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衣修士便是神秀宮宮主陳玉瑾了,此人從相貌來看,約有五旬上下,生得相貌清臒,倒也有幾分仙風道骨,隻是此人目光甚是凶惡,似有三分邪氣,三分魔氣。
在宗主的積威之下,大長老心中驚怕,無形中就退了半步,啞著聲音道:“宗主,屬下隻是想問,你究竟把玉理怎樣了?就算是將他殺了,也該留個屍首才對。”
陳玉瑾冷笑道:“本座行事,倒需要向你交待不成?本座隻問你,你等深夜聚在此處,究竟何為?”
原承天此刻再細辯這陳玉瑾的聲音,發現又陌生了起來,這一個人竟能說出兩種聲音來,豈不是奇事一樁?原承天便將禪識在此人身上一掃,卻也沒發現有何異狀。
而細細想來,那先前的聲音也隻有兩分熟悉,倒有七八分不像,心中雖然想到一人,卻著實不敢斷定。
此刻冷淩洛挺身而出,揖手為禮,道:“本座羅華大陸三絕宗冷淩洛,正好路過此地,前來拜山。貴宗的宗門事務,本座也懶得理會,隻是道友既見了本座,卻這麼視而不見,真是豈有此理。“他原是想先禮而後兵,可瞧見這宗主的冷漠模樣,哪裏還能平心靜氣。
陳玉瑾上下打量了冷淩洛一眼,忽的換了副笑臉,道:“道友說的是,有貴客上門,本座自該降階以迎。隻恨本宗弟子沒大沒小,本座一時著惱,竟是冷落了道友,若有失禮之處,還望道友海涵。”
這番話禮數周到,謙和自抑,反倒讓冷淩洛說不出話來,他咳了一聲,道:“這也就罷了。”
當下陳玉瑾就請眾人坐了,彼此通了姓名,完全是一團和氣,而原承天冷眼觀瞧,發現此人目光中凶光也不見了,與剛才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冷淩洛本想進來就猛下殺手,可見了陳玉瑾謙詞自責,又是執禮甚恭,哪裏還能發作得了?就連大長老與二長老也是驚呆,自忖道:“難不成宗主已然自個人驅除了心魔,若是如此,那才真正是本宗大喜之事。“
此刻眾人各自在蒲團上坐下來,陳玉瑾隻顧著與冷淩洛說話,自始自終也沒去瞧原承天一眼,而原承天刻意去和他目光接觸,那陳玉瑾卻是目光遊移,怎樣也不敢與原承天對視的。
原承天心中狐疑,自己雖說是四級玄修,比這宗主少了兩級,可如此這般刻意輕視,卻非常情,此中必有端倪了。
於是幹脆將目光瞬也不瞬,隻牢牢的盯著陳玉瑾,倒要看此人有何玄虛。
此刻情形,與大長老等人先前想到的大相徑庭,諸修原本以為一見到陳玉瑾之麵就要動手,哪知此人神色自若,麵帶春風,又讓人如何破臉?
就聽陳玉瑾對冷淩洛道:“道友早聞道友大名,此次前來,必有教我了。“
冷淩洛道:“本座苦修百年,於仙修諸術,也算是略有心得,卻不知道友欲知何術?“
陳玉瑾拍手笑道:“不想今日竟能得聞大修教誨,本座幸何之幸,是了,本座瞧你這件衣衫之下,有異彩閃動,想來必是件奇物了,卻不知能否能本座一睹為快?“
冷淩洛此刻也隻好先將這出手的念頭放在一邊,先應付陳玉瑾的客套再說,不過心中仍是時時存了小心,以防這陳玉瑾忽然發作。
於是緩緩將外袍解開,向陳玉瑾展示自己的這件禱天四神衣。口中道:“這件四神衣亦算是本座一生中的得意之作了,隻是其中玄奧,卻難提起。“話語中不免有得意之色,雖明言不肯提及這煉製四神衣的妙法,可若是他人真正誠心求教,隻怕他也是肯的了。
陳玉瑾凝神瞧著冷淩洛的四神衣,微微點了點頭,道:“這件禱天四神衣果然精妙,隻是這法寶與本座想像卻是稍有不同。“
原承天聽他說出禱天四神衣這幾字,心中明白,這宗主的玄承倒也不弱了。
冷淩洛想也不想,便道:“本座的法子絕不會出一絲差錯,隻怕道友的神衣煉製之法……“忽覺此言有些無禮,便不肯再說了。
陳玉瑾笑道:“究竟是誰錯了,要驗證起來倒也簡單,卻不知道友敢不敢讓本座驗來。“
冷淩洛心中極是不忿,可表麵上卻笑道:“本座的四神衣如假包換,還怕道友驗證?卻不知道友用何妙法?“那個”妙“字,不免就拖長了聲調,以示譏諷之意。
陳玉瑾隻當不知,笑吟吟的取出一截香來,隻是三寸長短,這香顯然曾經用過,此刻隻剩半截了。
他道:“此香名叫龍顧香,聞此名可知,這香與那仙庭青龍是有一些緣分了,隻因這香中有一滴龍涎,雖非真龍之涎,卻也是真龍的子子孫孫之物,那真龍聞到此香,總要一顧。若依此法寶說來,這龍顧香一旦點燃,法寶上的青龍必是靈氣大盛了。“
這龍顧香的名字,別說陳玉瑾,就連原承天也沒聽過,但世間之物千奇百怪,就連朱雀也難以盡知。都不由得向這龍顧香看來。
陳玉瑾指尖微彈,一點真玄之火透出指尖,就將這龍顧香點燃了,大家也不瞧這龍顧香,都往冷淩洛身上瞧去,想知道那衣上的龍形是否真的會靈氣大增。
大長老與二長老彼此瞧了一眼,都是麵含微笑,二人相交百年,心意相通,都覺得宗主今日氣度,依稀就是從前了。看來宗主真的是驅除了心魔,已複常態。而隻要宗主過了此關,神秀宮自然也恢複平靜,哪怕日後仍是這般半死不活也不打緊,這世上仙修之士,哪能個個都能飛升昊天的?
此刻那香氣傳來,原承天怕這香氣有異,就將一縷禪識護定周身,那香氣就再也突破不得的。
而眾人瞧定了冷淩洛身上的法寶,可是那衣上的青龍繪像怎有絲毫變化?
就在這時,陳玉瑾神色大變,喝道:“此時不遵我令,更待何時!“戟指所向,正是原承天。
空中風聲大作,就有兩柄法劍向原承天飛來,竟是四長老與溫玉川。
而大長老與二長老微微一頓之後,也各出法寶,亦向原承天攻來。大長老的法寶是為一枝玄銅鐵毫筆,二長老的法寶則是一根鐵尺。
這二人的法寶瞧來倒也平淡無奇,可靈壓逼來,顯得分外沉重。可見這兩件法寶,是以力量見長了。
冷淩洛見場上情景大變,也是色變,叫道:“老馬,你竟敢設局陷害本座!啊,不對,是這香氣古怪。“這人初時沒瞧破此局,好在靈慧一動,總算洞悉其因了。
可他此刻明悟,卻是慢了半拍,陳玉瑾指示宗門弟子向原承天動手之際,已祭出一件四寸大小的鐵印來,此印想來就是震天印了。
這震天印一起,果然非同小可,那印雖沒衝著原承天,原承天也覺得一股極強靈壓迫來,這小小一方鐵印,竟有數座萬仞高山的氣勢,難怪神秀宮的三長老不及抵抗,就被此印壓成肉餅了。
這樣看來,神秀宮的法寶一脈相承,都是以力取勝。這樣的法寶雖是落了下乘,可對小宗門來說,也是無可奈何。
原承天雖被溫玉川與三大長老圍攻,又怎會放在心上,心念動處,玄甲已覆蓋全身,這玄甲連靈識都是窺不透了,尋常法器哪裏能夠近身?就見這玄甲上閃動出道道黑色光芒來,四件法器離原承天三尺,就再也難以近身。
原承天初試玄甲,見其威能之強,遠在自己當初意料,自是心中大喜,至於借機反擊,則非原承天所願了。
隻因他心中明白,這四人之所以反戈一擊,就出在那所謂的龍顧香之上,他將禪識往這香氣上一探,立時明白過來,原來此香乃是魔界之寶,名為魔魂香。
魔魂香與撼天鈴一般,和修士的靈識相關,若是對手的靈識弱於自己,這魔魂香一出,可就是百發百中,聞此香者心神也就被控住了。隻是此香得之極難,燃之則盡,與撼天鈴相比,可就差得遠了。
這也難怪三大長老與溫玉川都被這魔魂香所控,而冷淩洛卻是安然無事了。
魔界的天材地寶,怎的會在這神秀宮的宮主身上?原承天剛才不敢去想的念頭又浮了上來。
此時那震天印正向冷淩洛壓去,冷淩洛不慌不忙,手中掐了道法訣,身上的四神衣光芒萬丈,將他整個人都掩住不見了。
震天印被這四神衣的光芒照住,竟然壓不下去,陳玉瑾卻不驚亂,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就見他雙手連連掐訣,那震天印越發沉重,一寸寸壓將下去。
而反觀冷淩洛,其四神衣上的光芒卻是越來越淡了。
原承天見冷淩洛形勢不妙,怎能袖手旁觀,就將無界之劍持在手中,向陳玉瑾一指,這道無界霞光“刷“的飛了出去。
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陳玉瑾刷上的法袍盡碎,露出一身金色戰甲來,但此甲亦受無界霞光波及,胸前幾塊甲片已然碎裂了。
而從這衣甲碎裂處,原承天的禪識徒然捕捉到一絲極熟悉不過的氣息,不由精神大震,喝道:“陰老魔,原來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