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修士哈哈大笑道:“仙子想的太多。“
九瓏笑道:“你數百歲的年齡,說到那男女之事,又怎會扭捏。為何提到那位知已,卻故作羞澀?這幾樁事小女子不明,還請道友指教。”
幾句話說來,那黑袍修士已是臉色大變。忽的覺得不妥,想去按捺心境,哪知靈脈已封,修為自是絕無,又怎能收發由心?心中大叫糟糕。
九瓏見其神色,已知測中了八九,正該趁此時機一舉突破此修的最後防線。
便不依不饒,又道:“你心中掛念那女子的安危,心中念念想著替她脫困,便有意誤我,以為那女子尚在百族之中,而將此事描述成百族迫你們二人勞燕分飛,留那女子做為人質,倒是最易博得他人同情。卻不知你在聽琴之聲,情感自然流露,早就露了馬腳。”
黑袍修士神情沮喪之極,他此時明白,就算自己否認,此戰也是一敗塗地了,原想著替自己的心上人摭掩,哪知卻反而弄巧成拙。這麵前的女子年輕甚輕,又是言語溫柔,哪知卻這麼厲害。
他忍不住道:“敢問仙子是誰?”
旁邊一位女侍忍不住笑道:“莫非你連蘇氏九瓏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嗎?”
黑袍修士連連搖頭道:“難怪,難怪。”自此之後,再也不敢多發一言。
此役九瓏以撫琴而安其心神,察其神色,窺其心事,再娓娓道來,引那修士多說多錯,終於一一證實心中猜想,遂使對手一敗塗地,此刻就算黑袍修士不再出聲,可既知端詳,那修士的女伴又怎能查不出?
因此這修士說與不說,此刻倒也沒多大區別。
忽聽樓船外傳來哈哈大笑,姬春山大踏步走了進來,拍手笑道:“瓏兒果然厲害,我原以為百族修士大多強項,最終還是要用到搜魂之術,哪知瓏兒三言兩語,就審出端倪來,春山拜服。”
九瓏急忙離座,襝衽為禮,含羞道:“春山師祖若是再這樣說話,那貴府我可去不得了。”
姬春山讓女侍帶出黑袍修士,這才將那麵劈天斧旗取出,道:“此事也要向瓏兒請教了,本族之中法寶眾多,這劈天斧旗卻不算一流法寶,為何那百族修士,卻要設計盜出此寶,而不是其他?”
九瓏道:“我心中倒有個小小計較,隻是尚有數事不明,正要向春山師祖請教。”
姬春山喜道:“快說,快說,師祖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九瓏道:“此次仙會,姬氏誌向如何?“
姬春山聽到九瓏直言不諱的問來,雖是一怔,倒也毫不懷疑,蘇姬二族向為一體,何分彼此,九瓏問出這等敏感的話來,反倒說明蘇姬二氏親厚無比了。
隻是原本是要探究百族修士盜寶的目的,怎的卻扯到仙會上去,這才一怔。想來九瓏之言必有深意,又怎可不答?
姬春山道:“若能得進三甲,則吾願已足。”此言說出口之後,忽覺不妥,在九瓏麵前,又何必有絲毫隱瞞,便又道:“其實是想坐三望二了。“
九瓏點頭道:“此誌正合姬氏實力,而以九瓏私下算來,姬氏關鍵一役,在於能否名列三甲,至於是否能坐三望二,其實卻是得之可喜,失之欣然了。”
姬春山笑道:“瓏兒此言甚是,若能進入三甲,最大的目的便算達成了,是否能名列第二,倒也無甚要緊。”
九瓏道:“若想進入三甲,則姬氏必要連勝兩場,而這兩場的對手,想來應該是葉,顧兩家才是。”
姬春山道:“此次仙會,的確是該與葉顧兩家交手。”
原來仙族仙會,規矩甚是奇特,十族名位,乃是由符選而出。隻是每族的權重不一罷了。除了首族蘇氏外,其他九族,分成三隊爭持。每族原本各有一符,若能勝得一族,則再得一符,再勝一族,便是三符在手了。
而最終排定家族名位時,就要看哪個家族得符最多。
至於首族蘇氏,卻不參與任何爭鬥,唯等到九族之爭塵埃落定之後,看符選而定,若是符選落後,那也隻能讓出尊位。
之所以定下如此規則,是因十族之祖初定仙會規則時,便不想讓仙會淪為實力的絕對比拚,若某族實力固是超然,但卻是聲望不足,難得人心,那麼得符自然不高了。
而若論實力而言,蘇氏本有壓倒性的優勢,可正因為這符選的規帶,蘇氏平日行事,自然也是要小心翼翼,務要公正無私,這才能換得他人讚服,而其他仙族,亦是此理。
十族之中,那顧氏的實力本來是超過慕氏,卻因行事不端,大失人望,這才淪為第十。可見符選之妙。
十族的名次之爭,不光關乎本族名譽,亦與那利益息息相關,除了昊天十鼎要依名列分配之外,隻有名位前三族時,方有鑄幣之權,當今昊天流通的,便是蘇幣,元幣與楊幣。
若是此次姬氏能位列三甲,便可擁有鑄幣之權,僅次一項,就是收益極豐。且每次仙會之中,亦要按各族名位,分配各種天材地寶,因此仙會中的名次之爭,對每族來說,都是事關重大。
九瓏道:“以九瓏看來,姬氏此次仙會,在金仙,太虛兩大境界大修的交手之中,想來勝算頗多,可是於極道境界上,怕是要稍弱了。”
原來仙會中兩族鬥法,每族各出三名修士,分別是金仙,太虛,極道之境,三戰兩勝便算勝了一場,而出場人選,倒也不計,哪怕是每次出手的修士不一,也是無妨。
姬春山歎道:“正如瓏兒所料,本族金仙之爭,怎樣也不會輸了,太虛之爭,或在兩可之間,但這極道之修,的確是人才凋零。本族最擔心的,便是此事了。”
九瓏道:“仙庭四大虛旗之中,除了乾坤劍旗是在蘇氏手中之外,其餘三大虛旗,分別是在姬葉顧三氏了。”
姬春山道:“正是如此。”
九瓏道:“這仙庭虛旗,雖是威能強大,可若是給太虛之士用來,怕是略弱了些,倒是那極道之士,正堪配其寶威能。”說到這裏,便是微微一笑。
姬春山眼睛一亮,以手拍額道:“瓏兒一言驚醒夢中人,本族的確是想將這劈天斧旗,做為那極道之修的備用之寶,若是失了此寶,雖不能說一敗塗地,可畢竟是少了一項選擇,於極道境界修士鬥法時,可就要捉襟見肘了,尤其是當對方動用其他三麵虛旗時,那是非要劈天斧旗應對不可。”
九瓏道:“因此那黑袍修士的身份,便存有疑團了,隻因若此修是百族修士,為何不選其他法寶,偏要選這麵劈天斧旗?”
姬春山剛才聽九瓏細論之時,心中其實已然明悟了,此刻點頭道:“此論極是精當,看來這黑袍修士的身份,大可懷疑。此事倒也不難……”說到這裏,就冷笑了一聲。
每逢仙會之時,必定是明爭暗鬥,爾虞我詐,那黑袍修士若是出自其他仙族,而假托百族之名,倒也不奇。
這次對手潛進姬氏府中,必定是經營多年,才能尋到接近劈天斧旗的機會,細細想來,也不是那百族的手段。但若非九瓏旁觀者清,姬春山一時間的確是想不到了。
如此看來,黑袍修士若非出自葉氏,便是顧氏,這已是昭然若揭,實有八九成把握。
而姬春山道出“此事倒也不難”時,證明他已想動用搜魂之術,去探那修士的靈識,隻是此事怕是不夠人道,也有損姬氏聲望,著實不便說出口來。
九瓏靈慧無雙,怎不知姬春山之意,可姬春山畢竟是師祖的輩份,卻不便直言相勸,於是微微一笑,道:“春山師祖,這等小事又何需煩惱,瓏兒新製一曲,正要請春山師祖指點。”
姬春山大喜道:“實所願耳,不敢請爾。”
九瓏按琴發聲,為姬春山撫了一曲,此曲雖非妙韻八音,可由九瓏撫來,自是妙不可言,艙外八名女侍,更是聽得如癡如醉了。八女侍此番隨姬春山接九瓏回姬氏,原本是想一睹九瓏的天課神算,卻不想被姬春山嚴詞喝止了,正自遺憾,如今能得聞兩次九瓏琴技,怎樣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若說剛才撫給黑袍修士那一曲,重在安神靜心,暢言人生之趣,此曲則是道盡天地之慈悲,讓人覺得,生在天地之間,固然是渺小若塵,可因那天地不存私心,時時不忘,因此自然安樂。下至凡夫俗子,上至大羅金仙,誰不受天地惠賜?於是便生感激之意,那心中也變得柔軟起來。
姬春山本因劈天斧旗被盜一事,難免心中糾結,此刻聽到九瓏這曲琴音,自是心懷大暢,忍不住擊節而合,卻又怕亂了九瓏音律,隻敢虛空而擊罷了。
就聽那琴聲漸漸淡出,終至於無,姬春山身心皆醉,一時間哪裏能從這琴聲出來,忽聽九瓏輕聲道:“春山師祖,九瓏有一個不情之請,卻不知……”
姬春山驟然一驚,忽的想到了什麼,不由笑道:“瓏兒,你有所請,我怎會不答應。嘿嘿,莫不是為了那黑袍修士一事?”心中明白,那九瓏畢竟是不願讓自己對黑袍修士動用搜魂之術,要保姬氏清譽,這份心思,早在琴聲之中已畢露無疑了。
九瓏嫣然笑道:“果然是瞞不過春山師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