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華月城諸修舍生忘死之際,仙庭東域滄瀾境卻是一派詳和。
滄瀾境本是仙庭一座福地,此境靈氣充沛,為諸境之冠,唯遜於無量玉山蓮滄所在罷了。因此滄瀾境中,端可稱得上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滄瀾境有兩座名城,在仙庭中大大知名,一為神刀城,一位神劍城。這兩座城池大能器修雲集,仙庭名器神兵,大多自這兩城而出。
正當正午時分,那滄瀾境名城神刀城外,來了三名修士。這三名修士境界雖不甚高,但卻各具英姿,令人歎為觀止。
其中一修一身白衣,英氣內斂,瞧來溫文知禮,但偶爾凝目瞧人,那目光如針芒一般,令人不敢逼視。此修當稱得上是綿裏藏針了。
其身邊又有一修身著灰袍,則是一派詳和,就好似那閑雲野鶴,偶戲紅塵。
至於第三名修士,著一件青布法袍,生得高大英挺,生氣勃勃,或用豐神如玉來形容,倒也貼切之極。
神刀城中不乏名修大士,但這三修若論氣度相貌,又會比誰弱了?
隻見那神刀城中店鋪星羅棋布,或在半山間,或在雲深處,與昊天凡界布置又有不同。
仙庭之中本無凡俗百姓,仙修之士自然雲來霧去,故而此地雖建城池,不修道路。所謂店鋪,從外表瞧來也甚是簡陋,或是數間草屋,或是石屋一座,唯在屋前立起錦幡,方知道是一家仙鋪了。
三修負手禦風,在那山林之中閑看穿行,行到一間刀鋪前,那青衫修士袍袖一動,發出錚的一聲,與此同時,店鋪中便發玉質金聲,與他袖中錚然之聲應合,青衫修士不由的停住腳步,神情又驚又喜。
白衣修士也是歡喜,道:“可是尋著了?“
青衫修士強抑心中喜悅,聲色不動,道:“果然是尋著了。“
原來那三修正是索蘇倫,五越禪師與任太真,三修在仙庭秘道中與原承天被迫分開,就此陌路。萬幸三修運氣頗佳,落足之地正是滄瀾境。
任太真離境雖久,且仙庭又是滄海桑田,與昔日不同,但仙庭地理大體還是識得的,便引二修往這神刀城來。
當初任太真於仙庭大亂身故之後,一道元魂沉淪凡間,除了玉軀下落不明之外,隨身法寶隻帶了當初法刀上的一粒明珠。等到他晉升金仙之後,方憶起法寶下落,如今既來仙庭,除了要尋回玉軀外,那當務之急,便是尋回當年法寶了。
任太真當初有三件隨身之寶,是為一刀,一劍,一袍,刀為太真刀,劍為太和劍,袍為太羅袍,皆是天材地寶,混沌之物。
他達成金仙境界時,已憶得那太真刀是失落於仙庭東域,何況又知神刀城大名,自然第一步便來這神刀城碰碰運氣,不想剛剛進城,那明珠便生反應,與那店鋪中的器物應合。
索蘇倫揖手笑道:“恭喜前輩得遇舊寶。“往那店鋪一瞧,又皺眉道:”就怕其中有些波瀾。“
那店鋪瞧來隻是一座小院罷了,砌著七八間草屋,用竹籬圍出一座院落來,院中設石桌石椅一副,不時有雲行來,拂屋而過,那小院宛在畫中一般。
無論是何處仙鋪,大多會設下強大禁製,以防有人生出奪寶之心,若那仙鋪中每日大打出手,還能做得什麼生意?
但這處小院,卻不設禁製,屋中數名修士皆是探到靈息。隻是那修士的靈息雖能探到,若想探到這數修的境界來,卻是不能了。索蘇倫正是見到這家仙鋪與眾不同,才向任太真發出警告。
任太真道:“就算有些波瀾,既遇舊物,怎樣也要去瞧一瞧。“
三修初來仙庭,又急於與原承天相會,本是不肯惹事的,但既遇舊寶,那是怎樣也是不肯放手的。於是索蘇倫便走上前去,在那半門的竹門上輕輕一敲,道:“店家,生意來了。“
屋中有人道:“木門又不曾關上,隻管進來便是。“
索蘇倫推門便入,穿過小院來到草屋中,向兩邊一瞧。那屋中共有三名修士,其中一名修士正在堂上煮茶,正值茶水初沸,此修注水入杯,滿屋皆是茶香。那修士見到三修進來,便是一笑。
東廂房中,則立著一座刀架,架中有七八柄刀,被屋外清風吹來,那刀隨風搖動,便撞到一處,發出叮當之聲。刀架旁有名修士,手撐拂塵,正替那刀架撣灰。
西廂房設一竹床,床上一修正雲龍高臥,坦著碩大的肚皮,肚皮上隻蓋著一柄蒲扇罷了。雖知有客人上門,這修士也不理會。
煮茶修士道:“三位道友來得巧,這茶剛剛烹成,何來先飲上一杯?“
任太真心中隻記掛著自己的太真刀,向那刀架上一瞧,卻不見自己的太真刀,想來神兵利刃,定是另置別處了。
剛才在屋外,太真刀雖有響應,來到這屋中後,那神刀便無反應了。
索蘇倫道一聲叨擾,便取茶在手,微呷了一口,不由皺眉道:“這茶聞起來倒是香,怎的入口卻是滿口血腥,煞是古怪。“
那煮茶修士笑道:“此茶因人而異,道友殺孽滿身,怎能飲出茶香來?若是你身邊這位大修飲來,滋味定有不同。“手指處,正是五越禪師。
五越道:“竟有此事?“便也取一杯茶來,那茶放了片刻,正好入口,五越一飲而盡,不由讚道:”果然是茶香滿口,肋生清風,端的是好茶。“
煮茶修士道:“可不是我被說著了?“又親自端起一杯茶來,遞向任太真道:”道友也來嚐嚐。“
任太真暗道:“便是茶中有古怪,又怎能害得了我三人?“心中雖是狐疑,還是將茶杯接了過來,那茶杯觸手微溫,任太真亦知茶道,深知若不再飲,這茶就喝不得了。
不想那茶剛入口,就如吞了一團火一般,任太真雖是心境如鐵,也是急忙將茶杯移開,皺眉道:“道友,這究竟是茶還是火?”
煮茶修士笑道:“茶本可滅心中火,隻是道友心中火氣過旺,這茶也是滅不得了。”
任太真冷笑不語,這煮茶修士分明是故弄玄虛,但同一壺茶中,為何滋味不同,一時卻是難猜。
索蘇倫笑道:“在下對烹茶之道,也算略知一二,道友,不如由我借花獻佛,亦替你煮一回茶,不知意下如何?“
煮茶修士道:“極盼一試。“
那索蘇倫果然坐到茶爐邊,親自扇火煮水,片刻後就沏出一壺茶來,那茶香與剛才不同,剛才那茶香,不過是一股清香罷了,此刻屋中茶香,卻是如蘭似麝,令人心神皆醉。
索蘇倫親自端了一杯,送到煮茶修士手中。
那煮茶修士端茶在手,卻有些遲疑,索蘇倫笑道:“想來這茶難以入口。‘
煮茶修士道:“還不曾飲,怎知滋味?”畢竟還是微微呷了一口。
索蘇倫見他雙眉幾乎擰成一個川字,便道:“在下茶道不俗,這杯飲來,想來定是齒頰生香了。”
煮茶修士道:“實不相瞞,此茶雖好,卻是微酸。”
索蘇倫哈哈大笑道:“這茶因人而異,道友既說出一個酸字來,可見道友平日為人,頗有些酸文假醋,自命不凡。””
煮茶修士麵色一變,喝道:“你三人究竟是何人,若想來我店中惹事,可就打錯了主意。”此言一出,那東廂房拂塵的修士就轉目過來,手中已掐了法訣,大有隨時出手之勢。
索蘇倫道:“這就奇了,你煮茶奉客,在下借花獻佛,卻不知做錯了?就算是茶味微酸,那也是你自家事,卻與我何幹?”說罷又揖一禮,道:“是了,初次相逢,交淺言深,若有不當之處,還請恕我唐突之罪。“
煮茶修士雖是生怒,卻被索蘇倫以禮相待,一時竟發作不得了,望著索蘇倫,竟不知如何是好?
便在這時,那位坦腹竹床的修士一躍而起,哈哈大笑道:“青茶生,你那微末道術,卻是瞞不過這位道友利目,此修有樣學樣,隻瞧了一遍,便知你煮茶手段,的是高明之極。”
索蘇倫揖手道:“道友謬讚了。”
原來青茶生端茶之時,手指微彈茶盞,指中暗藏法訣,那茶味便生變化,索蘇倫何等靈慧,一瞧便知。也就是索蘇倫網開一麵,否則那茶的滋味又怎會是微酸而已,便是令這青茶生立時毒發,也是小事一樁。
若論起害人的手段來,誰能比得過魔界魁神。
坦腹修士道:“在下柳竹瘦,這兩位皆是我的店夥,一位青茶生,一位拂塵子,不知三位到此,又有何事?”說到這裏,目光往任太真瞧了瞧。
索蘇倫一聲長歎,將五越禪師和任太真拉了便走,道:“禪師,這三修雖是你同道中人,卻是不厚道的。太真,你雖想給他們一個大大的好處,在我瞧來,卻是不值。罷了,罷了。”
此言一出,那柳竹瘦神色大變,忙叫道:“三位道友,務請留步。”
索蘇倫仍是腳步不停,道:“不留,不留。”
柳竹瘦忙道:“道友,難不成那太真刀也不肯瞧一眼嗎?”
索蘇倫聽到此言,方才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