意。
一人、一妖魔,站在海濱,遙對著眼前的大海,驀地,海麵炸開,掀起百丈濤浪,狂湧吞天。
巨浪中,沒有任何事物出現,可冥冥虛空之中,卻有一股無名威煞,彌漫天地,充塞這空間內的每一處,壓得萬邪俯首,吼嘯不絕。
黑袍人與鱷魔在這股威煞下,仍能穩穩站立,顯示出不同尋常的修為,但卻還是覺得呼吸困難,氣息不順。
“陛下!”
鱷魔單膝跪下,麵對無垠的黑暗大海,“我把人帶來了,還有,病僧等人已經到了帝京,青武老兒宣布擇日進行大鑄,請問我們是否應該立刻集兵,進攻帝京,不讓他們成事?”
魔將隻剩三位,人力著實吃緊,但可以調用的魔兵、魔獸,仍數以千萬計,如果蠻幹起來,強行掃開途中的阻礙,直攻帝京,絕對不是做不到的。
對於這個請示,一個聲音猶如沉雷,響徹天地。
“他們鑄與不鑄,朕會在乎嗎?你們真以為朕在乎那個所謂的預言?”
沒有流露怒意,但這悶雷似的聲響,天上黑雲滾滾,暗紅色的海麵猶如沸騰,一個又一個大泡泡不住炸開,無數妖魔為之畏懼,趴伏於地,縮著身體。
驀地,一股無聲的波動,掃過大地,雖然看不到任何事物改變,但黑袍人與鱷魔都感覺到,深沉的黑暗中,有一雙……多雙眼睛睜開,同時朝這邊看過來,目光中的威煞,令人顫栗。
“就是你,想要為朕效力?”
聲音冷淡,卻可以聽出一股居高臨下的睥睨之意,嘲笑的意思,未發笑卻已明顯。
對這片土地上的每個人族來說,九頭妖龍是所有人打出生起就麵對的恐懼,別說是人,即使是妖魔,也沒有哪個能在牠麵前不心驚膽顫,然而,黑袍人的聲音卻很冷淡。
“不是效力,而是合作!我不向任何人奴顏屈膝,單純就是提供陛下所需的事物,並且換取我需要的事物。”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聲在海上掀起狂浪,濤卷衝天,怒潮不住拍案而來,黑袍人站在岸邊,沒有運功抵禦,大浪頻頻拍下,打溼了黑袍,模樣異常狼狽,卻一直也沒給浪衝走,直至浪息,這才接過話。
“這並不可笑,陛下的魔將如今幾乎被蕩平,就算立刻生出新一批魔將來,也難保不會是同一命運收尾,你……”
黑袍人明顯不善於言詞,說了幾句後,停頓下來,似在考慮如何措辭,卻不太有主意,最後硬梆梆地道:“如果陛下真是如此大能,該明白我的底氣,還有我和我的同伴要什麼?這筆買賣,對陛下不吃虧。”
黑暗中,那些無形的目光再次透視而來,像是看透了一些東西,不久,海麵上重新響起聲音。
“……你們……有點意思!人族之中,還有像你們這樣的……好吧!”
隆隆聲響,九頭妖龍之聲傳來,“青武仙帝、病僧、女爵,三者中任選其二,提來頭顱,換取你們要的東西!”
黑袍人一震,似乎感到這條件過於嚴苛,難以接受,正要出言討價還價,大海驟然掀起,濤卷上天,怒拍上岸。
這一回,浪濤不再徒具威勢,實際勁道、殺傷力,更在外表看來之上,一下打在石岸上,礁岩立時破碎,無數碎開的石屑,被大浪卷回,原處一下浪滾,一下又因高熱而燒火冒煙。
浪濤中,一道黑影化為灰光,破空而去,是使用道門護符的遁光,瞬息間脫離大浪,無驚無險地遁走,在場的眾多妖魔,竟沒一個來得及攔截。
當然,這是因為九頭妖龍並沒有出手的緣故,冥冥大海之中,無形的目光掃向天邊,遁光消失的方向,跟著才落到岸邊的鱷魔。
這名力大無窮的魔將正心中忐忑,自己因為收受了厚禮,帶這個詭異的人類來見妖龍陛下,現在兩邊這樣,不知算不算談崩?自己就算無懼那人類來找晦氣,卻很怕妖龍陛下的懲處。
“陛、陛下……”鱷魔叩首道:“我即刻點兵,殺向帝京,幹掉青武老兒!
把那個什麼大鑄給毀了!”
“不必了!封天壇還在,在確定其神異徹底消失前,不要對那邊輕舉妄動,千年前,橫擊仙帝建封天壇掃平妖魔,或許還在其中留下什麼後手。”
提到封天壇,妖龍的如雷之聲,也多出一絲慎重,這是鱷魔記憶中絕無僅有的事。
自那場包圍戰大敗後,現在消息已經整個傳開,對人族來說,這場勝利最值得關注的,是勝利的本身,人族對妖魔的大勝,中興反轉的起始,但在妖魔這邊,尤其是魔將與妖龍陛下的麵前,重要的訊息則是失敗之因。
陣亡的魔將與人形化身,死前的訊息被封鎖,沒有能夠傳出來,但那些參戰的武者、匠師,卻不會保密,把那一仗的所曆所聞,逢人便說,已成了現在大地上最膾炙人口的話題。
從這些訊息中,起碼聽得出病僧在戰鬥中的手段,那種隻手開天地的神通,普通人聽了不懂,可了解千年前史事的人與妖,就自然有所聯想,特別是聽到那神奇世界中,散發著點點金芒的特殊建築物,更讓人浮想翩翩。
橫擊仙帝的江山社稷圖!
……還連世界奇觀都造出來了!
千年前,橫擊仙帝憑空出世,橫壓一整個時代,以封天壇為首,在大地上建立多個世界奇觀,強化人族氣運,橫鎮一世,掃平妖魔,個中神通,迄今已經沒有多少知情者,但……也絕不是沒有人曉得。
平劍秋不過是個小醜,不足為懼,具體的威脅,應當還是來自病僧,必須將他列之為首要威脅,但人族素來狡詐,如此該隱藏起來的秘密,卻肆無忌憚地任人到處宣揚,內中會否有什麼詐術?
畢竟,那些到處宣揚的訊息,都沒有妖魔親眼所見,唯一可信的訊息被屏蔽,未能傳出,說不定,當前所聽到的這些東西,全都是故意放出來的假情報,目的是把妖魔注意力引開,錯過了真正該注意到的東西……
妖魔不擅長思考,尤其不擅長明裏、暗裏多線複雜的思維,在場千萬妖魔中,能夠好好思索這些可能的,恐怕不足一掌之數,對於這點,九頭妖龍每顆腦袋都在痛……
“人族全神都在盯著大鑄,且讓他們忙去,但不穩因子要提前排除,一是病僧,必須摸清楚,二是飛龍寺,接下來的攻擊,以這兩者為重心,隻要這兩個先拔掉,青武小子不足為慮。”
轟隆隆的聲音,在大海上回響,雷波掃過,海麵翻湧成濤,地火噴發,岩漿橫流,海岸再次陷入混亂、壞滅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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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時刻內,帝京內的仙帝宮,也是樂聲大響,賓客如雲,齊聚仙帝宮的禮堂,為了這場難得的大勝,熱烈歡慶。
不過,在慶功宴的高潮,所有賓客心裏都犯起了嘀咕,因為這場宴會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不知什麼時候缺席了,而所有人都心裏有數,這兩人可能正在會晤,青武仙帝與病僧,進行著私下的會談,那甚至可能是決定大荒西朝命運走向的重要會談,就不知……他們在談些什麼?
“……這件東西,確實有,但……”青武仙帝似乎相當為難,道:“那存在於一個特殊空間,唯有仙帝和仙帝親族能夠進入,而你……”
“那事情就很簡單了。”溫去病仰望天空,歎了口氣,道:“請問我可以娶公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