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修在寧宅議論紛紛,言辭漸趨激烈,有罵神執無能的,有責世尊不公的,隻是仙庭獸禽與人族之爭自仙庭創建便已存在,又哪裏能爭出個結果來?
等群憤稍平,寧城主道:“諸位,他事休提,隻是金越城因這場大火,燒毀了大半城池,若是此處鬧起獸劫來,我等如何抵禦?唯今之計,還需將這城池重建起來才是。”
曲鎮嶽心中隻盼著速將原承天送到畢月境去,才算了卻心事,忙道:“蒼穹道友去華月城一城,還需城主設法。”
寧城主笑道:“此事若非我親自走一遭,怕也難以成事。待我將城務安排妥當,便與你等同行。”
當下城主便與諸修商議修城,廳中在座者,大多都是有職司在身的,修建城池雖是大事,可在仙庭之中,材物多有,隻需諸修各司其職,倒也無甚難處。
寧城主道:“重修城池最要緊之事,就是人力不足,我等清修之士,哪裏能去砌磚壘石?諸位平日豢養的獸奴,正好遣將出來,幹辦此公務。”
諸修道:“這是自然,家中獸奴平時裏閑懶無用,可不就是此刻方能派上其場。”
寧城主道:“既是如此,諸位速回本宅,速將獸奴遣將出來,大戶者出獸奴百名,中戶者出三十名,小戶者十名。此皆舊例,想來諸位當無疑問。”
諸修道:“願奉城主法旨。”
其後三日,那城中諸修就忙碌起來。這場大火,雖使城中往宅損失慘重,好在城牆因離大火中心尚遠,損毀不多,諸修先不理城中住宅,先遣那獸奴去修城牆損毀處。一時間城牆邊獸首攢動,甚是熱鬧。
至於起火的緣由,寧城主自然要派人大張旗鼓的調查起來,而大火既從曲宅生發,曲鎮嶽自然是被盤查的重點,隻是曲鎮嶽已被原承天施以誓訣在身,怎敢妄言?曲氏家中族人,則是茫然不知,隻因那大火來勢猛然,等到發現火來,早就是遍地濃煙,又到哪裏去尋根源。
寧城主查了三日,也查不出原因,也好將此事存疑。
這期間原承天悄然出城一次,到了城中石塔威能不及處,方將煞月腕上雙環割裂,仍令煞月在塔中靜修。一行數人,隻在城中靜等寧城主罷了。
仙家修建城池,自是與眾不同,那獸奴雖是境界低微,可個個有的是法力,又是人人恭順,用來最是順手。
建城之法,是先從那城外百裏處一座山中,取鐵石回來,那鐵石既沉且堅,又有靈氣,乃是仙庭諸處建城的首選。
此鐵石取將回來後,再由獸奴依規定樣式切割堆砌,再由人族修士施法堆砌。一旦建起城牆來,便渾然一體,好似一間法寶。真個兒是固若金湯。
若非獨目仙的三昧真火厲害,這城牆等閑是損毀不得的,不過也因此火,讓金越城修士瞧出這城池的弱點來,仙獸仙禽中,擅用火者為數眾多,此城若不能防火,豈不是毫無用處。倒不如另施法術,重建城池。
這樣想來,倒要感謝那場大火了。
隻在是原承天冷眼瞧來,建城的眾多獸奴雖是表百恭順,但胸中戾氣時有生發,隻是被侍將之約壓製住了,又怎敢發作?
等到第四日,那城牆損毀處便修了大半了,寧城主見諸事順遂,便對原承天與曲鎮嶽道:“明日正可動身,前往華月城。”
當晚原承天正在寧宅中靜室獨坐,思及隨伴飛升仙庭諸修下落不明,亦是感慨。隻是初來仙庭,又怎敢動用空字訣傳訊。那先到仙庭的諸修,如令清禪,姬祖等,身邊或有修士嚴加監視,一旦傳去信訣,令清禪等若是冒然趕來相會,反暴露了自己的行跡。
更何況兩大世尊分魂法力滔天,仙庭之言大能如雲,空字訣也未必就能全然瞞過了,因此自己若不能立定腳根,實不必招攬部眾,惹惹上身。這也是原承天行事謹慎處。
如今原承天修行,已與往日不同,除了讓那紫羅心法自動運轉之外,大半心力皆用來參悟靈台妙境,那妙境之中,天下諸法無所不包,實不必向外去求了。
正要參悟靈台妙境玄機,忽聽到遠處傳來幽幽的笛聲,於靜夜之中,聽聞笛聲入耳,自然是更增清幽雅趣,原承天初聞笛聲,便是一笑。
但原承天與九瓏相伴良久,於音律一道,早就登堂入室,再將這笛聲把玩一番,就漸漸覺出不妙來。
原來這笛聲雖是雅致,卻蘊藏一種奇異的旋律,可令人心境動搖,原承天已是大羅心境,猶是如此,其他修士聽了,隻怕更是心煩意亂。
忽聽那笛聲一變,已是蠻荒古音,那笛聲擬作殺伐嘶喊之聲,就將人潛在心中的殺意喚起。
原來那蠻荒時代,無論人族獸禽,皆是人人自危,唯有殺盡身邊異族,方才覺得心中安然。因此殺伐之心,乃是人族獸禽最基本的欲望了。
原承天暗叫道:“糟糕,此城人族修士皆修仙修之術,或可鎮此笛聲,若是那獸奴聽到笛聲,又會如何?”
此意剛升,就聽宅外傳來一聲獸吼,此吼未畢,那獸吼之聲就是連綿不絕,也就是片刻間,城中獸吼聲連成一片。那吼聲初時悲涼,似要訴盡平生苦處,其後便是憤怒之色,到最後已是巔狂了。
城中獸奴,境界最高者不過六級罷了,且皆被侍將之約所限,本來應該是大可放心,但城中獸奴畢竟數目極多,若是驟然發作起來,總是不大不小的禍患。
寧宅豢養獸奴望城中修士之冠,或有三四百名之多,如今宅中獸奴齊聲怒吼,於靜夜中聽來,甚是驚人。
雖是如此,原承天尚是不以為然,寧宅中修士不少,大羅者便有三四名,金仙更是不少,獸奴也就是數百罷了,就算狂性大作,以寧宅修士之能,隻需動用侍將之約,也可瞬間平複,
忽聽靜室外腳步亂響,又傳來數聲獸奴的慘叫聲,顯然是被寧氏修士誅殺了。但與此同時,也傳來一聲修士的慘呼,更有一聲修士驚惶大叫道:“不好,這些獸奴,怎的不受侍將之約的束縛了。”
原承天這時心中方才一驚,難不成那奇異的笛聲,竟可解除獸奴的侍將之約?這樣的神通,豈不是駭人聽聞?
但仙庭之中,大能數不勝數,諸種神通手段,經這千萬年來進化,亦非原承天所能想像,便是一笛解去侍將之約,亦非絕無可能。
原承天此刻哪裏能坐得住,急忙啟門來瞧,神識探去,寧宅中處處皆是戰場,那數百名獸奴大半正逃向宅外,另有數十名獸奴被寧氏修士追上,正在那裏廝殺。
原承天暗道:“寧宅已是如此,城中想來更是不堪,不想今日竟要生出大禍事了,難不成北域獸劫,要在此城重現?”
這時黑暗中有兩名獸奴衝了過來,這些獸奴平日見到原承天,皆是恭順之極,此刻則是狂吼連連,向原承天撲來,瞧兩名獸奴的雙目,在就是赤紅一片了。
不等原承天動手,三道身影從原承天兩側靜室中衝出,其中二修隨手一揮,法寶到處,兩名獸奴皆是身首分離,倒在地上。正是獨目仙與鐵扇道人動的手。
那曲鎮嶽則是與獨目仙站在一處,瞧著兩具獸奴的屍體發呆,口中喃喃道:“怎會這般,怎會這般?”
這時自獸奴身後衝出三四名修士來,皆是寧宅修士,見到原承天便道:“大修,大事不好,宅中獸奴皆發了狂性,大半都逃出去了。”
原承天道:“城中修士皆可自保,倒也無妨,剛才那笛聲甚是古怪,或是這獸奴發狂之源,聽這笛聲,似是從城外傳來。”
這時寧城主亦到,大聲道:“不錯,我也覺得那笛聲古怪,蒼穹道友,你我便與城外瞧一瞧。至於這城中獸奴發狂,倒也不必理會。”
原承天道:“自該相隨。”
他見寧城主於這大亂之時,仍能分清主次,亦算是幹才了。
諸修遁到空中,向城中望去,隻見城中各處皆是獸影幢幢,也不知有多少獸奴,皆向城外奔湧而去。人族修士雖在各處截殺,又怎能攔得住?
原來那獸奴個個不計生死,隻管向笛聲處奔去,殺了這隻,就漏了這隻,而在城中施法不便,若是動用大威能法術,豈不是會傷到他人。
原承天遁速最快,一步便出了城池,而其神識早就鎖定笛聲傳來之處,再踏一步,便來到一處幽穀。那笛聲正是從這幽穀中傳來。
原承天凝目望去,山穀深處一塊青石上,果然坐著一修,正在那裏持笛吹奏。奇的是此人隻有半個身子懸在空中,另半個身子竟是瞧不見的。
那修士見原承天趕來,猛的抬頭,向原承天狠狠一瞧,就見其目中盡是陰狠之色,衝著原承天大吼道:“人族當死,人族當死!“
其身子慢慢隱在空中,忽的連人帶笛,齊皆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