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蘇倫道:“人常道獸禽無情,魚蟲無義,卻不知世間無奈是相思,非隻人族而已。”說罷將袍袖一揮,自袖中飛出一對灰甲魔蟲來。
那魔蟲離了索蘇倫,就急急向前飛去,刹時就不見了。七絕真人見到這魔蟲飛去,心中明白了三分,不由笑道:“道友果然手段多多,隻是魔蟲如何就追了上去,怎樣才能不會丟失目標,其中玄奧,還盼告知。”
索蘇倫道:“此蟲名叫相思蟲,雌雄一旦相遇,至死不會分開,旦夕都在一處,那追去的乃是一隻雄蟲,隻因我剛才與神冶子施禮寒喧之際,將雌蟲暗中交給神冶子,這雄蟲失了伴侶,如何不追去?二蟲雖是相隔萬裏,那一縷相思之意,卻是綿綿不絕。“
七絕真人驚道:“難不成家兄剛剛現身之時,你就看出家兄已被他人挾迫了嗎?“
索蘇倫道:“神冶子麵帶憂色,神情黯然,且又穿束齊整,分明有遠行之意,你瞧他那身灰袍,並無一絲火靈氣,試問神冶子常年與丹爐為伍,衣衫不染灰塵也就罷了,怎的連一絲火靈氣也無?若隻是如此,在下自然也不會大弄手腳,但那二修神情倨傲,又與神冶子貌不合而神離,神冶子定然是被挾迫而去,則是不言而喻了。“
七絕真人此時方才心悅誠服,那索蘇倫的靈慧目力,怎是常人可及的?
這時諸修遁風追趕相思雄蟲,那雄蟲雖是心急,但苦於遁速不足,又怎能追得上神冶子三人,不過如此一來,反倒不容易暴露目標。而無論神冶子去了何處,隻要雌蟲尚在,總能追得著的。
諸修追了三萬裏之後,也不知身在何處了,忽聽相思雄蟲鳴叫甚急,七絕真人忙道:“是否已經接近了。“
索蘇倫一探相思靈蟲靈識,便道:“看來神冶子己經停了下來,離我等不過三千裏了,既然如此,我等需得小心,諸位且留在此處,容我前去一探。“
七絕真人道:“這等凶險之事,自然由在下承擔,怎能讓索兄涉險?“
索蘇倫笑道:“七絕道友,你有所不知,在下所修道術,最擅隱身慝跡,就算對手與我近在咫尺,也未必能瞧見我的。“
任太真也笑道:“就讓索兄去吧,這等勾當,索兄的是大才。“
他知索蘇倫所修的無相魔功天下無雙,隻是在七絕真人麵前不便說破罷了。
索蘇倫身子一晃,便去了數百裏,離了諸修視線他自來仙庭,就早就無相魔功施展,但也隻是掩去身上魔息罷了,此刻將這項魔功施展到極致,自然是身影皆無,便是當初原承天,也是曾大吃過苦頭的。
如今離了諸修,索蘇倫正好施展手段,那身子就化成一縷清風,誰又瞧得著?那魔界神功,其實並不比仙修之術弱了,或因如此,仙庭才給魔界諸修設下種種禁製,不肯讓魔修境界過高,如今來到仙庭之中,索蘇倫已不受那天地禁製約束,又有魔池鐵蓮在身,魔息源源不絕,隨時都可修行。
再去了二千餘裏,果然瞧見一座山穀中人影綽綽,竟有三十名修士,正在緩緩向東行去。這其中竟有二十餘人皆著金衣,又有另十名修士,衣飾各不相同,但人人皆是愁眉苦臉。神冶子赫然便在其中。
索蘇倫暗道:“難不成這九名修士皆是刀神城中的器修大士,若果然如此,此事定然蘊藏極大陰謀了。”
這時九名修士中一人道:“你等究竟要將我等帶往何處,若是還不肯明言,在下寧願死在這裏。”
話音剛落,神冶子便道:“不錯,似這般不明不白,就將我諸修挾迫而去,倒不如死了幹淨。”
這時其他七修紛紛嚷了起來,令身邊金衣修士人人緊張起來。
一名身材高大的金衣修士陰惻惻道:“你等就算不懼一死,難道就肯眼睜睜瞧著你等的家人弟子遭受無妄之劫?那些人的名諱皆在我劫冊之中,你等若想他們受苦,隻管鬧將起來。”
神冶子道:“你等雖有無窮手段,但若一味強橫,怎能令人心服,我瞧此間修士,皆是刀神城器修大士,想來無非是迫我等煉器製刀罷了,若著實不肯明言,就不怕我等暗中作鬼,施展手段。”
那金衣修士冷笑一聲,意示不屑,但身邊又有一位矮胖的金衣修士卻笑道:“諸位稍安勿燥,此事關係重大,此處怎可細說?等到了地方,自然會讓你們明白。諸位放心,此事若能大成,大夥兒皆有莫大的好處。”
神冶子道:“此地四周無人,但說無妨,若著實不肯說,在下絕不會再行半步。”
說罷收了遁風,就落到腳下的一處山峰上,其他八修見狀,也立時停了遁風,與神冶子並到一處。
那身材高大的金衣修士麵色變了數變,眼瞧著就是要發作,矮胖修士亦是麵露殺機,不過終究是忍住了,伸手按住同伴,道:“也罷,此事早晚是要說的。”
其實神冶子選在此時鼓燥起來,並非無因,索蘇倫暗中送他相思雌蟲之時,亦將禦蟲之法相贈,神冶子通過相思雌蟲靈識,亦知索蘇倫離此不遠了。
那對相思蟲隻靠一縷無形無實相思之情彼此牽連,這些劫部小禦手段再高,也是瞧不出的。
矮胖修士與同伴商議片刻,便分出四名修士來,分別向四個方向巡視,其中一修,就與索蘇倫擦肩而過的,但索蘇倫仗著無相魔功,怎能被他發覺,那修士很快去得遠了。
有四修分別守住四方,便有修士路過,也可及時探到,矮胖修士這才道:“諸位道友,實不相瞞,我等此去的所在,乃是凰嶺。”
此言一出,別提諸修大為驚駭,就連索蘇倫也是倒吸一口冷氣了。
他雖不曾來過仙庭,但鳳山凰嶺誰人不知?而瞧諸修神情,則是又是驚懼,又是歡喜。
鳳山凰嶺對天下器修之士來說,可謂是心中聖地了,煉器之道,首在用火,而天下神火之域,除了朱雀的太一神火域之外,便是鳳山凰嶺了。此生若不能得見三大神火域,也枉為器修大士了。
矮胖修士瞧出諸修神情,不由笑道:“我說出凰嶺這兩個字來,其實擔了血海幹係,諸位皆是靈慧之士,想必不用我再細說了。如今火鳳已代朱雀神位,說是天下權柄半歸火鳳也不為過,諸位若是曉事的,自然明白其中的好處。”
這時一名修士笑道:“早說替火鳳辦事,又何必弄得人人自危,此番既去鳳嶺,也算是了卻我心中一大心願,諸位以為如何?”
其他八名修士也有應合的,也是默不作聲的,但人人心思動搖,已是不不言而喻了。
神冶子不由暗歎一聲,“凰嶺”二字一出,便令諸修分崩離析,這世間的附炎趨勢之徒畢竟占了多數,諸修若是不能齊心,自己也勢必難以出頭了。
因不知如何是好,又不知索蘇倫是否也能聽到這凰嶺二字,便暗探相思雌蟲靈息。
不想那高個金衣修士一直注目於他,見神冶子神情有異,舉動失常,忽的欺近身來,在神冶子肩頭一壓,陰笑道:“神冶子道友,你那袖中之物,可否取出來一瞧?”
神冶子雖是一代器修宗修,卻不擅長做這些細作之事,聞言心中大亂,袖中緊握了拳頭,也不說話。
那高個金衣修士冷冷的道:“神冶子,我敬你器修之術天下無雙,一直好生恭敬,哪知你卻與暗施手腳,你肯交出手中物事,便莫怪我無情了。”
說罷就從懷中取出一本玉冊來,那玉冊一尺長八寸寬,製作精良之極,冊上書就劫部二字,瞧來誰人不驚?
高個修士迅速翻開玉丹,又取一隻朱筆在手,笑道:“神冶子,你可知我手中之物為何?”
神冶子知道此刻已然情急,那劫部朱筆玉冊別人不知,自己卻是知曉的,他知道那玉冊上定然寫上自己家人親朋名姓,隻需金衣修士用朱筆一畫,那冊上的人物就會遭遇天劫,再無禳解之法了。
但索蘇倫與自己素昧平生,甘冒奇險,將一隻雌蟲交給自己,若不能確定是否傳出訊息去,則火鳳之謀又怎能昭彰於天下?此事不僅僅是自己一家之事了。
他口中不言,仍在急探雌蟲靈識。
這時身邊有修士勸道:“神冶子,該低頭時就低頭,一味強項,又有何好處,豈不是反誤了家人性命?何況此去凰嶺,也是我等心中宿願,還盼兄台深思。
金衣修士知道這朱筆一落,便與神冶子結下血海深仇,那神冶子器修之術冠絕仙庭,自己也著實不忍毀了他。
於是又悠悠道:“這名冊上有位七絕真人,據我所知,乃是道友手足同胞,難不成你真想讓七絕真人萬劫纏身,死於非命不成?“
被他提及七絕真人名字,神冶子頓然頹倒,口中歎道:“罷了。“掌中冒出一股青煙來,那隻雌蟲便化成飛灰了。
他將手掌緩緩攤開,山風拂過,將飛灰一點點吹去,終落了個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