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道:“方今諸界不穩,固然是因創世之初大有缺陷,但如今仙庭四神已失其三,更是加速其崩塌之勢,著實令人擔憂。仙庭神執皆以為,若想阻止諸界崩塌,唯有重立天外靈域。朱雀正因此故,這才想獨力重立天外靈域,終因修為不足,身心皆損,這才化身萬千。想來道友已知。”
原承天道:“如此天機,實非承天膽敢妄測。”
老者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道友已執天道之修,且天地已多次垂兆,可見對你青目有加,道友若想再置身事外,逍遙自在,怕是不能了。”
原承天更加惶恐,道:“晚輩區區仙修境界,怎敢妄議天地大事?但此身既屬天地所有,便是為天下蒼生捐軀殞命,又有何懼。”
老者點頭道:“果然不曾瞧錯你。那創世大修化身萬千,各有曆練,皆負拯救天下蒼生之責。道友前世雖略有成就,隻可惜胸無大誌,性情軟弱,豈不有負天地?因此才被尋故打入輪回,道友想來心中已略有所悟了。”
原承天輕輕歎道:“仙修者不以天下蒼生為念,大能者不具大德,屍位素餐,碌碌無為,晚輩每次思及前世荒唐,皆是痛悔不已。”
老者笑道:“道友何必苛責,諸界濁氣叢生,人心向惡,有那獨善其身者,便已是難得,心懷蒼生者,又有幾人?道友既然立誌不負蒼生,還請多多留心玄武白虎去向,若是四神能得以歸位,或可略緩諸界崩塌之勢。”
原承天道:“晚輩自當用心。”
老者轉身欲行,忽的躕躊起來,如此三番,才對原承天道:“我還有一言,本不該說,實因這話乃是我一已愚念,道友若是覺得此言無稽,也可不必理會。”
原承天見老者神情如此,也是大奇,忙道:“大修隻管言來,晚輩心中自有判斷。”
老者點了點頭道:“我在那魔界躲避天劫,借此周遊魔界諸處,才發現那魔界諸靈,可謂是慘不堪言。那魔界大能因法則所限,修到魔皇境界便無法提升,而魔神唯有十人,怎容得下魔界芸芸諸修,因此魔界殺氣最重,實因諸修前程無望之故。“
原承天與魔界打交道甚多,亦知老者所言實為魔界死結,昊天凡界雖是不公,好在凡界修士,總有飛升之望,自是人人立誌苦修,對天地自然存有敬畏之心。
而魔界修士,既知前程渺茫,任你如何苦修,到頭還是個死,自然是醉生夢死,對那天地又怎存敬畏之心,此之謂魔不知死,奈何以死懼之?
原承天道:“這麼說來,那魔界諸修,也該有個出路才是。“
老者歎道:“這‘出路’二字,用的最是恰當不過,我若有緣回到仙庭,自然尋機將此情告之,隻是我雖是仙庭中人,卻是人微言輕,那仙庭本被仙修之士把持,仙魔本不兩立,奈何,奈何。”
老者剛才猶豫再三,不知是否該將有關魔界之言說將出來,也是考慮到仙魔殊途,已曆萬萬年,怎可改易,說出來也是無益。唯想到原承天遠見卓識,或與他人不同,而這番話思來已久,又好似骨梗在喉不吐不快了。
原承天道:“法由天定,亦在人為,大修遭劫沉淪魔界,這才有緣一窺其弊,豈知不是天意?晚輩與大修此刻心中,既然皆存此念,就好比植下一粒種子,想來隻要假以時日,定會換來蒼桑巨變。”
老者細聽這番話,表麵上瞧來是安慰之言,其實內藏驚天之誌,他心中大慰,不由得就是一笑,也不說話,一揖而去。
此次老者將尋找玄武白虎之事相托,那對原承天實是瞧得極重了,其心中對原承天的期盼之殷,亦可想而知,若是常人聽到此言,定是覺得那肩上重擔,便有萬嶽之重,好在原承天本就心存此誌,又怎會在意。
這時金偶已將丹爐升起火來,替常公煉製手臂,原承天手中並無天外異金,雖煉不成雪芽神臂,但煉製尋常鐵臂自是不難。那雪芽神臂自非人人可練得的。
原承天與金偶輪流用火,純用真玄之火煉來,因此這條鐵臂,自然與眾不同。用真玄煉製法寶,著實算是過奢了,這世間幾人能夠?
原承天卻因有龍魂在體,那真玄源源不絕,又是和金偶輪流替換,再無真玄耗盡之虞,用真玄煉器倒是不妨的。
這幾日黑齒公等人忙忙碌碌,怎見蹤影,好在既無訊息傳來,那便是好消息。
這一日鐵臂將成,原承天正在靜室默坐,與塔中那對麒麟心神對答,那是以自身玄承,替這對麒麟解惑,其中所涉問題,自是包天藏地,無所不涉了。
而原承天當初於此麟的玄承珠中,曾尋得三字無界真言,但這三字真言用的卻是麒言麟語,瞧來似是而非,自是難以索解,他本以為此番去問這對麒麟,或可知曉答案,不想這對麒麟修為尚淺,對此亦是茫然。
那前世麒麟的玄承何等了得,若是這對幼麒麟全盤接受了去,定是心境大崩,故需總得循序漸進,慢慢修來。原承天這才知與這三字真言無緣,隻好罷了。
那幼麒就道:“大修不必煩惱,等我慢慢修來,總可修到這三字真言的,到時自然會讓你知道。”
原承天笑道:“等到你修此這三字真言,你我定是關山阻隔,路途迢迢,怎有見麵之日。”
幼麟比幼麒多心敏感,聽到此言,失聲道:“怎的大修不要我們了嗎?”
原承天道:“你等是天下瑞獸,自該逍遙於天地間,怎能永遠隨著我?我此次事畢離城,就要擇一處山明水秀之地,將你等放去了。”
幼麟照默然半晌,淒然道:“不想人間的悲歡離別,竟是這種滋味,果然是苦不堪言了。”
幼麒奇道:“你才多少歲月,經多少曆練,就知人世悲歡?”
幼麟道:“你隻知玩耍嬉戲,萬喜不縈於心,又懂得什麼?好比你假想來,若是離了大修,再也見不到大修金麵,心中是何滋味?”
那幼麒果然低頭尋思,假思遠離了原承天,再也沒有相見之日,想著念著,忽的垂下淚來,道:“雖然我等與大修必有分離之日,乃是天定,可這思念的滋味,的確極不好受了,看來是我等修行不夠的緣故。”
幼麟卻搖頭道:“你我是天地瑞獸,不管怎樣修來,也是不能忘情,否則對世間蒼生,怎能生出大慈大悲之心?要知道越是大德大能,越是情深意重。這才是天道罷了。”
幼麒道:“那天道如何,我此刻也不去想他,隻是想到大修與九瓏聚少離多,這番滋味,定是更苦了。”
幼麟聽到這話,也流下淚來,道:“卻不知你我又能為大修九瓏做些什麼,否則的話,心中老大的不甘心。”
幼麒想了一想,便道:“你我修為極淺,又能做出怎樣的事來,也罷,你我相對而泣,總算流下這數顆麒麟淚來。你我全身皆寶,想來這幾顆淚水,也非尋常,不如就轉贈大修罷了。”
幼麟破泣笑道:“你倒是省事,贈人幾顆淚珠,又算得什麼禮物。”
原承天卻笑道:“兩位送的著實是重禮,更何況此淚乃情動而生,更非俗物了,聽聞麒麟淚起死回生,便是肉身殘損,亦可複生,我得了數顆眼淚,便是得了幾條性命一般,這樣的禮物還不算重?”
幼麟道:“既是如此,我便再多留幾顆淚來。”
那知那麒麟淚既然是世間奇珍,天材地寶,又怎是說得便得的,剛才是情動於心,自然而然的生出淚來,此時刻意而為,卻是怎樣也滴不下來了。
幼麒就打趣笑道:“你既然知道這淚水是天材地寶,心中怕是舍不得了吧。”
幼麟道:“你才舍不得,便是大修要我精血,我也是毫不猶豫,何況隻是區區幾顆眼淚。”哪知越是心急,越是滴淚不得,不由得埋怨幼麒存心搗亂,一對麒麟就扭做一團。
此時金偶一聲歡呼,原來那隻鐵臂已然煉成了,原承天審視再三,知道再無半點不妥,這才忙將常公喚來,常公亦是喜極,將此臂用法訣裝上斷處,果然是運用自如,此雖非重禮,亦是原承天一份心意,常公如何不感激。
正在那裏說話,有香鋪小廝前來,遞給常公一道靈符,常公奇道:“此符何來?”
小廝便道:“鋪外來了一名客人,說隻要是啟符而視,就知端的。”
常公奇道:“向來隻有送信的,怎的有送符的,這倒是古怪。”
他生怕這是對手設的陷井,怎敢擅啟,原承天便道:“若怕此符有古怪,不如讓在下設成一域,再來觀瞧。”
常公道:“就怕這仙集之中,設域不便。”
原承天道:“既是如此,左右也是無事,就離了仙集,城外隨意尋一處地方便是。”
常公應允,正好鐵臂初成,也想去城中一試這鐵臂運用,於是就與原承天並肩出了香鋪,來到城外。
到了僻靜處,原承天將域字真言隨手而設,將那道靈符置於其中,再將手輕輕一點,這靈符粉碎,那域中就現出一張圖來。
常公瞧著域中圖畫,像是畫著一座陣法,隻可惜他對陣法一道,隻是粗通罷了,瞧了半晌也瞧不出所以然來。
再去瞧原承天,那原承天麵上忽驚忽喜,亦不知是何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