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坐於靜室之中,卻於城外動靜了如指掌,若論境界修為,他在華月城中算不得最強,除了元華月之外,此城中另有二修,皆是十二重天境界。
別瞧隻是比原承天高了一重境界,但突破十二重天者,在仙庭之中,便算是大能之士,不知有多少修士終生止步此境。一城之中,就有三修強過原承天,放眼仙庭,強過他者不知幾人了。原承天在昊天固然是呼風喚雨,來到仙庭,也隻能是泯然眾人矣。
片刻後有元氏弟子來請,原承天也不作態,立時起身與諸修會合,前來廳中聽調。
來到大廳中,隻見廳中多了一麵屏風,屏風之上嵌著一麵銅鏡,向那銅鏡望去,便可將城外情景盡收眼底了。
今日來的修士更多,但廳中反倒更加安靜,隻因從銅鏡之中,可見到華月城已被無數獸禽重重包圍,那華月城平日瞧來甚是廣闊,此刻在鏡中被獸禽淹沒其中,就好似滄海一粟,怎能不令人心驚。
元華月卻是從容,他懷中抱著一名四五歲的孩童,正滿臉堆歡,向著銅鏡指指點點,大有含貽弄孫之態,而廳中氣氛也因此稍加緩和。
原承天隨意選了塊錦墩坐下,目光向廳中一掃,便落在兩名修士身上。
此二修皆是十二重天境界,與元華月一般,其中一名紅袍修士坐在元華月下首,另一名灰袍老者則獨居一隅,他人皆是瞧向銅鏡,唯有此老雙手低垂,目光微閉,於周遭事務渾然不理。
原承天已打聽明白,那紅袍修士名叫丹鐵生,仙庭舊族出身,號稱丹器雙絕。
那位灰衣老者則是昊天飛升之士,其族在昊天早就沉淪,家族名姓不彰,來到仙庭之後,自稱劫餘子。
丹鐵生聲如洪鍾,開口便震得大廳輕搖,道:“華兄,今日獸禽大軍初至,士氣必高,若是困守此城,反倒長了他的誌氣,不如由在下領著數名大羅,先去城中殺他個十數萬獸禽,也好滅他的威風。”
元華月搖頭道:“這等蒙昧獸禽,原是不知死活,就算將其殺去大半,那主使者若不肯,也是絕不會退的。萬一有劉道友有所傷損,反倒是動搖軍心。”
丹鐵生笑道:“城主莫要小瞧了在下,諒這等卑微之輩,怎能傷在下分毫,城主務必允我所請。”
丹鐵生在元華城中威名卓著,元華月雖是城主,也得敬他三分,聽他再三求懇,隻好無奈的道:“既是如此,便請丹兄領著十名大羅之士,出城迎敵便是。”
丹鐵生大手一揮道:“何需這許多人?那獸禽將城池四麵圍定,處處皆需人才,我隻需領著兩名大羅便可。那人數越少,反倒是方便。”
元華月道:“還請丹兄多加小心。至於邀誰同去,丹兄自便,我城中修士,絕無臨陣退縮之士。”
丹鐵生轉向廳中諸修,道:“誰敢與我出城?”
此言一出,諸修皆笑,金姓修士笑道:“這個頭功,人人皆是想搶的,隻是大家爭鬧起來,未免會傷了和氣,隻求丹兄垂憐。”諸修聞言亦是大笑。
丹鐵生大笑道:“既是如此,金道友少不得要跟來。”又用手隨意一指,乃是一名趙姓修士,原是平時交好的。
當下三修離了大廳,就向城外遁去,諸修安坐大廳之中,借銅境之能,自將外界情形瞧得分明,隻見獸禽大軍將華月城四麵圍定,東城是三十萬牛頭獸,西城是二十餘萬六臂羆,北城南城,則是無數龐雜獸禽。
丹鐵生見東西兩麵陣勢齊整,也是暗暗皺眉,便朝北城行去,有巡城修士在城門口迎候了,上前道:“我等已奉城主法旨,這就放大修出城。”
丹鐵生點了點頭道:“你等三人出城之後,你等立時要關閉城禁,免得被獸禽所趁。”
巡城修士愕然道:“那城禁開啟甚是麻煩,若是大修身陷危局,又該如何?不如且將這城禁開著,到時也好接應方便。”
丹鐵生惱道:“你竟信不過我?”
巡城修士無奈,隻好道:“願遵法旨。”便令巡城諸修開啟城禁。
此時城中高塔早就放出黃光,將整座華月城罩在其中,那黃光禁製雖是薄如水薄,卻是萬法難破。
就有一名修士取出一麵赤旗來,向高塔一指,口中念動法訣,那高塔上就生出一道赤光,射在北城方向。黃色光幕被這赤光照來,過了盞茶時間,方才綻開一線。
丹鐵生早就急不耐,一見城禁綻開,大喝一聲道:“隨我來。”就與金趙二修殺出城去。
原承天借那銅鏡瞧來,在城外四麵尋了半晌,雖瞧見青銅戰車無數,卻沒瞧見那輛黃金戰車與少女幼獸,看來那少女不遇強敵,不肯輕出了,就不知丹鐵生神通如何,能夠將那少女逼將出來。
丹鐵生三修士氣如虹,盡揀著獸禽蔟擁處殺去,丹鐵生道:“你二人最多離我三十丈,若是隔得遠了,就怕彼此難以照應。”
金趙二人應了一聲,各取法寶,尋那獸禽廝殺。
北方獸禽之眾種類龐雜,隊列不整,被三修出奇不意祭起法寶,刹時高誅殺一大片,傷損難以計數,城外已是血流滿地了。
但這等蒙昧獸禽聞到血氣,反倒奮勇起來,那獸禽一層層圍將過來,空中法器縱橫,怕沒有數千件?
丹鐵生本是丹器雙修之士,身上法寶無數,此刻左手持著一寶,名叫斬獸劍,此劍對仙獸原有壓製之能,仙獸逢著此劍,修為就降了三分。隻是獸劫之眾,原就是等級低微,就算降到修為無幾,也不可能自動就死,因此斬獸劍雖好,反倒不如他右手中的鎮山錘用得便當。
那鎮山錘祭起來便是小山一般,別說被錘身打著,便是錘風刮著一絲,也是骨斷筋折,因而此錘所殺獸禽,比斬獸劍多了數倍。
金趙二修皆用法劍,兩柄法劍祭在空中,隻用劍氣誅敵,趙修法劍上射出赤光數百丈,百丈內獸禽逢著赤光,定然一命嗚呼,趙修手中法劍則落下萬道白光,方圓千丈內獸禽為之一空。
奇的是北城雖有數十名青銅戰車鎮守,見到三修大開殺戒,車上修士卻是視而不見,廳中諸修在鏡中瞧見了,皆是暗暗稱奇,不知那青銅戰車上的修士打的是什麼主意。
原承天暗道:“莫非場中另有玄機,這鏡上卻瞧不出?”
他悄然離了大廳,來到院中,就以神識向城外一探,眉頭不由緊皺起來。
原來那諸多獸禽被三修誅殺之後,其鮮血竟散到空中,形成一道薄薄的血霧,此霧越升越高,透過空中層層黑雲,也不知散向何處去了。
原承天心中生疑,暗道:“卻不知黑雲之中有何玄機?”
細探那血霧,並非僅僅是血氣而已,似有無數陰氣殺氣煞氣怨氣蘊藏其中,是為五氣。卻不知對方收集這五氣有何用處,而觀世間修行之法,雖有五氣朝元之說,卻與這五種陰煞之氣毫無關係。
原承天知道自己離開仙庭已久,仙庭之中玄功妙法日新月異,實不知發展到何種程度了,對手借獸劫之便,收集這五種陰煞之氣,又不知修的是怎樣的神通異法。
原承天原想用神識探向黑雲,卻被一道密法隔絕了,神識也難以探入。
這時三修所殺何止萬數,那獸禽雖眾,又怎是三修對手,是以三修殺得心懷大暢,丹鐵生不由笑道:“兩位道友務必努力,不殺他個百萬之眾,誓不回城。”
金趙二修皆笑道:“願隨丹兄立功。”
就在這時,有兩輛青銅戰車中就生出七八道黑光來,罩向三修身側獸禽,那黑光一出,形勢頓時大變了。
首先是金趙二修手中法劍神光已然無用,那神光照在獸禽身上,就連衣角也削不下來,丹鐵生的震山錘瞧來威勢不減,但除非是鍾身觸到對手,否則便是被那震山錘貼身而過,也是不損分毫。
倒是斬獸劍此刻大發異彩,這法寶若橫在獸禽麵前,獸禽皆是目光散亂,身子不動,任由斬獸劍斬來。
但斬獸劍雖比其他三寶強橫,可與剛才劍光縱橫,一劍便殺數百上千獸禽相比,則是少了許多了。
金姓修士叫道:“小心對手動用玄爆。”
三修心中凜然,急急動用求生訣,十丈之內,諸多獸禽便不肯動用玄爆之術自毀,而若是十力之內玄爆了,以三四級獸禽玄爆的威能,也傷不得三修。
此時場中已難祭施法寶,隻好短兵相接,大鬥殺伐之術。
原承天見空中血霧已少,暗道:“看來戰車修士所用黑光並非無因而來,或是來自於這陰煞五氣了,難怪先前要放任三修誅殺。可憐這些蒙昧獸禽,不過是他人的棋子罷了,便是占了城池,滅了人族,卻不知對它們有何好處。”
就在黑雲深處,一輛黃金戰車被一眾青銅戰車擁在中央,車中的少女斜倚在椅背上,左手支頤,右手輕撫懷中雪獸。就見那無數血霧散進車中,又齊齊的彙到雪獸之上。
那雪獸吸到血氣,目光之中便射出一道金光,隻是那黃金戰車上設有重重禁製,這金光如何能射出戰車去。
片刻之後,血霧便被這雪獸吸納一盡,少女喃喃道:“你如今越發是貪婪了,那一萬獸禽凝成的五氣,也是填不飽你了,這可如之奈何?“其辭若有憾焉,其實心乃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