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妙韻以琴音破此紙棋之陣,對主陣之人的氣息已是熟記於心,而這張留有劃痕的紙人上氣息更為濃,看來主陣之人倒是絲毫也不想隱瞞了。
這讓妙韻納罕起來,這種紙戰異術的最大弱處,就是容易泄露主陣者的氣息,若是就此被人順滕摸瓜,找上門去,那可就糟糕之極了,因此設此紙戰棋之局之人,必會麼力隱瞞自身氣息,或用奇香,或用異草,或是暗設種種迷局,以迷惑他人,像這次這種主陣之人坦然泄露氣息的情形,妙韻倒是首次聽聞。
妙韻手握紙人,細細辯別其中氣息,牢牢記住,世上億萬種人,便有億萬種氣息,每人的氣息千差萬變,若想細辯其異,本是極難之事,可這對仙修之士來說,卻是舉手之勞了。
在這伽蘭城中,若想設此紙棋,想來不會超過百丈大限,妙韻隻需放出靈識,在四周一探,便可在千萬人之中,將那主陣之人的氣息尋找出來。
於是取出法盤來,借法盤上的靈力探出靈識,也不過是彈指之間,妙韻已探出隔街的一間房屋中,有股氣息正與紙人上的氣息相同。
妙韻毫無不猶豫的將身一縱,一道驚虹掠過,已是不見身影了。
見妙韻仙子終於離去,林黑虎禁不住長舒了一口氣,喃喃的道:“可怕,可怕。”
獵風奇道:“那妙韻仙子聲音輕柔,想來容貌亦是姣好,有何可怕之處?“
林黑虎苦笑道:“獵風,你沒聽出她剛才的話字字暗藏機鋒嗎,隻怕於此事的內中詳情,她已是了然於胸了。“
獵風道:“妙韻若是洞悉內情,為何卻不揭穿其事?“
林黑虎道:“她之所以不肯當麵揭露,在我想來,一是留存我百宗盟一點體麵,避免與我等過早翻臉,畢竟城中全仗百宗盟與天一宗,才有這般氣像,成為天一大陸最大的仙集。“
獵風道:“這麼說來,妙韻這個位置倒是甚是艱難了,既要保住伽蘭城的繁華,又要維持秩序,想她不過是二八少女,就算天姿過人,也定是心力交悴了。“
林黑虎笑道:“獵風道友,你莫要小瞧了妙韻仙子,敝盟於天一宗向來爭鬥不休,如何維持其中平衡,隻怕無人比妙韻做的更好,更何況如今伽蘭城的首要大事,是要尋出五龍之器來,此事若不解決,對伽蘭城的最大仙集地位必有極大威脅,一旦五龍之器真個在季會之時顯出威能,使敝盟大修受損,則敝盟必定與天一宗宣戰,那麼天一大陸這座首善之地,隻怕立時就要翻成戰場了。“
獵風道:“莫非妙韻是想以一人之力,盡力阻止這場戰事的發生嗎?這未免也難了些。“
林黑虎道:“以妙韻之智,怎能不知大戰在即,勢難避免,可維持局麵畢竟是承仙會的職責所在,所謂但盡人事,各憑天命罷了。“
獵風微微點頭,暗忖道:“觀主人之意,也是不想卷入這場戰事的,主人於尋找五龍之器上用心頗多,想來也是為了替妙韻解憂罷了,最好是將此事化解於無形,將戰事盡量拖延了,主人便可帶著妙韻離開這裏,從此不問凡世是非,一心向道,豈不快哉。“
她既想到這裏,怎還肯在此留連,當即對林黑虎抱拳道:“獵風這便去與主人會合,盡快尋出五龍之器來,嘿嘿,此事我家主人既然插手,又怎容他人放肆。“
林黑虎原想派幾名凡間高手助獵風一行,可經百珍堂血案一事,才發現那些凡界高手若是用來對付普通的仙修之士,倒也算得上稱職,可若是遇到獵風,原承天這樣的異稟之士,可就半點用處也無,而此次的對手,更是強大之極,便是這紙棋之術,就非自己之力所能化解,是以又怎好意思派出人手去給原承天添亂?
獵風身形如風,眨眼之間已沒入巷道之中,徒留林黑虎立在樓前發起愁來,對方此次的紙棋之局雖是被妙韻與獵風聯手破了,未曾波及納芥樓,可若對方再施手段,又將奈何?離季會之期尚有四日,這四十八個時辰可謂漫長的緊了。
就在這時,空中飛來一隻蜻蜒,圍著林黑虎轉個不休,林黑虎凝目瞧去,忽的喜開顏色,撫掌大笑道:“木兄,你終於還是來了。”
將手掌攤開,那蜻蜓翩然飛落於林黑虎的掌心之中,湊得近了,才瞧出這蜻蜒竟是木製,然其雕刻之精,與那真正的蜻蜒怎有二致。
林黑虎輕輕將蜻蜒握住,心中之憂頓時去了大半。
此時妙韻仙子已身在隔街的一座房中了。
這間房中早已是人去樓空,但那主陣之人的氣息宛在,此處分明就是紙棋之局的控製之地了。
正如妙韻所料,此處離百珍堂隻有八九十丈的距離,果然沒超出百丈之限,這也讓妙韻暗中舒了一口氣,若是設局之人能遠隔百丈開外而遙控紙人,則其異術之高便超出自己的控製。
隻可惜這房中除了主陣之人的氣息之外,再無任何可疑之物,地上纖塵不染,桌椅也排列的是整齊,桌上的茶盞也早就洗滌幹淨,哪裏還有一絲殘痕?
不過雖然這房中收拾的甚是幹淨,妙韻卻自信定能尋出蛛絲馬跡來,那主陣之人既然紙上留痕,分明是在故意泄出蹤跡了,而由此可知,這主陣之人或是受人脅迫,而不得不行此術,更有可能的,是那幕後的主使者借主陣之人之手,布此棋局,以便掩去自身的痕跡。
瞧那紙上劃痕,顯得是甚為匆忙,不過此人既有意泄露蹤跡,想必定會另留線索,以策萬全。
妙韻瞧向四周,忽的一笑,抬手向角落處一招,指尖上已多了一根長不盈寸的發絲來,那發絲上氣息可就更加濃了,就算妙韻不必動用靈識,也知這發絲定是屬於一名女子,細辯發絲質地顏色,想來那女子的年齡已屆中年了。而妙韻再用靈識探去,那女子的相貌依稀就浮現在麵前。
妙韻笑道:“這位姐姐果是用心,竟給我留下此物來,看來你雖是凡軀,對仙修之道竟是略知一二了,姐姐你盡管放心,三日之中,我必能尋到你,救你脫離苦海。”
她步出已空無一人的房間,正欲離去,耳中聽到空中傳來的無陣極輕微的振翼之聲,妙韻抬頭望去,見是一隻蜻蜒正向城外飛去,妙韻原不在意,可心中也不知怎的驀然一動,急忙再次抬起頭來,那臉色已是變了。
此刻動用靈識去探,立時瞧出那隻蜻蜒竟是竹製,隻是因這竹蜻蜒的雕劃極工,竟是差點將她也瞞過了。
如今既然已識破這蜻蜒的本相,縱是妙韻也禁不住心中一顫,暗道:“沒想到百宗盟為求自保,竟請出此人來,這伽蘭城原本風雨飄搖,此人一來,豈不是又要掀起一場大亂?唉,怨怨相報何時休,我也不知能維持幾時了。”
而與此同時,於百珍樓的廢墟中猶存的一座高樓上,元護法與劉護法正並肩而立,二人正雙雙仰著頭,目視空中的那隻木蜻蜒振翼而去,二人的麵上都漸漸露出憂色來。
元護法頓足道:“這下糟了,無參公子的紙棋之局終將此人也引了來,我當時便說什麼來,可那無參公子偏就不聽。”
劉護法仍是一番維護令無參之心,道:“無參公子也是報仇心切罷了,也是一番護宗之心,隻是此人既至,卻是奈何?”
元護法將手一攤道:“事端既是無參公子惹出來的,便由他收拾好了,嘿嘿,小小年紀,處處要出風頭,終於惹出大禍了,我倒想瞧瞧,他如何收拾這個局麵。”
劉護法見元護法動怒,心中難安,他知道元護法向來便與令無參麵合心不合,此番又因令無參之故,引來此人,也難怪元護法動容了。
忙道:“無參公子若是有失,隻怕長老院怪責下來,你我都擔當不起,無參公子雖是神通廣大,也未必能敵得住此人,我等總該設法與他周旋才是。”
元護法苦笑道:“我一番氣話,你也當真,無參公子縱有千百樣錯失,我又怎能眼睜睜的瞧著他受挫,不過這木蜻蜒的主人委實難敵,說不得,隻能向宗門求援了。”
劉護法仍是愁眉不展,道:“宗門向來輕視這些凡間異士,匆促之間,又該從何處尋來高明異術士,更何況便是翻遍天一大陸,堪做此人對手者,隻怕也是屈指可數了。”
元護法知道劉護法說的亦是實情,自己剛才倒是將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他剛剛舒展開的眉峰不免又攢在一起,過了半晌,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來,“這無參公子,也太會惹事了。”
離二人數百丈之遙的一間茶樓上,令無參正手持茶杯,斜倚在窗台上,笑盈盈的瞧著那已然瞧不見影子的竹蜻蜒去向,口中喃喃道:“終是將你引出來了,此次就算難以誅殺百宗盟四修,可能將你這凡間第一異士除去,也算不枉了。”
低頭呡了一口杯中香茗,一股清香之氣似乎已然泌入骨髓,又在體內慢慢的散發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