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虎山下,幾大世家的人馬停駐,目光閃爍,注視著眼前事態發展,無論是知情人或是還不知情的,都能看出事情的不尋常。
龍虯髯為了處理族中事物,趕赴許都,身上竟帶著滅殺絕強叛徒用的克製之物,此行目的絕沒有表麵那麼簡單。
素來對世家大派態度恭順的密偵司,主動索討滅龍之物,這也是一奇,龍虯髯這素來護短、剛愎自用的烈性人物,居然沒翻臉動手,還在短短數秒思考後,果斷將東西交給密偵司……這些,沒有一件是正常的。
許都的事情不簡單,涉及到龍家深藏之秘,甚至關乎龍家存亡根本,否則密偵司不會說出“千古罪人”這話,而龍虯髯這個神經粗過水管的烈漢,更不會這麼輕易被唬住。
“……千古罪人嗎?密偵司這趟真是改形象了,或者……是賊喊捉賊呢?”
袁健之輕搖折扇,笑著與王思平交談,點出密偵司行動的怪異處。
若非從頭到尾,把一切都監控在眼下,甚至伸手主導,密偵司如何能討取滅龍物,代為行事?碎星團滅絕後,密偵司的工作重心,漸漸轉移到六大世家與江湖幫派上,這回……說不定就是密偵司的手伸進龍家,惹出大事來。
若真是如此,龍家豈肯善罷甘休?而在這事背後,當今帝室有否參與其中?這事會否變成一場狂濤波瀾的開端?其他五大世家,雖然事不關己,卻不是沒有推波助瀾、掀風起浪的機會……
話不用明說,輕輕點出,王思平已明其意,露出深思的神情,道:“那我們現在應該……”
“嗬,賢弟你是為何而來?”
袁健之折扇掩口,低聲一笑,王思平登時醒悟,這麼大夥人之所以在這,為的就是碎星秘藏,雖然山崖爆炸,毀屍滅跡,但若真有碎星秘藏,相信還是可以找到蛛絲馬跡……
“但山炸成這樣,估計要找大堆人手來開挖了,征調民夫什麼的,這荒山野嶺可不易……”
王思平甚為苦惱,袁健之卻笑道:“武家的地頭,要找也不用我們煩心,更何況,密偵司插這一腳進來,說不定……需要的人手,他們都準備齊了。”
“你是指……”
“嗬嗬,靜觀其變吧。”
兩名世家公子一派悠然,當晚輩自然有當晚輩的好處,而那名密偵司的頭領,自從接過滅龍之物後,就站定不動,仿佛神馳物外,整個人化成一座木雕。
奇特的情況,普通人不懂,卻瞞不過行家,袁健之笑道:“寄魂附體,降身操控……真是密偵司愛用的手段,永遠躲在安全的地方,幹著齷齪的事,連手也不用弄髒……”
王思平點點頭,確實厭惡這種陰險的作風,卻不料袁健之道:“……改天真該找時間,學學這方麵的技巧,能走在河邊不濕鞋,何必非往水裏踩?”
“袁兄,你……”
“哈哈哈,見笑了,前段時間誤交損友,受他影響,思慮習慣偷懶起來……不打緊,下回喝酒,我自罰三盅來賠罪。”
“……我記得每次喝酒,好像都是我買單的。”王思平一本正經道:“你罰酒,我買單,這到底是罰誰啊?”
“哈哈哈,世家子弟,小事不要太計較!”
袁健之笑了兩聲,忽然一聲慘嚎,震動全場,那名密偵司的頭領,一直隱藏在黑鬥篷中的神秘人,雙手捧著腦袋,發出痛苦的哀嚎,整個身形迅速矮小,隻剩先前的一半。
“侏、侏儒?”
“原來是個侏儒?刻意變形成常人樣貌,藏得真是夠深啊!”
“他的狀況有些不妥……”
這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事,武通天、兩名玉虛真宗的道人,都第一時間搶上前去,想要幫忙,但卻都慢了一步。
“嗚哇!”
一聲慘嚎,密偵司頭領的腦袋爆炸,不知被什麼巨力撼擊,竟然給打爆腦袋,無頭屍身軟倒下來,徹底斃命。
突來的意外,也讓在場眾人都嚇到,在這裏的都是明眼人,看得出他正在施用附體寄魂之術,也看得出他是遭到反噬,碎魂、爆腦而亡,但……
“……好驚人,他在這裏還能說話、動作,轉移出去降靈的,應該隻是分魂,就算被毀,對本體的傷害也有限……”袁健之搖頭道:“怎會……”
“且慢!”王思平驚道:“所以,是有人出手,毀滅分魂的一擊,穿越空間,直透本體,將他殺滅?這……這有可能嗎?天階?”
“不是!”袁健之搖頭,“沒有天階的氣息,再說,現在天階哪是這麼容易出來的?”
話雖如此,他也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隻能望向龍家、武家的代表,看看這些年紀大,掌握資源也多的“長輩”,有什麼見解。
“這……這他媽的搞啥?”
龍虯髯短暫一愣後,勃然大怒,動手去搜無頭屍身上的東西,也不忌憚毒物風險,一番搜索後,憤然停手,雖不言語,可所有人都曉得,那份滅龍之物已經不在了。
“東西拿了,人卻爆頭了,密偵司這是搞什麼名堂?”
龍虯髯怒氣勃發,手起一掌,就把那具無頭屍打爆,粉身碎骨。殺龍箭的損失,也還罷了,碎星秘藏什麼的,龍家也不是非要不可,但事情鬧成這樣,到底怎麼算?冥界屍龍的降世被阻止了嗎?若否,關係人目前在何處?怎麼善後?
連串問題,弄得龍虯髯異常惱火,碎屍泄憤,恨不得殺上密偵司的總部,討個交代。
“龍兄稍安勿躁。”武通天沉聲道:“對麵如果有一擊碎魂,波及真身的力量,這人……或者這存在,顯然高於你我之上……”
說到一半,武通天住了口,不能肯定密偵司這人,會否因為遭遇到龍家的禁忌存在,因而被抹煞,看樣子,隻怕連龍虯髯自己都心裏沒底。
不過,這景象確實勾起了自己的一些回憶,當初……在碎星團,確實有人本事逆天,打得出這樣的一擊,千裏碎魂、爆頭……
一片驚疑不定中,英靈殿內,也正上演著奇特的一幕。
龍雲兒的意識,其實不是完全失去。被送入鑒心法輪修練後,時間一下被拉很長,她認真修練,體驗實戰,把腦中九陰玉簡的功法,一點一點刻印到身體上,本來進行得很順,在鑒心幻境中一下就過了大半個月,等同在外界練上幾個月,進境奇速。
但那群不請自來的敵人,驚動到了她,讓理想的修練中斷,而他們與溫去病交談的話,更使她心神劇震,在幻境中一下意念失守,就為靈魂深處的龍魔之影所控製。
整個過程中,龍雲兒就是一名單純的旁觀者,看著受龍魔操控的身體,爆發自己難以想像的殺傷力,逐一殺滅敵人,有感歎、有焦急,卻全然取不回肉體的操控權,直到中了那一箭……
殺龍箭貫體,直破神魂,換了是普通的龍家人,這一下已經死得徹底,但龍雲兒的意識,受龍魔壓製,殺龍箭射來時,龍魔的分魂如同屏障,在前頭擋了一下,被殺龍箭打穿,自身魂識沒受到太大傷害,反倒從被壓製的狀態掙脫出來。
後頭,魂靈雖然自由了,肉體卻被尚帥壓製,瘋狂吸納能量,處於極度痛楚中,也痛到意識不清,最後,惡人被一拳擊殺,脫得險境,肉體的痛楚漸輕,意識慢慢回複,睜開眼睛,卻看一幕難以置信的景象。
“山、山叔叔……”
偉岸如山的巨大軀體,威猛無雙的霸氣拳頭,卻笑得非常溫和,還伸手摸自己的頭,這些動作……就與反覆出現在自己夢裏的那天,一模一樣,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然而,戰鬥最後階段的那些畫麵,在腦中湧現,溫去病怎樣開槍、怎樣出手,又怎樣被敵人一刀入腦,栽倒身亡,然後……那個巨漢是怎樣起身,一拳把敵人給打爆……
前塵往事與當前,多個畫麵重疊起來,龍雲兒瞪大眼睛,嬌軀顫抖,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手一緊,牢牢抓住那隻粗臂,剛想要說點什麼,就因為精神衰弱,一下暈去。
待得再醒來,自己躺在封神台的晶階上,打著赤膊的溫去病,站在一座祭壇前,不知在忙活什麼,曾發生的一切,完全就像場夢……直到她看見,一地的血肉碎屑,還有那幾具曾被操控活動的死屍,這才錯愕地起身。
“溫……溫家哥哥。”
怯生生地走近,龍雲兒小心道:“剛才的事……”
“什麼事?是說你運氣太好的事嗎?如果再早一天,我易脈法未功成,體內未建構妥周天循環,就不能鼓動太初真血,不能催發乙太屍蠱,無法戰鬥,這回恐怕真要完蛋了。”
溫去病轉頭看了大美人一眼,道:“就算不被敵人幹掉,也可能被你幹掉,你身上居然背負了那麼麻煩的東西,險些讓我陰溝裏翻船了。”
對於自己的血脈覺醒,龍雲兒確實也震驚,但她現在隻想確認另一件事,急問道:“你真是……我是說,怎麼可能……你怎麼會是……”
“呃,那個啊……人是不能隻看外表的,不是個子大,就年紀也大……”
似乎很為難,溫去病側頭想了想,這才很不情願地開口。
“……山陸陵首次出現戰場,威名傳揚的那天……我九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