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出現的這道身影,離原承天尚有三萬裏時,原承天已有覺察。雖然在無盡虛空之中,修士靈識難施,可原承天已悟萬無而生萬有之道,神識在虛空之中絕無阻礙,反倒比在平常的靈氣之域強出許多。
那能夠在無盡虛空之中自由遁行者,若非龍族,便是無上大能者,原承天不由得心生警惕起來。
他擔心一旦與來人鬥法,會波及林清越,就悄然令林清越回到蒼穹界中。林清越不知何故,隻能掠進蒼穹。自有原承天替她分開界力,否則隻憑林清越此刻手段,尚無法進入蒼穹。
而就在林清越掠身入蒼穹之時,一隻三十丈白龍從蒼穹之中飛起,正與林清越麵對。
蒼穹界中怎有龍族?林清越急忙凝目來瞧,見這道龍影竟有八九分熟悉,似乎就是依巫法身。
但依巫先前法身,也不過十丈罷了,又怎會這麼長大?且瞧這白龍又生出一對碧玉般的雙角,雙目赤紅,爪為五趾,赫然就是一隻真龍了。
林清越脫口道:“依巫,莫非真是你?”
白龍點了點頭,道:“我得世尊指點,已然化龍。隻是世尊目前正遇危險,清越怎的反倒離開他了?”
林清越驚道:“難怪世尊令我返回蒼穹,原來無盡虛空之中,已來了大敵。”
白龍依巫道:“那能夠在無盡虛空中穿行者,若非龍族,便是無上大能,世尊雖有元極仙子為助,依巫仍是放心不下,這便要去蒼穹界外去瞧瞧。”
林清越忙道:“你我同行。”
依巫點了點頭,就讓林清越伴在身側,探出銀鉤般的龍爪來,就將界力扯開,一龍一修再度飛出蒼穹界去。
林清越見依巫如此手段,自然又驚又羨,依巫既化龍族,難怪能探知蒼穹界外的動靜。龍族超越天地法則而存在,其神通自是深不可測。
就在依巫與林清越穿界之時,雷龍已張牙舞爪,向遠處身影撲去,顯然雷龍亦知有大敵前來了。
原承天忙喝道:“敵友未分,不可魯莽。”
雷龍雖是鬥誌盈胸,聽到世尊法旨,也不敢違拗,隻好與依巫一道,各護在九瓏與原承天麵前,林清越則立在九瓏左側,同樣來為九瓏護法。
那林清越本是九瓏所化,此刻就算境界未臻大成,可隻需往九瓏身邊一立,那九瓏就多了一項神通,若是日神寧思妙再來加持,九瓏或可恢複昔年全盛時的修為了。
而就在這時,素天問,令無參,慕行雲也同時飛出蒼穹界來,三修則分立原承天左右身後,諸修諸龍環伺原承天與九瓏身側,個個殺氣衝天。
就見那虛空中的身影仍是緩步遁來,其目光隻在那蒼穹界上瞧了又瞧,對原承天九瓏一行,卻不曾過多留意。
原承天細瞧此人,戴一頂衝天冠,身穿褚黃袍,黃袍之上繪就五界地理圖,足蹬九龍踏雲履。瞧他這身打扮,原承天不由得與九瓏麵麵相覷,暗道:“莫非他便是……”
慕行雲此刻也瞧清那人相貌,慌忙向前一步,一揖到地,恭身道:“前輩何以至此。”
黃袍修士見慕行雲上前,這才將目光從蒼穹界上移開,含笑道:“行雲何必多禮。”
慕行雲道:“前輩授我無上神通,開啟靈台,雖無師徒之名,其實已是行雲的師尊了。今日見了前輩,怎能不拜,萬請前輩留下大名,行雲也好銘刻於心。”
他雖早就猜出此修身份,但若不得此人親口承認,也是不敢稱呼此人道號的,此乃為尊者諱。
黃袍修士搖頭道:“你生來就可得窺凡界,那是你的無上福緣,我替你開啟靈台,也隻是順勢而為罷了。你需記住,你等五界主君,自該以天地為師,不要妄自墮了身份。”
慕行雲不敢違拗,隻好再行一禮,道:“前輩之言,行雲牢記在心。”
這時原承天亦向前一步,緩緩一禮,道:“五界末修原承天,見過天羅尊者。”
他說出“天羅尊者”四字時,身邊修士,皆無驚訝之色,隻因瞧這黃袍修士打扮,若非天羅尊者,又能是誰?
也唯有突破了禁重天的世尊分魂,方可心係五界,足踏九龍。
天羅尊者亦還了一禮,道:“聖師創建新域,功勞不小,他日五界崩塌,還需仰仗聖師之力。”
原承天道:“挽五界於即倒,承天力不能及,拯天下蒼生,承天絕不敢辭。”
天羅尊者緩緩點頭,道:“那石偶回來見我,說起你的種種好處,我也是半信半疑,今日瞧見你身邊諸修,這才信了十成,若非你為人有絕大好處,這些龍族大能,豈能與你同生共死。聖師可謂得人矣。”說到這裏,頗有鬱鬱寡歡之態。
原承天知道天羅尊者行事低調,極少拋頭露麵,雖久在仙庭,但身邊隨從知已者卻少,雖知此情,原承天卻不敢妄測,亦不知如何回答,隻好默然不語。
天羅尊者的目光又瞧向蒼穹界,瞧其神情,分明有三分激賞,三分豔羨,三分感歎,一分愁悵了。
諸修伴著天色尊者同觀蒼穹界,亦不敢擅自開口發言,蒼穹界外,此刻靜默無聲。
過了良久之後,天羅尊者緩緩道:“聖師所建新域,著實是奇思妙想,已突破創世世尊所限,我觀這新域渾圓周轉,已是無懈可擊,或可與天地同壽。“
原承天道:“尚有缺陷,還需時時補修維持。“
天羅尊者道:“天道若缺,何必求全。“
原承天道:是。“
天羅尊者又沉默了良久,道:“我飛升仙庭也早,然自知能力有限,不過暫代此任,維持五界不墮罷了。我便是再創新界,也不過是按世尊舊例,最多數十萬年之後,依舊崩塌如故,又何必多此一舉。”
原承天道:“原來如此。”
天羅尊者的這番心思,原承天昔日也曾猜測過,此刻拿來對照,倒也猜準了八九。
天羅尊者又道:“其後阿神陀飛升仙庭,我見他野心勃勃,誌向遠大,或可拯救蒼生,因此為天下蒼生故,便萬事由他,隻盼他能完成世尊心願,再建乾坤。那時我若再出頭露麵,豈非便成了他的羈絆,這才隱慝不出。”
諸修聽到天羅尊者陳說仙庭舊事,皆是心潮起伏,那天羅尊者言語雖是平靜之極,但事事皆涉天機,也就是天羅尊者自家說出來,若是換了他人,立遭天劫臨身。
原承天道:“尊者苦心,承天已盡知矣。”
天羅尊者笑道:“還有你不知道的,當時你前世飛升仙庭,隻因你性情溫厚,修為平庸,但畢竟還是有一二好處,與其他分魂不同。我便與青龍商議,令你曆劫重修,隻因那時若入仙庭,阿神陀怕是容不得你了。”
原承天訝然道:“怎會如此?”
天羅尊者道:“那時阿神陀初建新域,誌得意滿,要收天下世尊分魂為己有,但我與青龍冷眼旁觀,覺得那新域雖好,其實並不曾超越世尊所建五界,想來又怎能持久?若容阿神陀盡收世尊分魂,則蒼生再無機會,隻好隨著阿神陀一條路走下去。我與青龍既見於此,又怎能不替天下蒼生留一份念想。”
原承天道:“承天此世,全仗尊者與青龍加持。”
天羅尊者搖了搖頭道:“也不是全然看好你,隻因阿神陀所建新域,著實令人失望,本座這才力阻他收納世尊分魂,那世尊分魂但凡有些潛力的,本座與青龍自然皆是力保。哪知聖師自從飛升昊天,便是不可抑製,所行諸事,樁樁令人驚歎,如今又創這渾圓新域,可就將阿神陀比下去了。”
原承天聽到此言,心中聳然一驚,隻因天羅尊者既為世尊,所說的每一個字卻必然暗蘊天機,若說新域將阿神陀比了下去,分明已在透露出一個強烈的信息。
那阿神陀必然對自己生出不滿來,雙方已是勢不兩立了。
他正在心中盤算,天羅尊者又緩緩道:“前者聖師因凰嶺崩塌,身在無盡虛空之中,阿神陀已有與聖師一唔之心,幸好被我設計阻住。聖師,你需聽我一言,你若未曾突破禁重天境界,最好避他三分。”
這話說的更明白不過,看來自己所建蒼穹界,因已超出阿神陀所建新域許多,正所謂天無二主,阿神陀多年心血,怎肯就此毀於一旦,勢必要與自己一爭。
隻可惜阿神陀心中雖有蒼生,卻最終還是敵不過心中私欲。人無完人,便是世尊亦無法免俗。
原承天道:“尊者此來,必有教我。”
天羅尊者不答反問道:“聖師所創新域何名?”
原承天道:“是為蒼穹界。”
天羅尊者道:“蒼穹可保,隻怕日後不免易主,為免遭大劫,聖師需得加緊布署,以防生變。”
諸修聽到“易主”二字,皆是聳然動容,難不成阿神陀見爭不過原承天,便要憑著強力來搶蒼穹界不成?這行徑又怎是世尊所為?
原承天心中雖是驚駭之極,麵色仍是從容,道:“蒼穹若是易主,隻怕隱患實多,阿神陀心中若有蒼生,又怎能一意孤行?”
天羅尊者歎道:“日暮途遠,不免倒行逆施。聖師,阿神陀為保大位,你隻當他還有多少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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