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身之前,溫去病有過許多的考慮,西北事件,爭端最劇烈的地方在西北,打得天翻地覆,地貌變異,但操弄這場戰鬥的兩隻手,一隻來自諸天異界,透過太一伸過來,另一隻卻來自帝都,透過軍部傳令,與神魔較量。
這支手,既在操控,也是遞來線索,讓自己可以順著這線索,反向回去找那隻手,雖然……做得那麼明顯,順著線找到的終點,可能就是一個陷阱,但這也是眼前唯一的線索。
軍部的委托物,經由嶺南溫家送到西北,布下這個局的人,有可能不知道溫去病是誰,一切隻是碰巧,卻也有可能一早清楚,順勢下了這一著。
無論是哪種可能,自己顯然不能心存僥幸,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個身分還安全,把頭躲在龜殼裏。
從萬裏沙海那樣的絕境活下來,自己可不是為了任人擺弄,既然活著,就要把主控權握在手裏,去帝都查探,勢在必行,哪怕終點是張網,也要把網給扯爛,而要實現這點,實力就是首重。
短時間內,迅速提升實力,這目標不容易,擺在眼前的幾個方法,風險都很高,還未必能成功,畢竟自己身體狀況擺在那裏,想要迅速強化,風險與難度比尋常人高出十倍也不止。
相較之下,太一給的這任務,倒是不錯的選擇,無論去多久,隻要活著回來,都是在出發的相同時間點上,對於急需時間的自己,簡直是最好的修練機會。
當然,在出發之前,自己還是有不少的憂慮:武蒼霓那邊的狀況不知如何?傷勢應該能順利痊愈吧?她的處境相當不妙,應付得過來嗎?香雪的心態又有什麼變化?表現出決心,並且開始取得力量,積極行動的她,後頭會做些什麼?
封神台崩壞的危機暫時解除,被更強力的封印給鎮住,但是否一切就隻是這樣?
早在西北大戰之前,這方空間就存在著諸多縫隙,讓神魔氣息跨界透輸而來,使得這邊的生物異變,這回封神台強力鎮壓下,大的裂縫封住了,小的呢?是跟著一起封了?還是……
如果這種情況惡化,或許,不用等境界通道完全開啟,神魔妖就能更進一步把手伸到人間,作出幹涉,這絕對不是好事,希望……自己來得及做點什麼吧?
雖然還想交代點事,回溫家做些準備再出發,但轉念想想,反正出發與回來都在同一時間點上,好像也沒什麼事是此時非作不可的,就先出發吧。
“準備好,出發吧!”
溫去病向龍雲兒打完招呼,龍雲兒點了點頭,就看無盡蒼穹中,落下一道光束,罩在兩人身上,瞬息間失去了蹤影。
---------------------------------------------------------------------
西北之戰,牽動各方情勢,後續的波蕩,不但在各方持續發酵,也同樣影響到帝國內這暗無天日的角落。
“這是怎麼一回事?”
冷冷的一句質疑之聲,雖是出於一人之口,卻是在場眾人的共同疑問。
山洞之內,死曜成員重新聚會,雖然到了三人,卻是人人都麵上無光。
作為一個陰謀組織,上上之策,不是站出去搞得邪風八麵,全天下都畏懼,最後搞到人人喊打,而是該徹頭徹尾藏身在黑暗中,鏟除阻礙於無形,讓所有敵人死得不明不白,這才是最具利益的作法。
而要貫徹這個作風,最重要的,就是對情報與人脈的掌握,沒有最新、最隱密的情報,如何能夠製敵機先?沒有廣泛的人脈可利用,又怎能潛身於暗中,總借用旁人的手來完成目的?
但這回……卻似乎被別人借了手……
奎木狼的聲音仍舊冰冷,眼中更有憤恨,“托爾斯基兵敗身亡,我們操控西北戰局,亂中取利的計畫,勉強算成功,但不老仙被殺,未及成功收無神鋪入勢力範圍,等若功敗垂成。”
參水猿的嬉笑聲,變得有氣無力,連旁邊的紛雜之聲,都弱了許多。
“老狼你的運氣還算不壞,和不老仙會談沒成,還捅了武蒼霓三刀,不算無功,怎像我這麼倒楣,被雲崗關驚天一爆波及,險些就沒命回來……”
參水猿道:“那一爆,光是地階的力量,根本就撐不過去,正和我交手的兩個賊禿,直接就粉身碎骨了,要不是護身寶帶得夠多,跑又跑得快,這次任務就真把命賠上了。”
柳土鷹嬌聲道:“富貴險中求,你又會虧到哪去?雲崗關那一炸,壓根就與你沒關係,但你事後卻向托爾斯基索取報酬,硬生生敲了他一筆,也不算虧!”
“虧了虧了,還是大虧了。”參水猿搖頭道:“那頭狡猾的畜牲,把約定好的報酬支付一半,說什麼攻下平陽城後,再來支付剩下的一半,還想要脅我們繼續幫他內部破壞與刺殺……嘿嘿,我們是那麼容易被要脅的嗎?”
柳土鷹嬌笑道:“你袖手不管,托爾斯基兵亡沙場,最後的尾數一樣收不到,這樣真的有比較好嗎?”
參水猿笑道:“值了值了,有收到總好過沒收到,做人想命長,就得學著知足啊,這場戰爭裏,混沌不明的東西太多,不及早抽身,再深陷進去,萬一把命也送掉,什麼天大好處都是白饒。”
話終於說到正題上,室內頓時沉默,片刻之後,奎木狼冰冷的聲音響起,“西北之戰的最大變量,是溫去病他們送去的密件,內中藏有玄機,更成了一個超大法陣的核心,一陣逆天地……這偷天地造化的手段,很像已經不在的那人。”
柳土鷹點頭道:“經查證,燕無雙也為此出關,趕到了西北,又匆匆離去,為的就是追那個人形跡,看來……他確實還在人間,身亡的傳聞純屬虛妄,甚至,大隱於朝,極有可能就在軍部,若否,怎能抓準時機,藉勢下了這驚天一子,把整個局勢扭轉過來?”
這番話裏的未盡之意,就是對方的一著,甚至是藉著己方的勢來下,結果卻反將己方一軍。
記得最初,還是己方的一個提案,藉著武蒼霓來試探溫去病,同樣也藉著溫去病來試探武蒼霓,讓溫去病送物去見武蒼霓,這兩人的見麵,必然有火花。
哪知道,料得太準也是麻煩,這火花引燃了一把燎天大火,還倒回來燒在自己身上。
溫去病的虛實沒怎麼看出來,武蒼霓的立場是逼出來了,在平陽城之戰中,她突然冒出來的一群手下,分明就是碎星餘孽,她這些年來暗中保護碎星同誌的行為,再也無可遮掩,但她瞞天過海,強斬不老仙,成為九外道其一之主,卻讓己方失了無神鋪,一著試探成了踩老虎尾巴,得失實在不好說。
更有甚者,軍部送信之事,隨著月煌關新城拔地而起,已然震動天下,七家八門如今俱在追蹤真相,想知道是誰在幕後操控,作出送件到西北的決定,又是誰在銀票中作下這逆天的布置?
誰在銀票中開辟空間藏物,這點己方也甚是好奇,急著想弄清楚答案,但問起是誰幕後操控,讓溫去病負責送件到西北,那……不就是死曜?
吃了啞巴虧的己方,當然知曉這兩者不是一個,但外界的其他人會知道嗎?他們順著幾不可尋的線索,挖掘出死曜的蹤跡後,會作出什麼結論?
……那個人未死,並且與死曜合流?
……古歌雅虎藏死曜?
……好凶狠的移禍之計!
死曜將被迫承擔下碎星團造的因果,麵對那狂湧而來的滔天怒火與恨意,由黑暗中被強拽到陽光底下的死曜,扛得起嗎?
此刻,與會的三邪都心中忐忑,特別是召集此次會議的亢金龍,他遲遲未有現身,這更讓三邪心驚肉跳,覺得不妥。
作為一方的大人物,他們都有各自的情報管道,能探聽帝都的消息,卻不如亢金龍的詳盡與快,更別說,還把手伸進官府去,影響軍部的動作,這點三邪甘拜下風,這也是死曜重建以來,都以亢金龍為首的主因。
現在出了紕漏,還就是亢金龍所負責的那環,照理他該要給個交代,而他也召集眾人會議,卻遲遲不現身,益發不妙的感覺,籠罩著三邪心頭。
……該不會,這是什麼圈套?
……彼此都是邪道中人,損人利己是常態,死曜可從來不是信義的表率!
越想越是不妥,三邪口中說話,目光一下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到相同的一個字。
走!
情勢不明,留在險地,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亢金龍遲遲不現,先走為妙!
“且慢!先不急著走吧。”
青碧色的火光閃現,石桌旁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輪廓是個中年男子,臉上戴的麵具卻有一股尊貴氣派。
“這次簍子捅得不小,亢金龍忙著追查與善後,一時間過不來了,由我來替他主持。”
突如其來的現身,帶來的震驚著實不小,柳土鷹怔怔出神,半晌才冒出一句,“看來古歌雅虎的震撼確實厲害,居然連你都震出來了,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