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心中見此八字,就覺得毛骨悚然,更覺激動不已,他原以為天道渺茫,不過是世間默默運轉的大法則罷了,那知卻是果真可言可訴。
這就難怪凡界的俗子凡夫,若遇不公之事,都會向天地哭訴遭遇了。隻是那凡夫的聲音,哪裏能直達上天,便是仙修之士,也無此機緣。今日卻因斧獸的禱天之術,終得天地首肯,此既是原承天的偌大福緣,亦可知原承天的來曆非凡了。
萬靈怎知若修斧文,還需天地首肯,她凝神以待,更動用靈識探查斧獸動靜,以防斧獸明授斧文,暗用法訣,以便贏了這場賭賽。
在原承天得了天地八字敕命之時,斧獸也是同時有所感應,他點了點頭,就向原承天傳授第一字斧文來。
他將手指在空中虛虛一點,空中就現出一個鬥大的金字,隻是其文奧妙,也不知為何。
斧獸便道:“此字就是‘無’,天地未生之時,便是個無字,無中方可生有,故世間萬世,皆從無中來。”
斧獸所言,乃是仙修常識,原承天與萬靈怎能不知,那萬靈就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急盼斧獸細說分明。
斧獸瞧出萬靈心思,便笑道:“這場賭賽,我也不欺你,其中奧妙,你立時便可知曉了。”
他用手在那無字仙文上一點,此字化成一道金光,就先衝著萬靈而去,萬靈將頭一點,這金光就在她的將腦散開,自是進入她的靈識之中,此為傳功授法的常用之術。
斧獸再劃出一字“無”來,依樣畫葫蘆,這次則是傳給原承天了。他先傳予萬靈,再傳給原承天,以示公平正大,而這兩次傳功若有異同,以萬靈的修為眼力,又怎能瞧不出來。
萬靈低頭沉想片刻,笑道:“此字我已是牢牢記住了,斧獸,你空中大言,還不快快認輸。”
斧獸笑道:“斧文共計三十六字,可拆可合,變化無窮,隻此三十六字,可道盡世間奧妙,隻可惜在下苦修數百萬年,也隻是略窺堂奧罷了。而萬靈道友能否學會斧文,幾日後便可知曉。”
此後斧獸每日向萬靈與原承天各傳一字斧文,共用了三十六日,將這三十六字傳畢,其後再向二修傳授斧文組合妙法。
那斧文極是簡略,可一經組合,便是妙用無窮,而其變化組合則端看各人靈慧仙基,其中至道不可盡述了。
萬靈極是要強,既然與斧獸賭賽,自然一心一意,要將這斧文學會。那斧獸胸有成竹,自是毫不隱瞞,三十六字斧文,皆是先傳萬靈,後傳原承天。
及至傳授組合妙法時,萬靈更是打點起十足精神。在她瞧來,若說這斧文難學,指的應該就是這個階段。斧文的關鍵,便是這組合之妙,若不能學會此法,三十六字斧文盡學也是無用了。
因此每日斧獸傳授完畢,讓二修提出意見時,萬靈總是意見極多,稍有不解,就向斧獸問及。反倒是原承天,隻有三言兩語。
那斧獸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萬靈所提疑問,盡釋其疑,絕無藏私作偽之舉。
原承天見到此景,微覺納罕,觀斧獸傳功之法,可知其並沒有藏私,他又怎的會認定萬靈學不會四斫斧文,難不成不得天地答應,這斧文就真的學不成?
那學道求真,實為修士極大樂趣,世人視為枯燥乏味,卻不知其中妙不可言。要知道人初生於世,便生好奇之心,於世間萬物,人情世理,無不想探個明白,越是知之越多,越覺生趣無窮。
唯有那心智蒙塵之輩,卻不肯一心向學,隻知渾渾噩噩度世,將上天賜與的無雙靈慧,棄之如敝履,豈不可惜。
兩月之後,斧獸已將這斧文精要,盡傳於萬靈與原承天。
這一日斧獸道:“兩位道友,這四斫斧文,在下絕不敢藏私,已然盡數傳授了,今日就請兩位一試,祭出這斧文來。”
說到這裏,就瞧著萬靈隻是笑,萬靈道:“你隻管瞧著我做什麼,那斧文我私下裏也祭出多回,難不成這已經學會的東西,那上天還能收去不成?”
斧獸笑道:“今日也不必試什麼斧文組合,更不必說什麼斧文法訣了,兩位隻管將我第一日傳給你們的那個‘無’字祭將出來。若萬靈道友難以祭出此字,那便算是你輸了。”
萬靈越聽越奇,那個“無”,她雖沒當著噩修麵祭出,可私下裏也試行多次,自是隨手應手,再無障礙的,難不到今日卻祭不出?
她擔心斧獸弄鬼,便道:“就請原道友先祭此字。”
斧獸笑道:“這也依得。“說罷負手而立,隻示不敢弄鬼。
萬靈早將靈識放出,這四周但凡有一點異常,又怎能瞞得過她,而斧獸的修為原就略弱於她,縱有花樣,也可輕易識穿了。
原承天先前在與斧獸鬥法之時,雖可祭出斧文來,但奇的是,他事後想重修斧文時,就覺得腦中空空如也,怎的也記不起來。此次重得斧獸傳授,自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隨手捏了個法訣,就將那“無“字祭將出來。
萬靈與斧獸見到空中的金色大字,都是暗暗點頭。四斫仙文與眾不同,每次祭出,必有蠻荒氣息撲麵而來,最是弄不假的,而槍文的氣息強過刀文,斧文的氣息又強過槍文了。
原承天試祭完畢,斧獸就轉向萬靈,示意她動手。
萬靈冷冷一笑,手中亦掐定了法訣,不想這法訣掐到一半,忽的怔住了,腦上就露出極其不可思議的神情來。
斧獸見此,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萬靈,你可當真能祭出嗎?“
萬靈尖聲叫道:“怎會如此,那個‘無’字我的腦海靈識之中,竟無半點痕跡!斧獸,你究竟做了什麼手腳!“
斧獸歎道:“我怎敢在萬靈老友麵前弄鬼,實對你明言,四斫仙文之中,那刀文槍文也就罷了,唯這斧文槍文,已涉天機。若不得上天首肯,你再也學不去的。當時原道友雖因我故,被喚起了回憶,當日固然是祭出了,可那斧文,畢竟是他的前世所學,而非他自己,故而過了數日,這斧文也就在靈識之中湮滅無息。“
萬靈此刻雖不肯信,心中也隱隱生出畏懼之意,天意之玄妙果然非人力可測。
她試著去祭第二日所學斧文,卻是一個“一“字,所謂無中生有,一就是那個有了,有了個這個,才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正如她所想的那樣,這個“一“字,雖是簡單不過,可她偏偏一點兒也記得了,怎樣也無法祭出,倒是其後學的幾個斧文,倒是能夠祭得出來,隻是其中的妙訣精要,卻也是忘得七七八八了。
由此萬靈才知天地可畏,人固可欺天一時,又怎能欺得長久。斧文既涉天機,縱是你想盡辦法學了去,那天地也會將其奪去,使其漸漸消失在記憶之中。
萬靈認賭服輸,便將那塊玉牌交給斧獸。
斧獸接牌在手,沉吟片刻之後,卻將那玉牌交給了原承天。
原承天驚訝不已,道:“此為何故?“
斧獸道:“這玉牌上所載,乃是青毫神光妙奧,以萬靈道長的靈慧,經這數百萬年,也隻是略窺百分之一罷了,可見天地定是不肯將此光傳予她了。想我九淵異獸,於世間萬物無益,自是不得天下賜福,縱是我收下此玉牌,最多也和萬靈一般,學了個四不像罷了。“
萬靈聽到這裏,不由莞爾,笑道:“斧獸,你倒也知機。“
斧獸嘿嘿笑道:“在我想來,萬靈當日路過青毫神殿時,身邊不知有多少異獸,怎的卻隻有萬靈見到神殿顯兆?可見這也是天意了,而此天意示兆,卻是為了誰?“
說到這裏,就瞧著原承天微微一笑。
原承天動容道:“難不成神殿示兆於萬靈大修,卻是算中我今日在九淵與萬靈大修相會不成?“
斧獸道:“若非如此,著實難以索解。“
萬靈不由也沉吟起來,道:“不提也就罷了,經斧獸一提,我將這事反複思來,覺得的確就如斧獸所說,這青毫神光玉牌,的確是上天借我之手,轉贈於你了。“
斧獸見原承天猶自發怔,便笑道:“原道友,你也莫要歡喜,那上天與你絕大福緣,自然也會予你極大責任了,你持此玉牌,瞧來是福,卻需知福禍本相依,又怎及得我與萬靈,不聞萬事,在此逍遙快活。“說罷再將玉牌一遞。
原承天見二修如此說,伸手去接玉牌時,就覺得有千斤之重了。
那青毫神光,主殺一應仙修之士,若那上天示兆,要將這青毫神光傳於自己,豈不是意味著自己要大殺仙修之士,若是如此,此兆又怎會是天下的福緣,分明是極大的禍事了。
但天意如此,又怎能違背?原承天接牌在手,心中道:“我雖接了此牌,可若我去不參它悟它,難不成那青毫神光就可自主修成?“
想到這裏,也就坦然起來。
這也瞧出原承天的與眾不同起來,世上仙修之士,若得了青毫神光這樣的無上神術,怎能不欣喜若狂,可原承天想的卻是此神光將來會造下的殺孽了,慈悲之情,可見一斑。
原承天既學會了斧文,雖知修為不足,也試著去試祭仙文之體來,隻可惜連試數次,皆不成功,看來不到羽修大成境界,斷乎難成了。
而這日萬靈忽的得到訊息,那日收得的一縷女修元魂,已然養成,要請萬靈親自處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