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友的話,帶著圖窮匕見的意味,溫去病相信,如果留守帝國,發展實力的人不是自己,他們估計早就這麼幹了。
畢竟,深植實力,厚積薄發,這本就不是碎星團的風格,以戰養戰,越打越強,這才是碎星者習慣的路線。
然而,以戰養戰不是那麼容易的,之前,是靠那個人在,神機妙算,遠交近攻,隻要是他指出的路,險道都會自然走成坦途,可如今……那個人不在了,想再這麼幹,後果很可能就是以卵擊石,全軍覆沒,並且在那之前,拉著千萬民眾一起下地獄!
“……你們要的,是無意義的發泄?或者是真正的複仇?”
溫去病冷冷道:“如果隻是想隨便發泄一通,見人就殺,那不用等了,我們現在就一起上街大屠殺去,殺到哪算哪,這是你最喜歡的風格吧?但這樣幹,李家會有什麼損失嗎?他們甚至不用出動主力,光是鼓動那些死不完的雜魚,就足夠讓我們飲恨,當我們都死了,還能報仇嗎?你們要的就是這個?像三歲小鬼一樣撒潑使壞,浪費掉好不容易得回的生命?”
“……那你有什麼主意?”香雪道:“不要隻會叫我們等,我們都不是有耐心的人,這裏是朗朗乾坤,清平盛世,我們在外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每看著這裏安居樂業一天,都像在火板上烤,別……要求我們耐心等!”
溫去病理解這心情、這感受,很多時候,自己也有著同樣的痛與恨。
戰爭時,自己屢屢被告知,也反覆這麼告訴手下人,現在的拚死奮戰,是為了建立一個更好的世界,隻要熬過了這一段,後頭大家就能生活在一個太平盛世,那將是一段人族史上從不曾出現過的美好光景。
現在,戰爭結束了,太平盛世建立了,無數人在這朗朗乾坤之下,無憂無慮地過活,可當初拚死拚活,建立這一切的人,卻沒能享有這一切,必須躲躲藏藏,隱姓埋名,像陰溝老鼠一樣苟活……
當初說好的美好光景呢?
沒有我們,你們能過得這麼舒坦?
你們活得這麼開心暢快,我們卻不得見天日,多少同誌已經含怨而死,屍骨不存……
付出,得不到應有的報償,這公平嗎?這世上還有公道嗎?
……每每想著這些,自己的拳頭常無意識地握緊,一陣陣椎心之痛,相對來說,香雪變得那麼賤視人命,整天一副“世上人人可殺”的樣,背後所存在的,是對整個世界的怨恨與詛咒,這心態……自己是理解的。
日日夜夜,恨火煎熬,難怪他們……不能等!
“……好吧,說清楚也好,你且答我一句。”溫去病道:“碎星團一夜覆滅,凶手是誰?是李家,但隻是李家嗎?”
被這麼一問,香雪的表情變了。
“你是說……那個人……”
“……也不可能有別人吧?”
溫去病道:“李家翻臉的那晚,設的陷阱、伏擊的人選,全都具有針對性,一上來就將我們重創……這不是普通一名軍師能作到的。”
無論是功法的針對性,還有殺局的布置,都抓準了兩人的個性、思維模式,這樣的狀況,不光是出現在兩人這邊,還出現在幾乎所有碎星者幹部遭遇的殺局中,在背後操盤的那個人,必對所有碎星者了若指掌。
即使是掌管情報部門,素來以謀略自矜的韋士筆,也不敢說自己能做到這一步,環顧整個碎星團,恐怕也就隻有身為團長的那個人。
在碎星團的主幹部中,極少會使用“團長”這個稱謂,一般都是稱為“那個人”,除了因為沒人相信“賈伯斯”是真名,更因為所有人都對這位團長有一份敬畏,覺得他壓根就與自己不似同一物種,全團畏懼地稱他“那個人”。
香雪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無懼生死,可提到他,麵上終於也閃過不安,“那個人……與李家共謀,不,應該是指使了李家,李家本就是他刻意扶植,預備在戰後建立新世界的骨幹,他……讓李家對我們下手,兔死狗烹。”
“其實我們不該意外,因為那個人從以前就專坑隊友,封神戰前,除了我們,其他的友方基本已經全被他坑光了……”
溫去病苦笑道:“是我們太自我感覺良好了,沒想過他清光盟友後,接著就是對直屬部隊下手,還做得那麼……幹淨徹底。”
也因此,當自己在那天夜晚遭遇伏殺,身受重創時,自己的直接反應,不是質問這些人為何要逼殺自己,而是仰天怒吼質問。
‘團長!你真的一個不留?一個也不留下~~~~’當時的怒吼,仿佛又在耳邊回響,溫去病痛楚地閉了閉眼,道:“所以,我再問一次,我們複仇的對象是哪個?是隨便殺些不相幹的雜魚,你就能泄憤?還是要針對李家?還是……李家背後的那個他?如果是他,你血洗天下,就能逼得出他來?”
香雪冷哼一聲,並不言語,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那些毒辣手段,對付普通的正派、邪道可以,要對付那個超乎正邪之上,思維一早偏離人類的家夥,就算把滿世界的人殺光,他也不會有分毫動搖。
“……你有什麼辦法?”香雪道:“官方說法,他被嚴刑拷打至死,現在外頭的人也都認為他死了,在那天之後,他從未露麵過,我不斷追查,也查不出他有任何的存在跡象……”
溫去病道:“信他死了的不少,不信的更多,連我們都沒死,那個人……天底下有誰能殺得死他?但如果他還在,我們的這些作為,不可能瞞得過他,他也沒理由不來斬草除根,這點我一直沒想通。”
“……所以,我們該先找出他來?”
“難道不該?你不認為,他欠我們一個交代?”溫去病冷笑道:“說要給我們新未來的是他,要讓我們一個不留的也是他,如果不向他討要這個交代,我們這麼拚命活下來,又有什麼意義?”
“要找出那人,可不容易,外頭現在有很多人,都還想透過我們找出他,卻不曉得我們也在找他。”香雪搖頭道:“真找出他來……你能拿他怎樣?那家夥你……贏得了?”
溫去病嘲弄道:“這不是你剛剛自己說的?複仇隻看對象,不看實力?或者你終於承認,你想要的複仇,隻是欺淩弱小,卻對真正的仇敵視而不見?”
香雪沉默了下來,低頭想了想,道:“你的話,有一定道理,我承認它對,但我們的堅持,可也沒那麼容易被說服。”
溫去病道:“至少大家心情是一樣的,我這六年從沒停止過找他,用過正邪兩道的各種路子,目前所得的結論……他恐怕已經不在帝國,可能和你一樣去了海外,又或者,是大地上其他非人者的棲處。”
香雪皺起眉頭,這兩個範圍,都不好找人,現有的情報管道,均不覆蓋,以那個人的能耐,想這麼去找人,基本沒有希望……
溫去病道:“這事指望探子是不行的,我想……隻能我們親自走一趟。”
香雪道:“哪可能?這裏離了你就不成,非人者的棲息處,基本都是荒山野嶺,幅員之遼闊,還超越帝國全土,你一個人去,怎麼找?”
“這是主要的難題,但我也不想被你說是毫無進展,這兩年青衛和璽鴻漸漸成長,加上在叔,獨當一麵問題不大,加上我修練易脈法後,身體狀況提升,自衛武力也高了,估計不用多久,就能……”
“還是省省吧,你那破身體,能唬別人,還想忽悠我嗎?除非你有本事把心與腦都換掉,否則再這麼戰鬥下去,能頂一年,你就算長壽了!”
香雪揮了揮手,沒讓溫去病再說下去,“大家就是想知道你的想法,沒打算逼你幹活,別把力氣用錯地方,我們沒有人受得了這見鬼的盛世,但也沒有誰想看你不在這世界……先上封神台去吧。”
登晶階,上了封神台,香雪熟門熟路,立刻透過祭壇,發動法陣,引發光柱衝天,空間變幻,各種異象紛呈,卻自始至終,沒向封神台本體多看幾眼,仿佛對它全無興趣。
反常的現象,如同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宣告,溫去病心中暗歎,卻也沒有說什麼,就聽見那個如同巨雷似的聲音,由星河深處響起。
“天地洪荒,陰陽妙法!”
祭壇上豪光更勝,太一的聲音悠遠傳來。
“估值開始,請選擇要交易或是兌換之物!”
既然來了,自然不會是空手,溫去病倉促間準備不出什麼,都是昨晚幹掉韓祖,撈到的戰利品,盡管韓祖的隨身物,都被神手大劈棺破壞,但溫去病本就是匠師,損壞的物件隻要沒毀得太徹底,他自然能修複,哪怕沒能完全修好,修個六七成,在太一這邊撈點回收價,也是好的。
“……正氣丹三粒,一百八十金葉;藏形分影幡,九百金葉;寒蛛毒戒,六十金葉;鎖子金絲背心,三百二十金葉……七件物品總值,兩千零七十金葉,目前帳戶總值,三千四百七十金葉!”
一輪兌換,與溫去病心中估值相符,卻聽見香雪那邊傳來一聲巨響。
“開啟任務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