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春山見原承天憂心忡忡,知道他為仙會之事擔心,正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停了下來,他身為姬氏長老,就算對原承天有所偏愛,也需行事公平,否則何以服眾?
心中轉了幾個念頭,終於還是忍住不提,便在這時,有修士入得殿來,道:“兩位長老,外間有兩名修士前來拜見,聲稱是楊氏弟子,還請兩位長老定奪。”
姬春山點了點頭道:“既是楊氏弟子過府,少不得要勞動我與春水走一遭。“
楊氏為十大仙族的上三族,且與姬氏交情非殊,自不能失了禮數。遂與姬春山領著兩三名修士出了大殿。片刻後,領來兩名修士,皆是高冠華服,氣度不凡。其中一人為太虛之士,名叫楊步塵,與姬春山二人甚熟,一路談笑風生,引進殿來。
原承天見到楊氏弟子,心中自是傷感,知道與刀君離別在即了。好在他於此事已想得明白,再不會心境大動。
這時姬春山替兩名楊氏大修引見姬氏諸修,等提到原承天時,二修皆是眼睛一亮。
楊步塵揖手笑道:“原來這就是周道友了,道友攜本族鎮族之寶飛升昊天,一路甚是不易,楊氏上下,無不感激莫名。”
姬春山二修卻不知此事,訝然道:“怎的楊氏的鎮族之寶卻在承天手中,卻不知是哪件法寶?”
楊步塵道:“自然是本族刀君,隻因先前刀君遭逢大劫,心性大失,這才令其七界曆練,重修刀體。原本想尋個機緣去凡界走一遭,迎回刀君,哪知我那凡界的弟子,恰逢周道友,這才以刀君相托。想來周道友在凡界德行昭彰,否則又怎敢以相托大事。”
姬春山撫掌笑道:“原來還有這樣的緣故,你家那凡界弟子,倒也是福緣深厚,遇著了承天這樣的信人。既然是托了承天,自然是萬無一失。”
原承天默默從腰間解下刀鞘,沉聲道:“刀君便在此鞘之中,好教道友得知,刀君隨著在下,已曆魔界,冥界,九淵,天外靈域,至此七界曆練,大功告成,隻需靜心修行,定能恢複舊日氣像了。”
此言一出,姬氏弟子皆是驚訝不已,楊步塵更是又驚又喜,道:“怎的連那三界也曆練了,這,這怎麼可能?”
原承天也不多言,便將刀鞘一拍,刀君會意,於鞘中縱身掠出,諸修隻覺眼前一亮,麵前便多了位黃衫少女。
這大殿之中本是大士雲集,故而人人皆需斂功抑息,以防那靈壓過強,毀了這大殿,可這黃衫少女出鞘之後,大殿之中殺氣凜然,諸修不得不運功相抵,否則被這殺氣侵入體內,心境必定動搖了。
而凝神瞧去,這黃衫少女明眸皓齒,俏麗異常,雖然眉宇間殺氣森然,卻有三分慈悲,因此她身上的這份殺氣,就顯得與眾不同。
若是仁者見之,自然是心生歡喜,知道世間邪魔多了一個大對頭,若是那心術不正的人見了,必定惶恐之極。知道若是再行惡事,少不得當頭要挨上一刀。
一見刀君如此氣度,楊步塵饒是太虛之士,心境如鋼似鐵,也忍不住喜出望外,叫道:“果然是,果然是曆練七界已畢,不僅是刀體已成,這氣度,這風華……”他平時也算是擅於應對,否則又怎會被楊氏派出接引刀君回府,可此刻卻連話也說不全了。
要知道刀君既是昊天三甲之寶,又怎是尋常寶物可比,其威能固然是驚天動地,可若想完全修成,也是極其不易了。在楊氏瞧來,那刀君能在凡界曆練人情世故,也就罷了,哪知刀君卻連魔界,冥界,九淵,天外靈域都走了一遭。
在他人瞧來,刀君是非曆練諸界,自然是怎樣也瞧不出的,可楊氏弟子當然能分辯出來,若說那魔界冥界,或許還算去得容易,可是九淵地宙以及天外靈域,又怎能輕易去得的?
姬春山本來亦替楊氏歡喜,可等到細辯刀君修為之後,心中暗叫道:“不好。”
要知道刀君雖具人形,卻仍隻算是一件法寶罷了,故而在仙會之中,是完全可以出戰了,試問那楊氏修士若持了刀君這樣的法寶,可不是如虎添翼?
而姬氏此次在仙會中的初戰對手,雖非楊氏,可若想躋身上三族之列,那楊氏亦是潛在的對手,如今楊氏重寶歸來,可不就是大大的糟糕。
隻是這份心事,又哪裏能說得出口?隻好在心中暗自盤算罷了。
刀君妙目一轉,便緊緊的盯著楊步塵道:“我先前在族中倒也見過你,不想你有今日成就。”
楊步塵忙道:“多謝刀君嘉許。”
那刀君雖是法寶之身,但在楊氏地位尊崇,是可與楊氏老祖分庭抗禮的,楊步塵隻算是她的後輩罷了。
刀君道:“本刀君曆練七界,今日也算是大功告成,而成就本刀君者,唯原大修一人而已,這份恩德,我楊氏上下,需得牢牢記住。”
原承天不由道:“刀君……”
刀君轉過臉來,莞爾一笑,伸出小手來輕輕一擺,示意原承天莫要說話。她在楊步塵麵前,可謂是法相莊嚴,可在原承天麵前,就恢複其小兒女態,讓人忍俊不禁了。
楊步塵卻連正眼也不敢瞧刀君的,正色道:“刀君訓戒的極是,原道友替本族立下如此大功,楊氏不僅要牢牢記住,亦需重重獎賞才是。”
他知道原承天的本姓是姓原,可因為是入了周氏,按理就要改姓了,但既然刀君一直稱他為原大修,自己也就從善如流,也稱為原道友了。
刀君緩緩搖頭道:“原大修何等心胸,哪裏需要什麼獎賞,何況以大修之能,等閑物事,他也沒瞧在心上。你等隻需記住,日後若是大修有事,我楊氏必要竭盡全力相助便是了。”
楊步塵恭身道:“是。”
刀君又道:“我此次回返昊天,雖然是曆練有成,可仍需靜心修行,一年之內,怕是難以出戰了,這一條,你得稟告老祖才是。”
楊步塵道:“自該稟告。”
原承天聽到此言,心中暗笑,他知道刀君是怕楊氏令她在仙會出戰,那時雙方分列不同陣營,一旦遇到,怎不為難?
而姬春山聽到這裏,則是心中大喜,剛才憑空生出的擔心,總算是煙消雲散了。
隻有楊步塵眉頭微皺,刀君在仙會之前回歸昊天,本來楊氏族人不知刀君今日成就,也的確沒想過讓刀君在仙會上現身。但今日瞧見刀君如此氣度,那分明是一件重寶了,且刀君已通人情,那就是集侍將,法寶於一身,如此佳寶,又怎能忍著不出?
但刀君地位實比自己為高,又怎敢在人前反駁,隻好隨口應承了,等回府見了老祖,自有道理。
姬春山與原承天皆是老於人情,見到楊步塵這個神情,心中明白,刀君回歸楊府之後,隻怕是身不由已,能否在仙會中出戰,此刻也難預測。剛才那放下的心事,隻好老老實實的再撿回來。
刀君雖對著楊步塵說話,眼角餘光卻時刻不離原承天,她見到原承天一直揪然不樂,心中亦是覺得好不淒涼。忖道:“大修,大修,我好歹也要想方設法,重歸你的身邊,你隻管放心好了。”
心中想到這裏,忍不住去瞧了瞧原承天,那原承天無巧不巧,也正好向她瞧過來,二人目光一觸,心中更覺難過,又忍不住匆匆瞧向別處。
刀君忖道:“大修此刻見到我,怎能不觸景生情,我還是速回刀鞘中為好。“
便將身一縱,重回刀鞘之中,楊步塵趨前一步,於空中將那柄刀鞘握在手中,卻不敢佩於腰間,而是恭恭敬敬的用雙手捧住。
而這刀鞘在握,就覺得責任重如山,這刀君一日不回楊府,不交到老祖手中,就怎樣也放不上心來,便對姬春山道:“姬長老,在下奉迎刀君回府,那是一刻也不能呆了,還請長老上覆姬老祖,代為問好,在下先行一步。“
姬春山道:“步塵,你身懷重寶,一路上怕有風波,我請秋池送你一程如何?“
楊步塵本來推辭,可轉念想來,那顏麵固然要緊,可怎樣也比不得刀君重要,若是路上萬一有了閃失,自己就是不贖之罪了,忙道:“姬長老美意,步塵卻之不恭。“
姬春山就令姬秋池領了兩位極道之修,恭送楊步塵回府,務必要送到楊氏,方才能回轉。
楊步塵與諸修告辭,就捧著刀鞘,匆匆離了姬府。原承天身不由已,亦隨著楊步塵出了大殿,就立在大殿之外,眼睜睜的瞧著楊步塵諸修的身影,在視野中漸漸消失不見。
忽聽魔晉南傳音道:“主人,也不知怎的,刀君此一去,我心中好生古怪,也不知道怎樣的緣故。”聲音中少了幾許往日的生硬冰冷,還是多了份傷感之意。
原承天心中不由一喜一憂。刀君此去,固然是令人牽懷,可經此一事,能令魔晉南略開靈竅,稍諳人情,又怎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