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獵風這麼快就找到薛道玄,原承天心中自然也是激動難平,他原以為此事或將拖個兩三年,哪知吉人自有天相,這麼快就有了結果。
那邊九瓏情緒漸複,改顏笑道:“適才讓小公子見笑了,小公子定是覺得,凡人真是麻煩,總是這般情緒不穩。”
原承天笑道:“哪裏的話,仙修之道,修的是仙法,也是人心,若不能洞悉世情人心,又怎能修得無上仙法?”
“你這樣說話,姨娘聽了一定會很歡喜。”九瓏站起身來,道:“爹爹也該等急了,我們這就去吧。”
原承天點了點頭,問明了荊道衝的所在,就帶著九瓏翻山越嶺而去。
天靈山占地千裏,百峰競秀,剛才大家聚集的主峰,隻是天靈宗的一部分產業而已,其實天靈宗的各位大修,都散居在主峰旁側無數個小山峰之中,是以離了主峰,往後山去,那就是天靈宗真正的禁地了。
此刻原承天放眼望去,四處雲海翻騰,風清氣朗,昊天仙境也不過如此,這天靈山果然是一處洞天福地。
原承天剛離了主峰,雲海裏就不停的有靈識掃將過來,看來這後山比主峰的防守嚴密多了,如果這些守衛不是事先得了吩咐,這天靈宗後山可就寸步難行了。
依著九瓏的指點,片刻間已到一座山峰上,腳下雲海之中依桸露出屋宇一角,原承天放緩遁速,慢慢降到峰頂,隻見山頂建著一座大殿,殿簷上掛著“天靈地清”四個大字,不知是何處所在。
殿前的滴水簷下站著一人,青衫大袖,山風鼓蕩處,此人直欲飛出天外去,正是天靈宗首席長老荊道衝。
原承天走上前來,道:“晚輩原承天,拜見荊護法。”
荊道衝的神情不喜不悲,一雙利目驀的掃了過來,好在他已盡力掩飾了靈識,是以這一掃,原承天除了覺得身如刀割之外,倒也沒什麼難以承受。
九瓏忙道:“爹爹,你不要傷了小公子。”
荊道衝臉上微露笑意,道:“小道友可不是弱不禁風之人,何況此刻他是本宗最重要的人物,縱是犧牲爹爹的性命,也要保他周全,誰又敢傷他。”
原承天垂首不語,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甚是奇特,可謂是百年不遇,自己一個外人,忽然就成了天靈宗最重要的人物,此中滋味,實難評述。他知道天靈宗全宗上下,都會有滿肚子的疑問,然而自己卻實不知該如何吐露。
說出自己與天靈宗老祖的關係,就暴露了自己金仙九世轉生的秘密,那是原承天最不願麵對的,可若是不說,就怎麼也說不清此事了。
原承天瞧上去雖是平靜如恒,可心髒早就通通的跳得劇烈,而以荊道衝的眼力,又怎能瞧不出自己的緊張?好在他以一名靈修的身份,乍遇到這種奇事,縱是緊張也是無可厚非。
荊道衝轉向原承天道:“敝宗老祖兩日後返界,可九瓏卻算出,老祖要與小道友說話,小道友已是盡知了,那麼小道友意下如何?”
原承天如實答道:“晚輩心中實在惶恐。”
荊道衝道:“你也不必過於緊張,你能被老祖選中,那是天大的機緣,隻是老祖與你說過的話,你暫時絕不能說給任何人知道,甚至也不必說給我知道。而是要等敝宗招集相關重要人物之後,方能說出來。”
“此事關係重大,晚輩自是明白。不過……”原承天欲言又止,抬頭瞧了荊道衝一眼。
“小道友有什麼想法,但說無妨。”
“若是貴宗老祖讓我守秘,晚輩又該如何?”
“其實這種情況我等也想過,他與你這個外人說的話,若想讓我等知道,何不幹脆委托我等轉達?可就算如此,除非敝宗老祖親口對我們下了法旨,讓我等不得向你問尋,否則的話,你仍要對我們說出來。”此事天靈宗一幹人等顯然討論多時,荊道衝此話也是脫口而出。
原承天道:“晚輩明白了。”
荊道衝道:“從現在起,小道友就呆在這裏,此處四周都設有嚴密護衛,安全上不必擔心。老祖神通廣大,不管你呆在哪裏,他若想和你說話,都會找得到你。九瓏也會和你在一起,有九瓏在,想必你的安全更有保證”
“晚輩明白。”
荊道衝道:“我事務繁忙,就不在這裏多陪你了,小道友務必小心,此刻你身係本宗絕大秘密,你之性命,實非你一人所有。”
“此間幹係,晚輩亦是明白。”
荊道衝不再多言,轉身躍在空中,可沒走幾步,忽又轉過頭來,道:“小道友,你真不知道老祖為何要與你說話?”
原承天苦笑道:“實在不知。”
荊道衝長歎一聲,道:“老祖行事,鬼神難測。”這才慢慢遁進雲海,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原承天站在簷下,猶自發呆,心中就如這雲海般翻騰不已。他初時覺得,天靈宗老祖會與自己說上幾句,不過就是故舊間閑談幾句,可細細想來,又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修士返界極耗元神修為,若無重大事情,絕不會做此自損之舉,有些修士飛升之後,甚至就再也不與以前的宗門聯絡,以免誤了自己的修行。
而像天靈宗老祖這樣,返界不說,還要浪費極其寶貴的時間,與一名故舊閑談,或可謂曠古奇聞,是以原承天想來想去,也隻能像荊道衝那樣說一句:老祖行事,鬼神難測。
九瓏在他身後道:“小公子,爹爹去的遠啦,不必再看了。”
原承天轉過身來,笑道:“這裏是什麼所在?好壯麗的一個大殿,為何空無一人?”
九瓏道:“這是天靈宗前幾任宗主的執事法堂,現在雖是不用了,可既是宗主駐足過的所在,當然不能輕易讓別人使用。說起來,這裏我也是第一次來。”
“本任宗主為何不在這裏執事?”原承天步入大殿,借觀看殿中景物以消胸中愁悶。
這大殿甚是空曠,而因很久無人來此,處處灰層堆積,身在殿中,就不免有淒清之感。
九瓏背著雙手,在殿前原宗主所坐的金椅前踱來踱去,又轉過身來,道:“說來奇怪,本宗現任宗主,我卻沒有見過,別說是我,很多天靈宗弟子也沒有見過,有次我問過爹爹,想知道宗主長什麼樣子?可爹爹把我罵了一頓。”說來悻悻不平。
原承天道:“身為宗主當然雜務纏身,又要清心靜修,哪裏能讓你這個閑人見到。”
九瓏笑道:“我怎麼就算是個閑人,這天靈宗的很多事情,少了我可是不行。不過我卻從來沒給宗主算過神算天課,就像娘一樣,爹也不讓我算出娘的所在。”說到這裏,九瓏的臉色忽然蒼白起來,原承天見她背著的雙手掐個不停,知道她正在動用神算天課。
原承天知道,荊道衝不讓九瓏替素靈貞擺算天課,是因為怕驚動陰老魔,可為何宗主之事也不能算?替宗主預算前程,豈不也就是替天靈宗測算氣運?
可為人父母,自然會為兒女著想,荊道衝不肯讓九瓏替宗主擺算,必定與素靈貞一樣,有重大原因。
此時九瓏的臉色越發慘白無比,那無疑是因為所算之事已涉及天機,原承天深悔自己未能及時阻止,忙喝道:“九瓏,快停下!”
九瓏緊閉雙目,雙手仍在動個不停,原承天生怕她就此觸犯重大天機而被上天降下禍來,連忙手掌微拂,將九瓏的雙手拂開。九瓏嚶嚀一聲,倒在原承天的懷裏,原承天剛想問話,九瓏“噗”的一聲,將一口鮮血吐在原承天的胸前。
原承天一見九瓏吐血,不由大驚失色,此次九瓏妄測天機,看來非同小可,說不定立時就要送了性命,他身上縱有能起死回生的仙丹,隻怕九瓏也難以下咽了。
不得已,原承天先以定神之法,穩住九瓏元魂,這凡人的元魂脆弱無比,定神之時絕不可操之過急,而需用極輕極緩之手法,原承天此刻心髒如鼓,哪裏能靜下心來。
他知道這是自己關心九瓏過甚,實不宜動用定神心法,忙將紫羅心法運轉一周天,以紫羅心法中清心濾神之功,先使本人心靜如水,然後才將定神心法對九瓏緩緩施為。
過了片刻,九瓏魂定魄穩,呼吸也均勻了許多,這九瓏的元魂既被穩住,肉身之傷就好治多了,好在幾年前有在家鄉給凡人施藥治病的經驗,原承天從物藏中取出幾種靈草,真玄過處,靈草化為烏有,而靈草的藥性靈氣,則被原承天留在掌中。
如此以真玄之火烘培片刻,那藥性靈氣就化為一粒紅丹了。原承天再將紅丹拍碎,將藥力從九瓏的毛孔處透進去,這般連番施為,中間未曾停頓片刻,再看九瓏,終於微微的睜開了眼睛。
九瓏見自己竟是躺在原承天懷中,神色羞極,原承天雖是個童子,也是個男身,這樣躺著怎成樣子?可身子綿軟無力,又哪能掙紮得起。
她忽想起剛才算的天課來,忙道:“小公子,我剛才算出的是……”見九瓏要強行道破天機,原承天臉色大變。