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細細瞧,水中的男子與原承天的相貌怎有差異,可卻是一臉灰敗之色,哪有原承天一絲風華,整個就是那年華已老,心生絕望的落拓修士。儼然判若兩人,哪怕就是刀君與獵風在路上逢著,定也然不去理會。
葉氏弟子,隻是通過葉驚山與葉驚寂的描述,得知了原承天的相貌罷了,若於路上遇著,定然不識。因此原承天隻要未遇著葉驚山與葉驚寂,大可蒙混過關。
隻是水中原承天的影子,仍有一個破綻,那就是目光中的溫玉之色一時尚未改易。
蒲元修道:“本禪子隻能助道友至此了,另有一張南土地圖,或可供道友參量。”便將地圖取了出來。
原承天細細瞧著地圖,隻見其上已標明了葉氏各個分支,輔族的分布情況,粗粗算來,竟有三十餘家之多,看來葉氏在南土的勢力也著實不小了。
原承天既瞧過這地圖一眼,便已了然於胸,收了地圖便問道:“卻不知葉氏與風氏的關係如何。”
蒲元修怎知原承天竟有此問,略略驚訝,說道:“那葉氏與風氏,互生吞並之心,關係著實不睦,雖沒撕破臉皮,可私下裏則是明爭暗鬥,已有數十年了。”
原承天點了點頭,又道:“此次仙會,葉氏的初場對手又是誰?”
蒲元修道:“此次葉氏初場當於姬氏,顧氏交手,另兩場則是元氏,慕氏,黃氏同組。第三場則是楊氏,林氏,風氏。三隊定出勝負來,若是有一族連勝兩場,便可進入三甲,若是互有勝負,則仍需再戰,唯有等九族分出勝負來,確定了各族的符選數目,方可定蘇氏的首族之位,若是蘇氏符選落敗,則要與九族前三族各鬥一場,以定首席之位。”
那仙會的爭鬥規則甚是複雜,卻也甚是公平,蘇氏位居首族,雖然是地位超然,可坐看各族相戰,可自家的首位能否得保,卻要靠各族的符選結果,若是符選失利,方若再前三族再鬥。
原承天因關心九瓏,自然也對蘇氏在仙會上的情況頗為關心,便道:“以禪師瞧來,此次仙會,蘇氏保住首族名位勝算幾何?”
蒲元修道:“蘇氏族中大能修士雲集,於金仙,太虛,極道境界中,皆有超凡之修,非九族任一族可比,就算符選失利,也定然是穩操勝券,而蘇氏數百年來行事端正,口碑不俗。更因九龍之變中,救了另三族老祖,因此在本禪子看來,這次蘇氏不許動一刀一槍,就可符選成功了。”
原承天略略鬆了口氣,隻是再次聽到九龍之變的名字,不免好奇,則此事和九瓏有關,又怎能不問,便道:“卻不知那九龍之變又是何事?”
蒲元修笑道:“此事若向十大仙族弟子問起,定然不肯告訴你了,隻這可牽涉到諸家老祖的私事,自可問及,我禪修清流倒也無妨。”
原來百年前蘇氏兩位老祖蘇泰真蘇泰玄大羅金仙境界已成,便邀了姬楊慕三家老祖同赴中土點仙台,原來姬楊慕三家老祖亦是大羅金仙境界了。
五老同升仙庭,本是昊天族萬年不遇的大喜事,本該是盛事一樁,然而那蘇氏弟子九瓏,以天課神算算出有火鳳邀了仙庭九龍,欲阻五老飛升。
這其中,又牽涉到仙庭地位之爭,那仙庭之中,本就是人族大占優勢,若是五老飛升仙庭,人族定然根基更牢,火鳳心中不快,這才約了九條真龍,來阻五老。
九瓏算出此事,怎奈蘇氏兩位老祖不肯讓九瓏妄泄天機,以遭天懲,居然字不聽。九瓏無奈,便巧做安排,搶在五老之前來到中土點仙點,引出火鳳九龍,遂使火鳳的計謀功敗垂成。
但九瓏也因此事,立時遭受天劫,就此沉淪凡界去了。
蘇氏兩位老祖以及另三家老祖,終因九瓏死諫,逃過一劫,其後再次擇期飛升,終至仙庭,名排仙班。
隻是那蘇泰真因憐惜九瓏遭遇,便不肯飛升,非要瞧見九瓏成就大道不可,此後九瓏轉世重修,乃至再返昊天,皆是此老一手安排,其對九瓏憐愛之情,由此可見一斑。
原承天聽罷此事,也是歎惋不已,九瓏兩世命運,竟是出奇的相似,要怪就要怪那天課神算的逆天之技了,天地將此神技授予九瓏,卻又偏讓九瓏生出一片為他人為蒼生的大慈大悲之心,可不就要注定九瓏兩世流離。
幸好此世九瓏已修禪修之道,不再有天課神算在身,想來其命運不會再覆前輒了。
這時原承天的神識之中,已探到有人前來,他聲色不動,對蒲元修道:“禪師,想來有葉氏弟子到了,你我且入茅屋,隻當是在清修罷了。”
蒲元修微笑道:“也好。”
原承天亦要一試這件七寶如意袍的威能,若是能瞞過葉氏弟子,此去也可放心,若是瞞不過,也就隻好一路殺將出來。說不得,那件昊天之寶,也就隻好用出了。
與蒲元修來到茅屋之中,見這屋中甚是狹小,且是四麵漏風,看來蒲元修也隻是剛剛趕到罷了。
二人於屋中對坐,隻過了片刻,屋外遁風呼呼,有人在空中厲聲喝道:“屋中兩位道友,速速出來敘話。”聲音甚是無禮。
原承天正要轉換心境,以使自身氣質容貌大變,以便掩飾自身鋒芒,尤其是要去了目中溫玉之色,便向蒲元修示意。蒲元修點了點頭,緩緩走出草屋。抬頭瞧去,空中立著三位修士,皆是仙修大成之士,其中一人生著淡金麵皮,頭戴鐵冠,神情頗為傲慢。
蒲元修以手加額,行了禪修之禮,道:“本禪子有禮了。”
那淡金麵皮的修士冷笑道:“你等這些禪修之士好沒道理,本族已下了驅逐之令,但凡南土葉氏領域,皆不容禪修入駐。你等怎又去而複來?”
蒲元修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原來數年前有大德禪修北嶽禪師受葉氏老祖之邀,來南土開壇授法,以便使南土之地亦受禪化,哪知正遇著葉氏一支輔族叛亂,欲投風氏,後因事泄,該族老祖以下被誅殺者三十七人。
北嶽禪師不忍此族族滅,遂向葉氏老祖求情,哪知卻觸怒葉氏老祖,認為北嶽禪師幹涉族務,其心叵測,就此下了逐客之令,將南土葉氏領域的禪修之士盡數逐走,此為葉氏驅禪令。當年曾轟動一時。
自此之後,禪修之士不入南土葉氏領域,雙方幾成水火。後經姬氏姬春山代為說項,方才未動刀兵,但禪修與葉氏失和,已為不爭之事。
蒲元修道:“本禪子初來貴土,實不知此事,若有冒犯,還有見諒。”
那修士道:“你等速速離開此地,我等大人大量,也不與你計較就是,隻是你那同伴,為何呆在屋中不出?”
蒲元修忙道:“我這位同伴剛剛入定,要行禪修功法,一時間怕是停不得的。”
這修士不耐道:“逐禪令是由老祖親口下的法旨,怎容你有片刻耽擱,你那同伴再不出屋,莫怪我等無禮,勢必要揪他出來了。”
蒲元修隻好對屋中道:“師兄,還是出來吧。”
這時原承天在屋中早將心境改易,他的心境,本就到了收發自如之境,若想改換,倒也不難。再加上此很艱辛,欲見九瓏而不得,其實心中早就黯然神傷,全靠強大心境壓製住罷了。因此將這哀傷之心流露於外,哪裏費得許多工夫。
修士於這七情六欲,各有修心之法,那魔修之道,是要滅欲絕情,而禪修之士,則是要渾然忘卻,仙修之士,滅不得也忘不得,隻好以強大心境壓之製之。
原承天既修仙修之道,又修禪修妙法,於那七情六欲,卻是可壓可忘,似乎已略勝禪修了。
要知道那七情六欲,原是人之根本,若是渾然忘卻了,便如同鐵石一般,瞧來是近了大道,其實卻使人無情無義,未必就是好。
而這世間之事之情,有些事情縱是悲苦不堪,也最好留存於心,若是渾然忘掉,反為不美,亦使人日後生出遺憾來。
就好比那夫妻之情,兄弟之情,他人之恩德,又怎能忘卻?倒是世間的仇怨,卻可學禪修之法,隻管忘掉才是。
這也是原承天的修心之法,與眾不同之處。
原承天聽到蒲元修的召喚,便走了出來,抬手向空中一揖,道:“禪修未學,見過諸位道友。”
空中三雙目光,齊齊向原承天瞧來,隻見原承天有三十餘歲年齡,生的倒也不俗,可一臉悲苦愁悶之狀,尤其是一雙眼睛裏,也不知挾了多少愁苦,讓人瞧上一眼,心中就要生出酸楚之感來,又怎忍心再瞧。
三修心中忖道:“這位禪修之士也不知遭遇了多少苦辛,瞧來定是個命苦之人了。”
淡金麵皮的修士擺了擺手,歎道:“兩位禪師,此處實不可久留,那老祖的驅禪令畢竟是違拗不得了,還請速速離去。”
原承天心中竊喜,就與蒲元修雙雙行禮,這才躍到空中,緩緩遁去。
三修之中,有一名修士一直瞧著原承天的後背發怔,忽的喃喃的道:“怎的這人我倒像是在哪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