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性情雖是溫和,不可而無不可,但其行事自有底線,瞧他一心稟執天道,九死不悔,便知有性情之中,亦有一股執拗。
正想一口回絕,忽聽九瓏傳音道:“玉清子提此不情之請,著實唐突,或是另有深意,承天不妨婉言相拒,且他看有何說法。”
原承天暗暗點頭,那玉清子好歹也是當今神執,地位尊崇,也不好回絕的徹底,便道:“蒼穹初立,仙冊未訂,神執之位,恐一時難立。”
玉清子微微一笑道:“在下在仙庭之中,管的就是仙冊修訂之事,既然神執之位一時難定,在下便從散仙做起罷了。若是世尊不棄,在下可替世尊立時創建。”
原來仙庭仙冊共為五本,修士但凡一入仙修,便入仙冊,此為散仙冊。到了金仙境界前,那修士若得仙庭認可,德功無虧,修行有成,亦可入一冊,是為金仙冊。其後修士得入小天羅境界,等突破了六重天之後,則其名諱再入一冊,是為神將冊。若突破十二重天,便可於仙庭之中擔當職司,是為神職備選冊。
若有幸被天地選中,擔當仙庭諸般職事,方入神執冊。
仙庭神職有大小之分,世尊十大弟子連同蘇神執,七曇禪師等十二人是為大神執。十二神執所轄皆不相同,但隻觀大略,不理細務,十二神執之下,立小神執,數目不一,端看所轄事務多寡而定。
如玉清子既掌仙冊訂立事,為冊部至清正禦。座下便有五大仙冊小禦星君,仙修境界以上修士,盡受其管轄,權柄不可不謂不重。阿神陀之所以威逼玉清子,想來正因此故。
正禦者,大神執是也。
若阿神陀得了五大仙冊,則仙庭諸修進退廢立,豈不是在其指掌之間?玉清子堅執不從,也算是替仙庭保留了一點元氣,原承天也因此尋到一絲機會,若是玉清子投向阿神陀,則仙庭上下,便是鐵板一塊,原承天便入仙庭,也是取死罷了。
又如風宗遜為雷部紫微正禦,轄雷,雲,風,雨四大小禦星君,專司鳴雷使風,行雲布雨。其後由勾陳神君代掌正禦。
七曇為德部昭明正禦,管五界教化,但德部為十二正禦之未,座下未立小禦,七曇算得上有職無權,五界教化之失,由此可略見一斑。七曇禪師縱想遍施教化,亦不知從何做起。
原承天道:“蒼穹法度不周,正該從頭訂立,道友既肯相助,承天感激莫名,隻是以道友大德大能,豈可隻名列散仙?不如且入神職備選,等蒼穹法度圓滿,再立職司。”
玉清子道:“敢不遵世尊法旨。”
九瓏與五越禪師聽罷,皆是暗暗點頭,玉清子既來求位,若是堅執不允,著實掃了此修的顏麵,但散仙之職過於低微,沒得辱沒了此修,唯有神職備選冊可進可退,堪稱妙絕。
玉清子道:“在下修為未複,還請世尊邀一位器修大能之士助我一臂之力。”
原承天便喚玄焰出來,玉清子一瞧便知玄焰根底,不由笑道:“玄焰,你出身不凡,潛力無窮,若能勵精圖誌,日後必得道果。”
諸修心中暗笑不止,玉清子果不愧為仙庭正禦,一眼就瞧出玄焰性情懶散來,勵精圖誌四字,說來是勸勉,其實卻是微責了。
玄焰在仙庭正禦麵前,也是漫不在乎,叫道:“神君,承你吉言,若他日我果真得了道果,就替你煉製三大神器相謝。”
玉清子笑道:“好,好,好。”
便讓玄焰取蒼穹界中沙土來,當場教授玄焰煉製仙冊之法,玄焰煉器多年,所經手之物無不是天材地寶,哪知今日卻來煉沙,不由得大驚小怪起來。
便道:“那仙庭五冊何等尊貴,或是五金之精,或是古玉性靈,怎的卻要用此沙土?“
玉清子道:“玄焰,你有所不知,莫小瞧這沙土,其中無所不包,世間諸事,大半從這沙土中來,那仙修之士固然是天菁地華,卻也要和光同塵。便廁身於仙庭之中,也不可忘了出生。”
原承天脫口讚道:“道友此言,大蘊世間至理,承天受教了。”
玄焰猶是半信半疑,便依著玉清子的吩咐,卻煉那沙土。片刻之後,就從那沙土之中,煉出一塊玉石來,此石半黑半黃,著實不堪。玄焰嚷嚷道:“這樣的物事,拿來何用?”
玉清子道:“此物隻是初成罷了,既煉仙冊,少不得要借世尊的一點仙氣。”
便請原承天心中暗禱蒼穹,許下心願,這才將一口氣吹向那塊黑黃玉石。
這口氣吹過去,那玉石怎有反應,玄焰正在狐疑,又被玉清子催促,隻好再施焰力,煉這塊玉石。心中自是百般無奈,他如今手中不知有多少事情要辦,卻被喚來煉這無用之物。
哪知此番煉化,卻是大不相同,就見那玉石回黑黃而轉青紅,回青紅而轉紫白。其後紫色漸褪,那玉石被煉得如白雪一般,瞧得人好不歡喜。
玄焰這才叫道:“果然是器修妙法,真個兒是化腐朽為神奇了。”
玉清子道:“此冊煉成,一來仗世尊仙氣造化之功,二來仗你玄焰煉化之能,你那玄焰非同小可,專可去蕪存菁,他日若有機緣,或可修成神火,便是太一神火,火鳳火凰之火,亦要被你比下去了。”
玄焰喜道:“正禦此言當真?”
玉清子正色道:“在這蒼穹界中,在下並非正禦,乃是一名備選的神將罷了。至於你日後正果,你且心中存疑,到時必有效驗。”
玄焰捧著這塊玉石,忍不住瞧了又瞧,原來那玉石不光是材質奇特,其中更蘊無窮仙機,若論其功用,好似一件經藏罷了,但此物與蒼穹界緊密勾連,其上若著一字,便立成感應了。
玉清子道:“五大仙冊之中,先立散仙冊,唯此冊訂立,其他四冊方可煉製。唯請世尊親書一名仙修之士名諱於其上,便可繼續煉製了。”
原承天點了點頭,將此冊取在手中,心中卻猶豫起來,雖隻是書一名諱於其上,但卻要細細考究。這蒼穹界首位散仙,實昭示著原承天的用人之道,不可不慎。
索蘇倫笑道:“世尊,我知你心中雖有定議,卻是舉棋不定,不如我提一個名字,若是與你暗合,豈不是皆大歡喜。”
原承天正在為難,聞此言笑道:“索兄說來。”
索蘇倫道:“素天問來昊天甚遲,但其修為進境遠勝他人,且此修性情淡泊,少與人爭,更難得是身為仙修之士,便具大德,實堪重用。“
五越禪師亦笑道:“索兄之言最善。“
見索蘇倫與五越禪師皆提同一人,九瓏不由微微一笑,神情頗為歡喜。那素天問本是九瓏的長輩親故,九瓏心中雖想提此人,卻還是要避著嫌疑。
索蘇倫笑道:“仙子心中想來亦是素長老了,正所謂舉賢不避親,仙子若覺得素長老擔得起蒼穹第一散仙之名,便該提出才是,仙子今日可是行事有偏了。“
九瓏麵色一紅,肅容道:“多謝索兄提點。“
原承天心中想著的蒼穹界散仙第一人,亦是素天問,當下見諸修所見皆同,怎有猶豫,便伸出手指來,在玉冊上書了素天問的大名。
“素天問“三字寫下,忽覺得蒼穹界中微微一震,其中法則有變,而從蒼穹仙界之中平白的生出一道金光,照在原承天手中玉冊之上。
再瞧素天問三字,已然是金光燦燦,就此這散仙冊便成金書玉冊,永鎮蒼穹。
原承天將此冊輕輕向仙界祭去,那仙冊冉冉升起,沒入空中的金光之中,片刻後金光消散不見,仙冊也不見了蹤影。
其後玉清子再請玄焰煉製金仙冊,玄焰已得玉清子傳承,煉製此冊時自然得心應手,也不消玉清子過多吩咐,便從沙土之中,再煉出一本玉冊來。
而這金仙冊與散仙冊又有不同,其質如金似玉,微泛金光,瞧來比散仙冊貴重許多。
此冊煉成,則書姬春山名諱於其上。
本來任太真為承天宮金仙之首,但任太真既將修成大羅,若書其名於金仙冊上,亦是略顯委軀,且任太真本為仙庭神執,若入蒼穹界名冊,其後行事多有不便。那從蒼穹界出來的修士,說不定便要遭天劫打殺了。
金仙冊煉成之後,再煉神將冊,神職備選冊。神將冊已是金冊了,到了神職備選冊,則為紫金之冊,仙庭四冊實分尊卑,不可有半絲差池。
第五部神執冊關連甚多,此刻無法煉成,唯留待日後再說。
那神職備選冊煉罷,原承天果然依照前諾,將玉清子名諱書於其上,玉清子捧此冊在手,瞧了又瞧,隻到那三字變成金字,這才放下仙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就聽他向原承天鄭重說道:“還請世尊將玉清子從這冊上除名。“
別說原承天,就是索蘇倫五越禪師,聞聽此言,亦是心中生嗔。唯有九瓏緊皺眉頭,大有不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