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細瞧二人所立方位,卻有些猶豫起來。老猿是說一入界域,直向前行。但二人雖是並肩立在斷界之中,身子朝向則是略有不同。在這斷界之中,本就不分上下,遑論南北,方向稍有偏差,就是謬之萬裏了。
便道:“索兄,我等該如何直行?“
索蘇倫先是一愕,隨即恍然,微微一笑,道:“原兄,你萬般皆好,就是性情略過質樸了些。古猿送我二人入界,一言一行,皆具深意,在這斷界之中,索某自然唯原兄馬首是瞻。“
原承天聽索蘇倫剖析的明白,怎悟不出老猿心思,笑道:“偏你就這麼多心。“
又聽到索蘇倫提到“斷界之中“四字,這便是說,在這斷界之中,索蘇倫自是惟命是從,一旦出了此界,天地間誰也約束他不得。
心中暗暗歎息,當下祭出老雕所贈青珠,此青珠的祭施之法,早被老雕暗中授來。此珠在空中微發光華,照在二人身上,覺來也並無異樣。遂領著索蘇倫徑直向前方遁去。
原承天牢記古猿之言,遁行之際不敢有絲毫偏差,尋常修士,若想行出一道直直的遁線來,那是絕不容易。隻因天地運轉不休,人既立於天地間,於不知不覺中,其實亦是日行萬裏。因此瞧來行的是條直線,其實卻會偏差許多。
此為仙修常理,原承天如何不知,他定心凝神,心中自有尺度。便是行上百萬裏,也不會有絲毫偏差了。
但索蘇倫殺氣盈胸,生性狡黠,行事常有偏頗,心境如風似火,就未必能行出一條直線了。
老猿讓原承天在這斷界之中做一個引路之人,恐怕便是此意。這也是原承天說索蘇倫多心的緣由了。
此次遁行,與金偶在灰雲之中穿梭自是大不相同。原來斷界之中,其實並非絕無一物,除了諸種異色光芒彩雲之外,一路之上,皆有冰屑微塵混而為一之物阻住道路。
索蘇倫道:“那些阻路之物,隻管交給我便是,原兄隻管引路。“
別瞧路途中的冰屑微塵之物並不起眼,但此去實不知有幾萬裏,索蘇倫一言既出,便要耗費無數心血。
原承天笑道:“那就生受你了。“
索蘇倫便在原承天身後,向前祭出魔刀來,有此刀衝殺在前,原承天一路行去,自是無礙。
原承天見到索蘇倫的魔刀,心中微微一動,暗暗去體會塔中魔晉南的心思,哪知魔晉南心境微塵不起,方知魔晉南與此屆魁神已經絕緣了。
這也是因魔晉南久在原承天身側聆教,便是身為天下殺氣所凝,但誌向一旦有變,自然與先前主人背道而馳了。可見一人出身雖不可改變,但隻要心性執一,未必就不能改變前程。
這時有一道黃雲緩緩飄來,原索二人不需探查,便知這黃雲必是異種界域,若被這黃雲掃到身上,自然是身首分離。這也是斷界中最凶險之處。
好在既有青珠加持,二修怎懼這異種界域,便不閃不避隻顧前行,眼瞧著黃雲離得近了,青珠忽然大放光芒,將一道青光直直的照了過去,頓時將這道黃雲橫腰斬斷,就劃出一條道來。
二修見這定空珠破域穿界宛如拂塵,皆是感歎不已,若非老雕相助,實不知能在這斷界之中撐到幾時。
此一路行雲,遇著異種界域無數,那界域必為五彩光芒,或化異種雲朵,或快或慢,皆被頭頂的青珠光芒掃開,自是通行無礙。
不知行了多久,忽見前方一團黑雲之中,竄出數點黑鴉,其身如電,向著原承天疾撲而至。
原承天與索蘇倫心中大至,這斷界之中,怎有性靈之物存活,那黑鴉自然是九淵之物了。
先前九淵大能隻放出土神水垣探路,如今竟派出這黑鴉來,可見九淵大能已知斷界之路可通,入侵昊天之勢,已是迫在眉睫。
原承天沉聲道:“索兄,此鴉實不知是怎樣性靈,竟不懼這斷界法則,若容這黑鴉回返九淵,昊天必然危在旦夕。
索蘇倫笑道:“原兄隻管定心引路,這些微雜事,隻管交給索某便是。”
不等那九淵黑鴉撲到近前,心中一動,空中魔刀聞訊而動,突的迎了上麵,迎鴉就是一斬。
那九淵黑鴉怎能躲得此刀,頓時被劈為兩半了,但兩截鴉身輕輕一晃,便各化一隻黑鴉,仍向原承天撲來。
索蘇倫喝道:“原來竟是碎身而不死,難怪不懼這斷界法則。”
眼瞧著兩隻黑鴉已撲到原承天麵前,那原承天不去動手撲鴉,反倒負起雙手來,且左顧而右盼,倒在那裏欣賞起斷界風景。
索蘇倫心中笑罵道:“真個兒是萬事袖手,隻管推到我身上來了。早知如此,何必一諾。”
說來雖與原承天極熟,可若是真的開口責他,總覺得有一絲兒不妥,因此雖見原承天袖手,也隻是心中嗔怪罷了。
便搖了搖頭,自原承天身後竄出,兩手伸將出來,輕輕一捉。
別瞧這輕輕一探,卻有個名目,叫做“乾坤在握”乃是無相魔訣中的至高法門,任你怎樣性靈,被這雙手一探,也別想逃遁。
原來此式暗蘊強大魔訣,先將兩隻九淵黑鴉壓製得死死,便是不用出手,兩隻黑鴉也是動彈不得。若是以為索蘇倫非得探出手去,才能捉住黑鴉,那可就是大謬了。
原承天怎不知這一探的玄妙,喝了一聲采道:“索兄好手段。”
不等索蘇倫恭身遜謝,數隻黑鴉尋到對手,齊向索蘇倫撲來,索蘇倫雙手翻飛,將黑鴉一隻隻捉在手中,別說隻有這幾隻,便是百隻千隻,這對手掌也盡能容納了。
就見索蘇倫一身白衣如雪,襯著這黑鴉如點墨,彼此交相輝映,宛若畫卷一般,由不得原承天彩聲連連。
哪知將索蘇倫黑鴉收起,就見前方黑雲之中,嘩啦啦被綻開一道裂縫,一大群黑鴉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索蘇倫見到此景,也是皺眉,需知在這斷界之中,魔玄無處接續,用得一絲就少了一絲,而魔玄恢複起來,怎樣也不及這消耗之速了。
原承天麵色一肅,道:“索兄,黑鴉數目極多,耗你魔玄不少。你立在我身後,我修就龍魂一道,真玄源源不絕。”
索蘇倫微微搖頭道:“大丈夫立世,豈能言而無信。見到獵風之前,萬事皆由我處置,此言既出,萬鴉難覆。至於魔玄消耗,索某自有辦法。”說罷將身一縱,便迎向萬鴉而去。
那萬鴉撲來之時,集強大靈壓於一體,因此這一撲重逾泰山,那索蘇倫身上白袍被這靈壓一逼,便是獵獵飛舞起來。
但那索蘇倫,自是泰山崩於前而不驚,雙手一攏一送,麵前形成強大潛流,黑鴉但入其間,自是身不由已,被卷進這渦流之中。
更有魔刀如影相隨,在索蘇倫身側翻飛不定,斬那潛流外側的黑鴉。此刀犀利之極,無論那黑鴉境界如何,皆是一刀斬殺。索蘇倫反倒是抱臂而立,神態悠閑。
便在這時,於黑鴉叢中掠出一鴉來,此鴉於尋常黑鴉相比,不見其大,反見其小,但卻是疾飛如電,更在那潛流中一穿而過,不受絲毫影響,刹時就撲到索蘇倫麵前。
就見此鴉鐵爪微張,那爪上生出數道微芒,好似刀鋒迎日一閃,端的是觸目驚心。
索蘇倫笑道:“正等著你來。”
雙手向那小黑鴉一撲,兩掌本蘊無上魔訣,其勢如山,諒這小小黑鴉又怎能承受得起,自是被壓得雙翼不張。
索蘇倫雙手拍到,便聽“啪”的一聲,此鴉立時粉碎,散作千道黑線。
索蘇倫身子不動,一身白袍則是獵獵作響,細細瞧來,黑鴉化成的千道黑線,己被索蘇倫吸了去,原來是借這黑鴉的一點仙基,增長自家修為。
魔修之道,本就是損人而利已,若遇仙修之士,必噬其仙芽,以增其境,此刻遇到黑鴉,索蘇倫更是毫不客氣。
原承天心中一動,暗道:“我所修之法,乃是少借外物,與魔修之道大不相同。更何況這種損人利已之事,實不屑為。但在斷界之中,若不用此法,又怎能存身?”
他原先以為,或可以因果之道,點劃索蘇倫,如今瞧來,那索蘇倫又何嚐不能來點化他?
正如索蘇倫所言,自己萬般皆好,就是過於拘禮,行事之時,又怎能如索蘇倫這般毫無顧忌,臨機而變?
想到此處,原承天麵泛微笑,此生能得一索蘇倫,果然是人生之幸。道同者可以為謀,道不同者實可以為師。
索蘇倫吸了小黑鴉的一身仙基,精神倍長。雙目向那鴉群中一瞧,更是喜上眉稍。
原來那黑鴉之中,藏著一隻異鴉,此鴉雖也是周身如墨,卻在雙翼邊上生出一道金羽來,可見分明是這黑鴉中的大能之禽。
索蘇倫既見此金羽異鴉,怎能不喜,擒賊需擒王,滅鴉需滅首,若能滅此異鴉,再來掃蕩鴉群,方是事半而功倍。
索蘇倫正想上前,原承天麵色一變,喝道:“索兄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