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見到這四字封印,頓時沉吟不語。若想破解四斫仙文倒也不難,難的是一旦解了此印,必會被封印者得悉,而能夠封印飛升殿碎片者,自然是大能之士,說不定就是九淵大帝本人。
因此解印啟封,就等於是公然向此修挑戰了,如同在別人的眼皮底下盜去物事。而飛升殿碎片對九淵生靈來說,好似洪水猛獸一般,自己取起碎片,難免會啟人疑竇,自己莫不是要拿此物去害人?
隻是碎片當前,原承天是非取起不可,就算是驚動了九淵大帝,也隻好不去管他。
想到這裏,原承天就在土山上盤腿坐了,先澄心靜慮一番,再緩緩掐出一道法訣來,此法訣為解印訣,由昊天真言所製,專解世間一切封印。
要知道四斫仙文為天下真言之母,世間所有真言皆從四斫仙文而來,而與四斫仙文最近者,則是無界真言,其次就是昊天真言了。
原承天若從無界真言著手,解其印來最為便當,也可悄無聲息,不為封印者獲知,可原承天所會的無界真言著實不多,怎能用來解印,也就隻好用昊天真言著手了。
用昊天真言解印,立時就會被封印者覺察,可惜原承天已無法顧忌。
解印訣掐成之後,在空中隱顯刀形,這法訣之刀緩緩沉落,在“永沉九淵”四字上輕輕一拂,這四字封印很快就碎解開來,化成數千萬點寒星,好似瑞雪,又像梨花,就此煙散雲消。
不等封印完全散去,土山就是微微一動,這是碎片自動逢迎舊主而來了。
原承天忙喚諸侍升空立定,這才用手向下一探,將山中的碎片取了出來。
這碎片浮到空中,果然好不壯觀,足有十餘丈大小。原承天已得了碎片中的法力,也不細看,就用物藏之術收了此一碎片,將其鄭而重之的放進物藏之中。
碎片取出之後,土山就轟然一震,緩緩向下沉降,而山上的泉水首先告絕,其次則是花草樹木,紛紛出現萎黃之像。想來再過數日,這些山林樹木沒了靈氣維持,必將重化為四濁之氣,重回九淵了。
見到這勝景刹時而消,獵風心中生出悲涼之意來。此情此景,算是讓她親眼見證生死存亡之景,想來天地萬物,就是這般循環不休,生而固是炫爛,死後則歸於沉寂。
她心中有感而發,就對原承天道:“主人,你瞧此處景色雖佳,但因是藏寶之地,不免就要誘人而來,終於失了寶物,就此衰敗凋零了。這樣看來,倒不如一處臭泥塘,反倒容易長久。”
原承天微笑道:“獵風今日也悟道了。此論說的好,這便是無用之用了。這世間的物事,若是可以大用,比如那天材地寶,不管藏在何處,總有人不辭辛苦去取了來,也就難得安閑,甚至因此而亡。“
獵風點頭道:“可是那無用之物,既然與天地生靈無益,自然也是泯然眾人,又怎可與天材地寶相比。我若可以來選,當然要去選那有用之物。“
原承天哈哈大笑道:“可是那無用之物,卻因眾人皆是棄之不理,反倒是可以常存,等這世道輪回個幾千萬年來,誰還記得那有用之物,而無用之物猶自存世,這樣的結果,哪個好?“
獵風聽到這裏,默默點頭,這處妙地景色再佳,過不了多長時日,也會在心中漸漸淡去,在這世間,真的是一點痕跡也無。這也難怪世間的修士無論賢愚,都要一心一意追求長生大道了,原來隻需在這世間存在了,哪怕孤苦一人,也是不枉的。
不知不覺之中,獵風體內靈脈自動運轉,靈脈中真玄奔騰不休,悄然將玄關衝破,等獵風驚醒過來時,赫然已是六級玄修之士了。
這個六級玄關,獵風等了許久,總算得萬事早就俱備了,可體內靈脈總是遲遲不動,今日明悟生死,終破此關,也是不勝之喜。
獵風往日修行衝玄,全靠真玄強力叩關,因此雖進境甚快,卻總是了缺了心境的增長,故而到了玄修六級時,就遲遲不見動靜。今日的衝玄之法,也讓獵風大增玄承。原來那心境若是提升了,修為也是可以進益了。此樁關節雖被原承天提過多次,也唯有親自經曆過一回,才算真正明悟。
原承天見獵風因悟衝玄,心中大喜,若論獵風昔日的仙基,不大可能因悟衝玄的,可見她修了太一神火功之後,仙基有成,靈慧漸長,已非昔日可比了。
這也讓原承天無形中感受到了壓力,自己若不奮進,終有一日會被獵風超過了,到時他這個主人,又該情何以堪。
碎身昂藏被取走,這四周的靈氣也就失去根源,又怎能禁得住外界的濁氣壓來,就見四周黑雲翻滾,將靈氣壓縮過來,用不了多長時日,這裏就和九淵諸處一般,再也尋不到往日的一絲痕跡了。
而在黑雲之中,忽地出現一道異獸的身影,這隻異獸生得甚是嬌小,也隻是一尺多高罷了,背上卻扛著一麵三尺長的大旗,瞧來甚是滑稽。
這小獸穿雲破霧而來,刹時就到了原承天的麵前,就肩上的三尺旗展開了,叫道:“兀那凡界修士,速來聽旨領罪,去見我家主人。“
獵風奇道:“你是何家孩童,也敢來宣旨?“
小獸一指頭頂大旗,喝道:“休得無禮,你沒瞧見這麵旗嗎?這旗上法訣分明,正是我家主人萬靈金猿的印記。“
獵風凝目瞧去,隻見那旗上果然印著一道法訣,這法訣不去瞧也就罷了,一旦去瞧定了,那法訣就生出變化來,現出一隻頭都金冠,身穿紫羅戰甲的金色靈猿來。
獵風知道這萬靈金猿,就是被自己所殺的那隻靈猿之母。她怎肯讓原承天承擔此事,當即搶先一步,叫道:“那靈猿是被我所殺,這令旗我來接。”
小獸嘿嘿笑道:“你倒也大膽,我家主人震怒,接了這令旗,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你倒也敢來接。”
獵風冷笑一聲,就想去搶了這麵三尺旗,哪知道原承天動作更快,早就搶手動手,將旗子奪了去,對小獸道:“你隻管回稟你家主人,此事因原承天而起,自該由原承天一力承當,你家主人若想來尋我,隻管來,原某有要事在身,卻是耽擱不得的。”
獵風跌足叫道:“主人,你怎麼就接了去。”
原承天微笑道:“我若死了,你怎能獨活,換過來也是一般,這旗子無論誰接了,又有什麼區別。”
獵風本來懊喪不已,聽到原承天這話,就覺得有無窮的滋味,立時就怔住了。心中就反複念道:“我若是死了,你怎能獨活?”念到最後,就覺得回腸蕩氣起來,心中既是甜蜜,又是感動。
是了,自己與原承天,本就是生死相依,這旗子誰接了去,不都是一樣?若說原承天與九瓏是雙修之盟,自己與主人,就是生死之盟了。
這兩個盟約誰輕誰重,一時也掂量不得,可在獵風瞧來自是這生死之盟更為沉重些。
大敵當前,那大能異獸又是找上門來,本該憂心生死才是,可獵風反倒喜氣洋洋起來,小獸見她神情古怪,不免多瞧了她幾眼,獵風懷了心事,怎敢與小獸的目冠接觸,連轉過頭去。
小獸哪裏知道獵風心中柔腸百結,不知轉了多少個念頭,它這個未經人世的,怎能明白,拍手叫道:“奇了,奇了,怎地你們這些凡界修士,就像有七八條性命一般,竟是不怕死的。”
頓了一頓,又覺得原承天倒像是好琢磨的,不像獵風那樣神情千變,就對原承天道:“你既接了此旗,怎肯不來送死,你不怕我家主人將你碎屍萬段,永沉九淵嗎?”
原承天笑道:“我若是去了,是不是就可保我全身,回歸凡界?”
小獸叫道:“這怎麼可能,你殺了我家小主,這條性命,就牢牢的握在我家主人身上了。”
原承天道:“這就是了,既然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何不讓我逍遙幾日。”
小獸便是一呆,複想來又覺得有理,可主人下了法旨,怎的還有人敢不聽從,這又是千萬年來未有這事,越想越是糊塗,長歎道:“罷了,罷了,早知道不該領了這差事,沒的倒弄得我糊塗了。又好死不死學了這凡界的語言,舌頭都快打結了。”
說罷轉身就走,一路走一路還念個不休。
原承天等這小獸的身影消失,立時便道:“此小獸一回去,萬靈金猿必要追來,趁著時機,再尋一件碎片要緊,此戰九死一生,大家定要小心。”
眾侍齊聲應道:“謹遵法旨。”
眾侍靈就入了金塔,隻留玉靈仍陪在原承天身側,獵風進入金塔之後,忽聽塔中傳來一聲悠長的呼吸之聲,正是從白鬥的房中所發。
這白鬥大睡多年,一直都是靜默無聲,不想今日忽發呼吸之聲,難不成是要睡醒了不成?
若是如此,大戰之日,可就多了一個強援,這場前所未有的惡戰,說不定就此綻開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