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就算有一百張口,此刻又如何辯解,更何況自己身為姬氏輔族弟子,亦在仙族弟子之列,在諸多散修看來,亦是天然的對手了。因此無論自己如何行事,也是沒人肯信。
原承天隻能一言不發,一步步退出地府,那諸多散修之士,卻不肯讓開,個個咬牙切齒,衝著原承天大叫:“終有一日,要報此仇。”
原承天無可奈何,隻得動用法術,將一麵無形氣盾攔在身前,這才硬生生擠開諸修,好不容易擠到地府出口。
那地府通向地麵的通道好不漫長,原承天一步步走向地麵,腦海中不斷的閃現出散修們斷手身死的畫麵,就覺得胸口有千嶽之重,連呼吸也無法順暢了。
自己飛升昊天之後,與昊天散修實無多少交集,倒是與仙族弟子糾纏不休,如今身為仙族弟子一員,雖然亦是明爭暗鬥,但哪像今日這般,目睹如此慘烈的屠殺。
原來在諸多仙族弟子眼中,散修之士便是嘍蟻一般,就算是殺他個成千上萬,也是渾不在意。仙族弟子既視散修如土芥,散修怎不視仙族如寇仇。
原來這昊天仙修界,本非如想像中的那般風雅如畫,而是如地獄的屍山血海。
忽覺陽光刺目,原來已是到了地麵了,就見那長街上人流如織,仍是那般熱鬧,卻不知這長街上的人,是否知道地上剛才所發生的事情。瞧麵前的繁華之景,簡直就是恍若隔世了。
前麵一人負手而立,正是慕行雲,而其他修士此刻已是不見了。
原承天升前走了幾步,與慕行雲並肩而立,二人一時之間,亦不知說些什麼才好。隻是二人同時覺得,似乎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壁橫在二人中間,卻不知如何打破。
過了良久,慕行雲緩緩道:“今日若非承天及時趕到,還不知要造下多少殺孽。“
原承天默然,瞧慕行雲話中之意,雖有愧疚之情,也是覺得今日殺人過多罷了,卻未必覺得,殺人便是有錯。若是連慕行雲亦是如是想,其他仙族弟子可想而知。
於是便道:“散修與仙族之間,何以仇深若此?”
慕行雲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若論此事,著實是一言難盡。”
原承天道:“還請行雲試言之。”
慕行雲道:“凡界有句話說的好,一將功成萬骨枯,而那仙庭雖好,最終飛升者又有幾人?可見這優勝劣汰,實為天地法則。”
原承天道:“天地瞧眾生皆是一般,怎有親疏之別?那散修雖是大多庸碌,也隻是因為向來得不到機會罷了,行雲此言差矣。”
慕行雲笑道:“承天亦是散修之士,如何卻出類拔萃,卓然於眾人?可見有些人便是機會當前,亦是枉然,而這‘機會’二字,若是自己不爭不搶,又怎會有人平白送到麵前?”
原承天道:“昊天雖廣,仙修資源極豐,可這世間的靈草仙丹,五金靈石,八成皆被仙族弟子所占,行雲所說的機會又在哪裏?”
慕行雲眉頭微皺,道:“承天,我等仙族之所以有今日,亦是血拚而來。”
原承天將手一揚,道:“原來行雲心中,亦是‘弱肉強食’四字了。”
慕行雲微微一怔,這“弱肉強食”四字,聽來無比刺耳,可細細想來,實情似乎便是如此了。仙族占盡優勢,自然可對諸多散修生殺碰到予奪,若是有朝一日散修與仙族位置互換,豈不是說誅殺仙族弟子亦是有理?
但是他生來就是仙族弟子,正眼也沒瞧過昊天諸多散修之士,仙族弟子身份自是貴重,也早就視為當然了。而既是高人一等,那麼占據絕大仙修資源,亦是當然。
如今被原承天“弱肉強食”四字刺痛,心中不由得反複想來,若是從萬物平等這一節想來,難不成那草木禽獸,亦可與仙修之士同列?
若說從優勝劣汰之一節想來,那仙族弟子就算庸碌,其成就也遠非散修可比,可見仙族弟子果然是占盡了便宜,優勝劣汰四字隻能用來摭羞了。
可是若棄了這弱肉強食的準則,難不成就要將族中所據資源與他人共享不成?這念頭哪怕隻是隨意一想,也覺得太過無稽了。如此看來,仙族與散修之爭,著實是無法可解了。
忽的一抬頭,卻發現原承天早就去的遠了。
眼瞧著仙會日期迫近,九大仙族弟子自是閉門不出,在仙驛中養真蘊玄,以備仙會鬥法。至於城中散修聚眾合謀一事,也就隻好交給蘇氏執事處置。
隻是等到蘇氏弟子趕到那莊地府中時,除了地府中的斑斑血跡,再無其他,地府中的數千散修自是散得幹幹淨淨了。
或傳言蘇城中諸多散仙會眾,已移到城外議事,那留在城中的散修,大多卻與散修會無涉,蘇師正雖欲追查下去,奈何也因會期將近,城中監守之贅甚重,也隻好不了了之。
離仙會還有一日時,姬春山與姬春水雙雙來到原承天的靜室中,原來本屆仙會的鬥法排序已定,那第一戰就是姬顧之爭。仙會鬥法的順序,又是極道,太虛而至金仙,這般說來,本屆仙會首戰,就是原承天與顧元真之爭了。
姬氏兩大金仙坐定之後,姬春山開口便道:“承天,明日之戰不必我多說了,那顧元真雖是極道中乘境界,卻是修為驚人,實為顧氏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因此為求首戰必勝,我與春水商議,便想將我姬氏性靈之寶交給承天使用。“
原承天知道姬氏的性靈之寶,乃是槍皇,此寶實為姬氏一等一的鎮族之寶,猶在劈天斧旗之上,向來是隨姬氏老祖修行。
此寶論理應由姬春山親自動用才是,如今交給原承天,可見姬氏對仙會首戰關切的緊,那是力求必勝了。
原承天急忙擺手道:“那槍皇若由我動用,依仙會規矩,便不可交給他人了,這豈不是殺雞用牛刀。”
姬春水道:“仙會首戰,著實非同小可,承天若無必勝的把握,切不可推脫了,那槍皇本是性靈之寶,又經老祖培育多年,用來極易,承天但是不必擔心。”
姬春山亦勸道:“承天如今好大的名頭,以在下推測,顧氏若求首戰必勝,大有可能動用性靈之寶,聽聞顧氏的性靈之寶,乃是七界神兵,雖不知其有多大威能,想來也非泛泛。“
原承天微微一笑道:“在下與凡界修行時,倒也曾與顧氏弟子相遇過,那七界神兵,也算是略知一二。且讓二位長老放心,承天手中,亦有性靈之寶,足可與七界神兵抵敵了。”
姬春山這一喜非同小可道:“不想承天竟有如此福緣,既是如此,我等隻管坐觀承天大顯神威便是。”
姬春水則道:“既是承天自有性靈法寶,槍皇的確是用不著了,至於那顧元真的修為,我也算是略知一二。此人最厲害之處,便是號稱顧氏劍訣第一,哪怕是顧氏的太虛金仙之士,也未必能比得上的。”
說罷就將那顧元真的事跡一一說來,原來顧氏弟子雖是號稱多謀,可這顧元真卻是顧氏弟子中難得的苦修之士,此人自羽修時就遊曆天下,端得的是身經百戰。
因此顧元真不但將顧氏族傳之學盡數修成,更兼修諸多雜學,著實難纏。好在仙會之中嚴禁侍將出場,而顧氏的分魂之術,亦被歸於侍將之列,顧元真的修為,也算是大打折扣了。
二位金仙大士在靜室中為原承天細析顧元真之能,自是讓原承天不出門而知對手優劣,心中更增必勝之誌。
到了第二日,那日頭剛剛跳到空中,城中就響起一聲巨響,震得是地動山搖,滿城修士百姓皆驚。諸人正作沒理會處,忽見空中現出一隻獨角異獸的身影來,刹那間金光遍地,瑞氣籠城。
諸修瞧見此景,又驚又喜,這才是知吉時已到,故有仙庭瑞獸現身為祝。原來那獨角瑞獸名叫仙庭時獸,專管諸界時間,此獸現身之時,方是仙會正日正點。等到仙會結束之後,那時獸又會現身,以完此會。
片刻之後,瑞獸向空中一躍,緩緩消失在一片瑞氣仙會之中。其後空中現出仙闕一座,亭台樓閣齊備,唯在飄渺雲層之中,如何看得真切。
而在那仙闕正中的大殿前,有四名執旗神將步出大殿,將手中法旗自空中祭來,那旗分四色,乃為青白紅黑四色,正是四神仙旗。
這蘇城被這四神仙旗祭來,自是諸邪不入,百魔不侵,這也印證昊天仙會稟仙庭法旨而行,合天地之道,故而仙庭以四旗加持。
原承天立在姬氏仙驛庭院之中,瞧見空中這一幕,心中冷笑不已。昊天十大仙族固然是得仙庭庇護,卻不知百萬散修之士,是否在那仙庭眼中。
仙庭四神將祭旗罷,於城中忽的飛起十二人來,正是十一位仙族老祖,以及當今蘇氏實際領袖蘇璿樞。
這十二位大德大能之修的身影出現在空中,滿城修士皆是屏住了呼吸,怎敢發出一絲聲音來。要知道這空中十二位大德之修不僅是仙族的老祖,亦是昊天仙修界的當然領袖,誰敢不敬?
而就在這十二位大德大能之士現身之際,就在蘇城的極西處,空中就現火雲一團,那火雲之中,亦現出一道人影來,此人遠遠瞧著蘇城方向,久久無語。忽的雲散影消,這人的身影怎樣也瞧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