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這種奇異之事,自該要向朱雀請教了,早在楊靖峰衝進迷障追擊伏擊者時,原承天已向朱雀傳去音訊。不想朱雀道:“此障名為九淵濁障,乃是因七寒海極深之處,有無底洞穴與九淵地宙相連,因此這濁障便是由九淵地宙中湧出的了,若破此障,非生人鮮血不可。”
原承天道:“這是何故?”
朱雀道:“天地初創之時,清者上浮為天,濁者下沉為地,而那極濁之氣則沉入九淵,這便是九淵濁障了。既是極濁之氣,則諸靈不能靠近,仙修之術自是極難施展。而生人之血,瞧來普通,卻蘊含天地至奧,就如那太一神火藏入人身極隱處一般。”
原承天不由皺眉道:“這麼說來,非得殺人不可了。”
朱雀笑道:“世間難得雙全法,不過得失二字,如何處置,道友自去尋思。”
其實此事不必過多尋思,那答案就是現成的,若想破此濁障,得遇天闕,那就得殺人求血。而若是顧忌天道之修,不肯去行這殺生之事,就得被阻於此處。如何取舍,端看個人的心性罷了。
這便是說,原承天現在麵前隻有兩條路罷了,他若非得去尋第三條路,則必生苦惱,苦惱仍不能其法,則是世人的痛苦之源,非止原承天一人而已。
此時楊靖峰已將那伏擊者擒來,原承天見此人約是八級真修,卻生得白發蒼蒼,瞧其年歲,竟是不會低於百歲了。
那駐顏之術雖是尋常仙修之法,卻也並非人人都有緣習得,也有人不在意此身皮囊,不肯去學此術的。這老者不知何故,也未曾去學這駐顏之法。此事雖不足為道,卻暴露出這老者的得道年齡來。
原承天溫言道:“道友幾歲得道,今年高壽?”
那人本來以為必死無疑,在這七寒海邊,若被其他修士擒住,自然是拿去血祭開路了,怎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因此一直是驚惶之極。
此刻見原承天問來,語氣並無一絲敵意,由不得心中一鬆,忙道:“在下三十歲得道,今日已一百一十三歲了。”
原承天歎道:“仙修之道何其難。”
那人被觸動心事,也長歎道:“雖是至難,可隻要踏上此路,嚐到了甜頭,又哪裏能停得下來。”
原承天點了點頭道:“如今這七寒海邊被這迷障所阻之人,約有多少?”
那人搖了搖頭道:“大家若非知交好友,又怎敢聚在一起?生怕被人圖謀了,是以大夥兒都藏在這迷障中罷了,也不知有多少,想來總有千數。”
原承天讓楊靖峰鬆開此人,楊靖峰是極知機的人,他既知原承天樣樣遠勝於他,對原承天的法旨,絕不會有一絲違逆的,立時就放下此人來。
原承天將手中的大網還給此人,此人見原承天如此待他,便是一奇,在這七寒海邊,迷障之前,哪有擒住人卻不用來血祭的?
原承天立在那裏,也不與此人說話,隻是低頭尋思,過了半晌,他向朱雀傳音道:“晚輩有一事不解,還望前輩指教。“
朱雀笑道:“但說無妨。“
原承天道:“生人之血之所以能破此濁障,想來是因為人身最近道體,而生人之血,雖聞來血腥撲鼻,卻是極清極純之物了。是否若此,還請前輩示下。“
朱雀道:“便是如此了。“
原承天心中一鬆,剛才自己盤算的主意,經朱雀肯定,那可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了。
於是又道:“若是以至清禦至濁,不知百倍之效?“
朱雀格格笑道:“若是至清之物,豈不是一件法寶了?以至清之寶,禦至濁之氣,自是無往而不利,複又何言?“
原承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若是如此,晚輩已有方法破此九淵地宙了。“
朱雀輕輕一歎道:“你舍卻此寶,就是舍去了一樁福緣,就不覺得可惜嗎?“
原承天笑道:“雖是極為可惜,也是不得不為,而失卻一樁福緣,若能結得偌大的善緣來,則得失之數,
未可知。“
朱雀笑道:“得失之道,道友已臻至善矣。“言語之中,已油然而生幾分敬佩之意來。”
隻是原承天與朱雀的這番問答,那老年修士與楊靖峰自是不知了。
原承天轉向楊靖峰道:“我若想召椒這海邊修士齊聚此處,不知道友可有良策?”
楊靖峰搖了搖頭道:“隻怕輕易招不來。”
原承天道:“這也是了,在這海邊之人,人人都擔心成為他人的犧牲,怎肯輕易現身的?既然如此,在下隻好略顯神通,好引這些人過來了。”
楊靖峰奇道:“若是道友顯出偌大神通來,那些修士豈不是跑得更遠,又怎敢近身?道友之說,委實高深莫測了。”
原承天哈哈笑道:“在下自有妙計,你等隻管在一旁瞧著就是。”
此時那跟在身後的三名修士也靠得近了,原承天剛才令楊靖峰放了那位老者,三人自是瞧在眼中,又聽到原承天與楊靖峰的一番問題,心中已明,這位大修之士,竟是死活也不肯以生人之血祭此迷障的。因此這膽子就更大了一些。
原承天當即盤膝坐了,運神調息片刻,手中掐出一訣來,此訣放到空中去,就見空中多了數百道金光,而每道金光形如一針,這數百道金針就在空中懸凝不動,可針尖所向,皆是指著原承天的身體各處靈脈。
楊靖峰識得此法,名叫虛針定脈之術,既可用來針脈救人,又可用來製敵,是為玄修級的一種高妙之術,不想卻在這真修手中施了出來。
眾人見原承天施出此術來,雖是各人玄承不同,也是心中皆有所感,不由得又靠近了幾十丈,五人就圍著原承天立住,隱隱形成護法之狀。
隻因諸修心中明白,原承天既用此術,必是與這破除迷障有關了。而有個念頭更在諸修心中盤桓:莫非這大修要用已身之血,來替我等開路?雖覺此事匪夷莫思,可人心皆非鐵石,那原承天若真的如此行事,又怎能不生感動之情?
原承天等那金針形狀皆化為實,立時輕喝一聲,這數百金針就如得了法旨一般,齊向原承天刺來,而瞧這金針的去向,果然是原承天身上的大小靈脈。
那金針原隻有寸許長短,一入原承天體內,就隱沒不見了。再去瞧原承天臉上的神情,就顯出十分的痛苦來。那這虛針乃是真玄所凝,可不能真正的金針還要鋒利?如此針針刺入靈脈,其痛自是猛不可當。
諸人見原承天體承此針,不禁感同身受,也覺得周身都是一痛,由不得臉上就露不忍之狀來。
原來人心變化無常,若狠將起來,那自是鐵血無情,可若是動起情來,卻又是柔腸百結了。而人心之變,也往往因人因事而變,而領袖之所以可為領袖,就是因領袖往往以個人的極強魅力,行常人不可行之事,從而引得諸人追隨。
這金針入脈之後,原承天也不由得呻吟一聲,若不是他久經鬥戰虛鏡的考驗,又修得風月之體,這般痛楚,怕也是禁受不住的。
他定了定神之後,先口誦梵心訣以定其心,然而就伸出右手食指來,在左手小指上一彈,就此彈開一個極細微的裂口。
諸修瞧到這裏,心裏更是明白七八分了,原承天分明是想以自己的鮮血為祭,替諸人開出一條路來。隻是任原承天如何修為,這一人之血,又能開出多長的道路?
正在疑惑之際,就見一滴鮮血從這裂口中泌出,然而此血卻與尋常鮮血不同,其血微泛金光,更有一股純青之氣,圍繞此血左右,諸修雖識不得此血的妙處,卻知此血的來曆,必定大不尋常。
此血一出,眾人的鼻端忽的聞到一股極淡極淡的香氣,如蘭似麝,妙不可言。更見那四周的迷障頓時急急後退,刹那間就避出去百丈多遠,眾人見此,無不大喜過望。
原來這滴鮮血,就是昔年姬憐舞贈予原承天的那滴昊天仙族之血了。生人之血本是極清極純之物,而昊天仙族之血,更是至純至清,正如朱雀所言,這至清至純的昊天仙族之血,就是一件法寶了。
是以原承天向朱雀請教之後,才定下此計。
昊天仙族之血入體之後,本是再也割舍不去的,原承天施此虛針定脈之術,卻可將大半仙族之血逼出體內來。不過這樣一來,原承天體內的仙族血脈可就極其微弱了,而此舉對原承天日後飛升昊天究竟有何影響,此時自是無法預料,也是萬難顧及了。
見這滴仙族之血甫出身體,就有這偌在威能,原承天也是心中歡喜,他將此血祭在空中,略運玄功,以無上妙法,將這滴昊天仙族之血的威能再發揮出一成來。
就見有萬道青氣從這滴鮮血中逬發出來,青氣所及,迷障自是急速消散退去,片刻之間,數裏之地,廓然一朗,再無一絲九淵濁障留存。
就見那數裏外的迷障之中,出現數十條人影來,這些人急急衝出迷障,到來這仙族之血廓清之地,人人皆是又是歡喜又是迷茫。
好在這些人皆是仙修之士,最是機靈不過,片刻之間,已發現這迷障退散的原因,不由得將這數十雙目光,齊齊向原承天瞧來。
(連日二更,略感疲倦,但如果今日若無二更,則有騰挪欺騙之嫌,真邪再努力一把,力求在六七點之前,再出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